第516章儲美嬋(1)

女子消失,四周仍舊是濕蛟文明早已經被鹽殼覆蓋的海洋建築。空氣中殘留一縷若有若無的異香。

這不僅僅是一個夢。這個夢太過真實,那個女子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我都記憶猶新,銘刻腦海。她是濕蛟的神,也是濕蛟唯一的母親,但是這個偉大的神明卻在脫離海洋以後失去了神力,唯一的母親失去了繁殖後代的能力。

我想我已經知道濕蛟文明來到陸地上以後,驟然衰敗,由一個創造了輝煌海底建築文化的族群退化為一個蠻荒原始的野獸族群的原因,那就是他們失去了繁衍後代的能力,文明的傳承斷絕。所有人存在的意義隻剩下為種族的傳承尋找方法。

女子要我殺死她,她的死會對濕蛟產生何等巨大的影響,幾乎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再一次,我感受到了風。

夢境中的女子,我暫且將她稱之為濕蛟之母,她說跟著風的方向走。在夢境中她曾經暗示我,風就是她的呼吸,循著呼吸就能找到她,也能夠從這個地方尋找到出口。

風,很強烈,我能感受到氣流湧動,在狹窄一些的地方還有獵獵風聲。就好像是大海邊潮水即將漲起,大雨即將落下之際的大風驟起。

跟著風的方向走,風來自地下,我還要向更深處走。

我已經無心去關注身邊巨大的海底遺跡,口中咬著光源,艱難地在濕蛟們的造物中穿行。

由於風來自唯一的方向,而即使是那個唯一的方向上,經常也會有令人遊移不定的分岔路口,每當我選擇的岔路錯誤的時候,風向就會轉變,濕蛟之母由吸氣驟然轉變為呼氣,吹得我不得不掉頭。

正如她在夢中所說,她是此間神明,無所不知的造物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看見了摔進去的那個淤泥坑,不由覺得荒唐,在我的知覺中,我進來的地方應該在我的上方,結果我向下一直走,卻找到了出口。可能一個人之所以會迷路,與不靠譜的直覺與記憶有很大的關係吧。

順著風的方向,再前進了一段距離,卻聽見前麵有人說話。

氣流驟然消失,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就看到前麵有人拿著潛水燈,從黑暗中走出來,怪異地打量我一眼,“你是哪個方麵的?是不是當逃兵落了單?”

我一看,這陰陽怪氣的小子,不正是白夜嘛?他怎麽沒認出我來?隨之我又反應過來,我一路連滾帶爬,又在淤泥坑裏趟了兩輪,早就麵目全非了,在這個光線不足的場景下,白夜沒把我認出來倒也情有可原。

我一想,寧三和白夜在一起,他沒把我認出來,不正好嗎?

我就含含糊糊說,“我是一方麵軍的,老總。”

“一隊的?要是一隊人人都像你這麽貪生怕死,丟下隊友不管,我們還能實現長生大業嗎?跟上。”他轉身就走。

我也隻得跟上這個戲精。

前麵還有一群人等在那裏,我一看,熟人還不少,寧三,重陽,還有二隊的一群隊員都在,”撿回來一泥巴猴兒。“白夜指了指我,”一隊的人。“

其他人倒沒有多在意我,寧三倒是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怪異地看了看我,”好大一隻泥巴猴兒。“

“可不,看著難受。”白夜坐下喘了口氣,“一隊那邊有消息了嗎?”

“他們被母蛟襲擊,隊伍跑散了,寧山不打算收攏人手了,和我們直接在最深處匯合。”

白夜嘖嘖嘖道,“不愧是寧家大爺,這麽多人說不管就不管了。”

“喪心病狂唄。”

“行了泥猴兒,別傻站著了,跟著咱上路吧。";

他們給我配了一副裝備,我也沒擦臉上的泥,就這麽戴著潛水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二隊的人由於裝備充足,在麵對母蛟時,就顯得不那麽狼狽了,盡情用彈藥壓製就行。不過盡管如此,二隊包括我在內現在也不過十人出頭,人員的折損也是觸目驚心。

寧三在隊伍中屬於領頭羊的角色,畢竟他的腦子裏有嫗姬墓的地圖,而我也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和他交流這一路上的經曆,隻是可憐地在一邊扮演一隻泥巴猴子。

倒是重陽,狀似旁若無人在趕路,實際上不知不覺就放慢步子走到我旁邊來了,也不看我,始終跟在我身後幾步。這小子肯定已經是認出我來了。

他沒有挑明了說,我也就不主動站出來。

前麵隊伍突然停了下來,幾個人圍上去,原來是有一層岩壁坍塌,堵塞住了去路,可能要繞路。但奇怪的是,看坍塌的痕跡,還很新,就是不久以前的事情。

正當我們打算調轉方向,繞開這一片坍塌區的時候,寧三突然說,“等一下,那邊好像有什麽東西。”說著指揮大家把光源向一個角落裏聚集。

卻見那個角落裏有一隻胳膊從裏麵伸出來。

走近以後,是一個人,除了一隻胳膊,半邊肩膀和頭還露出在外麵,身體的其他部位已經完全被碎石掩埋。

我們湊上去看那個人,看頭發,應該是一名女性,胳膊上是劃破的潛水衣,看牌子和我們不是同一個牌子,不知道會不會是濕蛟之國的人。

那張臉已經被碎石劃得血肉模糊,右邊整張臉都都隻剩下一絲皮膚還連接著身體,搖搖欲墜,猩紅的肌肉外翻,傷口已經結痂。根本認不出來這是誰。

寧三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還活著,看看可不可以嚐試挖一下,我看她肩膀上有背包帶子,把背包挖出來看看身份。”

這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多半是救不成了,與其挖出來作無意義的搶救加深其痛苦,倒不如弄清楚她的身份立塊碑來得實在。

一邊謹防坍塌擴大,一邊小心翼翼將那隻七零八落的背包挖出來。背包裏的東西都是常見裝備,寧三把背包裏襯上的卡片抽出來,湊到燈下麵看了看,麵無表情將卡片翻來覆去把卡片看了兩遍,默不作聲。

“怎麽回事,小寧爺,這人叫啥?”

寧三把卡片給白夜,自己蹲下打量那個被壓在碎石下的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的身份不簡單,寧三的表現也絕對不像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平靜。白夜看了看那張卡片,“這人誰啊,這個姓兒倒是挺少見的。”

寧三說,“藥品還剩多少?給她用上。”

白夜說,“之前給那幾個傷員用了,又分給他們一些藥物讓他們自行返回地麵,而且還有不少裝備丟失,現在手頭上的要恐怕救不活這個人。”

寧三默默地看著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沉默半晌,才說,“不用救活,強行續口命就行。”

強行續命,那就是催命。

“哎,拿著。”白夜把那張卡片遞給旁邊一個人,蹲在一邊去翻裝備包。

寧三也默不作聲,蹲在那裏看那個女人的裝備包裏的東西,一件一件擺出來,壓縮餅幹、水、備用電池、繃帶、止血劑。

我湊到那邊去看卡片上的名字,燈光很暗,我看了幾眼才看清楚。那是一個三個字的名字,儲美嬋。

一個很少見的姓氏,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很熟悉,就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但是又記不起來到底是誰叫儲美嬋了。

儲美嬋……

儲美嬋!

儲美嬋不就是炮姐的名字嗎?我們叫她炮姐炮姐,見到本名卻一時間沒記起來。

可是炮姐,可是儲美嬋,她不是還在地麵上的病房帳篷裏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