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鬼與嘉陵江（2）
隻怪這瘋子一般的流浪漢太過擅長營造氛圍，原本寧三繃緊的神經被他這一句話挑撥得悚然一驚，處境本就不安全，那綁架自己的黑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出來，而自己又身處一座連接了嘉陵江的廢棄地下排水係統，身邊是一個瘋瘋癲癲的流浪漢。
實在是，人生無常。
寧三活動了一下手腳，站起身來，他覺得這個流浪漢很不簡單，不能真的把他當做一個瘋子：“你知道出口在哪裏嗎？”
流浪漢皺著眉頭，盯著他，“你出不去了啊。”
寧三道他是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再問了一遍：“我該怎麽出去？”他認為既然這個流浪漢和自己能夠出現在這裏，那一定是存在一個出口的。
流浪漢仍舊斬釘截鐵回答說：“你出不去了。”
寧三正視這個蓬頭垢麵的流浪漢，流浪漢也睜著兩隻眼睛與他對視。寧三說：“那你是怎麽進來的呢？”
“你出不去了。”流浪漢說。
寧三覺得自己的耐性要被這個流浪漢耗盡了，置身險地，不能夠再耽誤下去，於是不再管這流浪漢身上的古怪，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對他說：“你也算是救了我我一命，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那時候再報答你吧。”
流浪漢懵懵懂懂，咧著一嘴爛牙笑了，一把把手上的菜刀塞給寧三，轉身跌跌撞撞消失在黑暗裏，“你要當心。”
這瘋子總是給寧三一股奇怪的感覺，但他無意糾結更多，轉身向另外一邊走去。
除了剛剛那一盞燈以外，整個地下排水係統一片漆黑，他摸了摸口袋，手機竟然還在自己身上，不由苦中作樂笑了笑，這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綁匪竟然沒把手機拿走。遺憾的是，沒有信號，也是，列車過個隧洞都會沒有信號，更何況這不知道多深的地下排水係統呢？
把手機手電筒打開照了照，排水係統的功能是排放城市的汙水和雨水，又分流式與合流式之說。合流即為雨水與汙水在同一個係統裏麵排放，分流式則為雨水汙水不在同一個係統，但無論哪一個係統，共同的特征就是大。
為了采用合理的受力結構，地下排水係統采用了穹頂式的修建方式，每隔一段距離還有十幾米高的的混凝土承重柱，城市的地下排水係統與之前所想象的是一條條隧道不大相同，它更像是一座地下宮殿，有序分布的混凝土承重柱、十幾米高的穹頂，寬闊的泄水道，寧三舉著個手機閃光燈一眼看不到頭，分不清哪裏是前哪裏是後。
由於不是修出來給人觀賞的，所以混凝土的表麵都很粗糙黯淡，竟然出奇的和墓道有一點相似。寧三沒有真的下過墓，筮族地宮裏的墓也不成規格，並不算個墓，但好歹在電視劇裏看到過啊，知道大致是個什麽模樣。
說起來也有點道理，比較墓道和地下排水係統都是意在百年的大工程，又都是修在地下，麵臨著地質運動、地下水滲透、植物根係破壞等相似的問題，所以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極為相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這個排水係統連接嘉陵江，以前多半是專門用來排放城區雨水的，而且現在多半已經廢棄了，因為空氣中比較幹燥，也沒有聽見水流流動的聲音，這讓寧三稍微有點不是那麽難受了，好在不是汙水排放係統，那是要多髒有多髒。
像是沒頭蒼蠅一樣轉了一圈以後，眼前出現了三個分支排水道。分支的規模沒有那麽大，也能夠讓人很好的分清前後，但是也使得地形更加錯綜複雜。
寧三想了想，把手機的閃光燈關了，換成手機屏幕的光，還得是調到最暗的，沒辦法，這看著估計是一時半會出不去了，要是手頭再沒有光源，可就真得死在這下麵了。
寧三對地下排水係統並不了解，隻知道一定會無比複雜，一邊借著眼前模模糊糊的光向前走，一邊想著怎麽出去。
腳下是粗糙的混凝土，一旁就是早已經幹涸的泄水通道，他跳下去看了看，下麵沉積了一層黑色的渣滓，都是順著雨水聚集到此處，由而沉積下來的。
寧三拿腳尖翻了翻那些黑色的渣滓，裏麵還混雜了一些枯葉的碎片，他心說我要是福爾摩斯就好了，再不濟是唐探裏麵的秦風也好啊，首先通過枯葉的碎片，分辨出這是哪一種樹的葉子，然後大範圍采樣，找出這一區域內沉積的最多的葉子對應樹木的種類，再然後根據地勢推斷水流流速與樹葉從入水到沉積的流動距離，推斷他們的入水口距離這裏多遠。再再然後在腦海裏憑空調出一張重慶市的排水係統排水口分布圖以及重慶市街道綠化植物種植類型分布圖，再再再然後x＋y=5萬曆年間的重慶降雨量亞洲冬季西北季風核堆反應公式清明時節雨紛紛葉綠素的形成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可以輕鬆得出來出口在前方右拐三米處。
“可惜我不是。”寧三遺憾地踢了踢腳下的黑色沉積物，繼續向前。
手機屏幕的光照不遠，身前身後一片漆黑，腳步聲空空****傳得很遠，而越往前走，寧三的心就越慌，因為他已經走過了不下於四個分叉口了，分叉數量最多的一處有四個口，他隻選擇了其中分一條，這樣走下去是不可能走出去的，寧川心裏明白，他早晚會困死在這裏。他又看了看手機的信號格，仍舊是空的，是不是可以寫個遺囑了？寫了又沒人看，他想，誰會來這裏看他的遺囑呢？也許這個排水係統有恢複使用的一天，然後屍體就會被衝到嘉陵江裏麵去，為了找到死者的身份，人們也許會修複口袋裏的手機，手機裏的遺囑就有機會被發現了。
寧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拿流浪漢給他的菜刀在混凝土上做記號，實在不行，還能原路返回那個有燈的地方，等綁匪來，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他突然發現腳下的觸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有了變化，腳步聲也更加清晰了。寧三低頭一看，是腳下的那些黑色渣滓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隻剩下粗糙但比較幹淨的混凝土表麵，水流衝刷的痕跡比較明顯。
為什麽會消失了？
寧三不由放慢腳步思考這裏麵的關節所在，一切不起眼的細節變化都有可能是幫助自己逃出生天的關鍵，這是這兩年的收獲這一。
由於並不懂排水係統的相關知識，隻能夠依靠生活經驗去判斷。出現了沉積物，說明水流的流速比較緩慢。而沒有沉積物的地方，並不是說水流比較幹淨，雨水要流經街道與排水管，不可能沒有雜物，隻能說雜物被衝走了，說明水流比較急促。
寧三不大確定這種猜測是不是對的，但比像是沒有頭腦的蒼蠅一樣亂轉要好，找到了一個選擇的方向，也不管對錯了，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隻能繼續憑借經驗猜下去。
排水係統中會修建壓力泵，壓力泵會加速水流的流動，而隔壓力泵越遠，水流的流速越緩慢。在中心排水區肯定會比較密集地修建壓力泵，重慶作為山城，排水壓力最大、修建壓力泵最多的區域肯定是山區，嘉陵江區域由於已經到達泄水口，沒有積水壓力，不會修建太多的壓力泵。
所以……應該往沉積物較多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