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鬼與嘉陵江(5)

正當他心生絕望之際,暗呼也算是走南闖北兩年下來,最後竟然是在重慶,自己老巢,被人家綁了,還是死在個地下排水係統裏麵。真是陰溝裏翻船啊。

寧三在黑暗裏拔足狂奔的勢頭已經逐漸減緩下來,兩條腿終於又湧上一股熟悉的酸痛感覺,呼吸道裏麵炙熱的灼痛一陣一陣侵襲大腦。

一股巨大的拉力從他的左側襲來,將寧三整個人拽得向那邊倒過去,手機沒有抓穩,掉在地上響了兩聲,熄了。

吾命休矣!

寧川當然不會當場就喊出來,他反手就是一個肘擊,這是他從李元一那裏學來的。

從加格達奇回重慶後,李元一在遠山花園待了半個月,在的某個閑暇的午後,李元一教給他的幾個小手段。也許是那個昏昏沉沉的午後太過無聊,也許是李元一對寧三鹹魚一般的生活有什麽不滿,又或許摻雜了某些其他的目的,李元一主動教授給寧三一些防身的手段,那個心狠手辣的格雷西柔術大家當時的原話是這樣說的:“你已經當了二十多年廢柴,指著這我來讓你逆襲是沒什麽希望的,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教幾手無限製格鬥術。”

所謂無限製格鬥術,就是傳說中的不講武德,不在乎丟臉,也不在乎良心,隻有一個目的,李元一的原話是:“在正當防衛的情況下,弄死那個追著你打的人。”

什麽是正當防衛,什麽是防衛過當,攻擊人體的哪幾個部位不會被判為防衛過當,隨身攜帶哪幾種武器不會被認為是故意傷人。

所以李元一給寧三上的無限製格鬥術第一堂課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深入理解與學習。

李元一還說,無限製格鬥術的大師,輕易不出手,出手了把人打死,法院也隻會判無罪釋放。

學完憲法,就開始學招式,後來寧三驚歎說:“這不就是撩陰腿嗎?”

“不不不,”李元一詭秘一笑,“這隻是削弱敵方戰鬥力的第一步。”見識到撩陰腿、掏眼睛、吐口水、砸太陽穴等一係列下三濫的招式後,寧三問李元一:“敢問師承何門。”

李元一微微一笑,“算不上師承,這是在杭州我一老哥們兒那裏學來的。”

寧三不知道那個老哥們兒究竟是何方神聖,但當下,這個在排水係統裏麵亡命狂奔的寧三,心中的血性也是被激起來了,並且這幾個月力量的鍛煉也沒有落下,一個肘擊砸向身後那人的小腹部,轉過身來就是一記撩陰腿,同時手上那把缺口的菜刀已經直奔那人太陽穴位置砸過去,又同時口腔下頜來回抿動,在舌窩中聚集起一口唾液,一旦判斷準偷襲的那人眼睛的位置,就準確發射,為自己爭取時間做更多的調整。

就在這個遙承杭州陳鶴皋無限製格鬥道統的年輕弟子正準備孤注一擲,和身側抓著自己胳膊的敵人拚死一搏之際,一聲明顯是強忍痛苦的聲音打斷了寧三,這個剛剛小腹上挨了他一拳的黑影說:“是我。”

也許是生死關頭,腎上腺素分泌,不僅人的肢體動作更加迅速,連大腦也變得敏捷起來,電光火石間,寧三反應過來,這是那個瘋子一般的流浪漢。

又在下一瞬,寧三想明白,這個暫時不知深淺的流浪漢,很可能是自己逃出生天的救命草,當然,也有可能真的隻是一個誤入此地的流浪漢。

雖然心中百轉千回,但手上那柄菜刀卻已經在真的砸到流浪漢太陽穴之前停了下來,二人卻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共訴衷腸,因為身後黑暗中的一群腳步聲已經包圍上來。那流浪漢一把抓死寧三的胳膊,帶著他向前麵跑去。

才跑了不過十幾步,寧三的心就稍稍安定下來,因為他發現,這個流浪漢在即使沒有光的情況下,也能夠帶著一個人幾乎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毫無障礙地來回穿行。

而且這流浪漢絕對不像想象的那麽瘋,他不隻是在一味地向前跑,而是在想辦法甩掉身後追著的那些人,或者說“鬼”。

他會在帶著寧三迅速拐過一道道水泥墩子和岔道口後,猛地停下腳步,原地蹲下,等到那如同潮水一般的腳步聲離開以後,又帶著寧三悄聲往回走,走了一段距離又停下來,側耳傾聽一段時間,再拔足狂奔。

如此往複,那流浪漢終於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大口喘氣。

寧三知道這是暫時安全了,在這一路上的逃命中,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流浪漢,一定擁有長期和那群東西在排水係統裏周旋的經曆,才能夠如此有條不紊地帶著一個人在黑暗中脫身。因而他也是鬆了一口氣。

流浪漢喘得差不多了,把一個東西塞在寧三手裏,竟然是他的手機,這人差點就要讓寧三的下三濫打死,結果竟然還在P最後把手機撿回來了。

寧三這會兒也不敢就把手機屏幕打開,感覺剛剛那一下摔得還是挺厲害的,估計至少屏幕得裂了。

“多謝了。”寧三把手機揣起來,他始終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不會隻是一個流浪漢,也不見得真的是一個瘋子,“怎麽稱呼?”

那人嗬嗬笑了笑,“老秦。”

這個老秦看起來瘋瘋癲癲,但好像又不是怎麽瘋,寧三又說:“剛剛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可就真沒辦法了。”

老秦嘟嘟囔囔說:“說了有鬼。”

“麻煩你帶我出去。”寧三這時候也算是驚魂未定了,想著隻能由這個叫做老秦的人帶自己出去了。

老秦卻小聲說:“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出不去的,你怎麽就是記不住我的話呢?”

寧三之前把老秦的話當瘋話來聽,這會兒被人家救了一命倒不再敢這麽想了,又一回想這老秦的打扮,女式棉衣,毛線褲,不知道從哪裏拚湊出來的兩隻鞋,別真的是出不去了,這老秦就是困在這裏才落得這般田地的。

“你是哪裏人?”寧三又問。

這時候兩人已經大致喘得差不多了,老秦又抓著寧川的胳膊向前走,而身後的那些腳步聲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是湖南滴。”

“噢……”寧三回憶了一下湖南這個地方,隱約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一閃而逝,卻又沒有抓住。

“這裏如果出不去的話,那你在這裏困了有多久了,吃什麽呢?”

“挺久了。”至於後一個問題,老秦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刻意忽略了。

“剛剛追著我跑的那些……鬼,究竟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

寧三一陣無語,感情這是什麽也問不出來。

“那你現在帶我去哪裏?”

“你不是要吃東西嗎?”

“我什麽時候說要吃東……”寧三反應過來,感情人家不是刻意忽略自己那個問題,反而還要帶自己去吃一頓。

說起來真的挺餓了,昨天晚上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臨時起意大半夜提箱子離開遠山花園後又是上演了一出公路夜奔的好戲碼,更不要提在這下水道裏麵醒來了以後,時刻緊繃精神,一路亡命狂奔。

隻不過,這老秦要帶自己去哪裏吃東西?這重慶地下別是還開了一家自助餐廳。

兩個人又摸著黑在黑暗中前進,耳邊突然傳來了水流的聲音。寧三愣了愣,聲音很細微,但很明顯就是水流的聲音,而且空氣中也隱約傳來了腥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