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1945殺人回憶(8)

斬骨刀。斬骨刀是所有懸掛的刀具中最厚重的一把,高刃闊背,黑色質樸的刀背一看就很厚重,這是一種攜帶著原始氣息的美感。泛著微茫的銀色刀刃並不銳利,但處處都給人以力量與危險的暗示,簡潔而厚重。

我拿起它,有一股沉重的下墜感,斬骨刀主要用於斬斷骨頭,將動物的屍體劈開,分成便於切割儲存的小塊。看向屍體,他躺在油膩的案板上,血液與案板上陳年血汙交融在一起。

使用斬骨刀與解剖用的柳葉刀不同,後者慢條斯理精打細算,前者大起大合氣勢如虹。

這是一項體力活,陰影投射在牆上,將案台上的一切動作放大。持刀人高高揚起手中刀,動作的最高點略作停頓,再傾力劈下去,伴隨著沉悶中夾雜著清脆的斷裂聲,動作戛然而止。隨後仿佛動用全身的力氣再次將刀高高舉起,舉過頭頂,不需要眼睛去瞄準,眼睛大可以去欣賞那些外翻的切口,隻需要依靠肢體記憶,就可以將斬骨刀劈在同一個位置。

我在劈他的肱骨,肱骨位於上臂,第一刀下去時刀刃卡在了骨縫中,但是斬骨刀的設計並不怕這些小意外,伴隨著一聲一聲的劈砍,刀刃破開一切皮膚與肌肉的阻隔,與骨骼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斬骨刀手感的厚重配合上劈砍入肉的質感,每一刀裹挾著樸素與暴力的美學。

影子與我同步,一開一合間,他的雙臂已經被我卸下。這時候我全身發熱,這是一項體力活,使人更加能夠體會到空氣中湧動的血腥味與人體的味道。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把兩隻斷臂整齊地碼放在一邊,再一刀砍斷頸椎骨,將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標本擺放在斷臂之上,我覺得他在看著我,那空洞的眼眶注視之下,我覺得我更加有動力。

大腿股骨與肱骨不同,它們筆直且堅硬,角度不對的話會在它上麵空耗力氣。好在這把斬骨刀是生鐵打造,它的一切仿佛就是在為今天準備的。案板上已經血水橫流,我脫下外衣將案板勉強擦拭幹淨。

掂了掂手中的斬骨刀,瞄準大腿的根部,這個位置將會是肌肉與脂肪最厚重,骨骼最結實的部位,也會是刀刃入肉時質感最濃厚,斷骨時最給人以成就感的部位。

第一刀下去,噗的一聲,刀刃甚至沒有觸碰到股骨,隻是深深沒入到肌肉群中,長收肌、短收肌、股薄肌、恥骨肌,它們一簇一簇交錯在大腿上,全都整齊地斷裂,露出深處的股骨。

第二刀劈砍入肉之後,就不隻有鐵與肉交錯的聲音了,還有骨與鐵碰撞靈性聲響。

一共是十三刀,大開大合之間,汗水從我的臉上滑落滴入案台上的血水中,兩條大腿與軀幹分離開來,但它們太長了,我選擇了髕骨處將大腿與小腿斬斷,隨後與手臂整齊地摞在一起,再將頭顱擺放在最上麵。

這實在是太辛苦了。

最後還有上軀,人的上軀分為胸腔和腹腔,胸腔的結構更為複雜,我需要將它們的肋骨劈開。

肋骨其實是一個環形,並不是隻有前胸的一排,後背也是肋骨,肋骨們自脊柱延伸而出,一直包裹到前胸,搭建出人的胸腔。因此想要拆解它們,就需要將之於脊柱分離。在這之前要破除重重阻礙。

首先是肩胛骨,肩胛骨就是左右兩側的鎖骨,他們很細,隻用了兩刀就應聲斷開,隨後劃斷左右胸骨肌,將胸骨體劈斷,取下來,胸腔就暴露出來了。

我突然發現還是太棘手,於是放下刀,將上軀翻了個個兒,血水噗的一聲流出來,從案板湧到地上,我沒管這些,而是切開胸廓後部的左右肌肉群,找到肋骨與脊柱結合處,用刀背一根一根砸斷。隨後再翻過來,將兩扇肋骨完整地取下來。

肋骨與肋骨之間由肋間肌與肋間外肌聯合,我用刀刃將他們切割開,變成一條一條的肋骨,就如同掛在市場上的豬肉扇條一樣。

將肋骨們堆在一邊。將腹部肌肉切割下來,打開腹腔,破開腹膜,就可以看見其中的細節。

最顯眼的分為兩部分,上側分居左右的兩顆髒器,肝髒和胃,下側是大網膜包裹的腸道,大網膜是黃色,給人以不好得感覺,將大網膜撕扯下來,就可以看清楚兩副腸道,小腸是灰紅色,糾纏在中央,大腸是正紅色,圍繞在外側。

將他們全部取出來,腸道就像是蛇一樣順著桌麵向下垂,消化物滴落在地上。我整整齊齊將它們碼好,將頭顱放在最上麵,實際上也還是按照順序的,最下麵是小腿,一朝左,一朝右,然後是大腿,上軀,左右臂,頭顱擺放在正中央。

他還是他,隻是不再像我。

我渾身血水,坐在地上靜靜地聽,排氣扇嗡嗡的聲音,外麵已經開始有人走動的聲音,清晨的風吹動的聲音,手電筒嘶嘶的聲音。其實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是靜謐。

最後我站起來,東方泛白,心急的人已經準備出發了,離開隴山,離開大興安嶺,各自奔赴前程。

我原本以為我是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對解剖無比感興趣,誰知道我隻是沉迷於那種肢解的快感罷了。當手邊存在一把斬骨刀,誰還願意用柳葉刀呢?

我將它扔在雪地裏,昨晚下了一點雪,才八月初就下雪了,今年的大興安嶺一定會很冷吧。

將身上的一切整理幹淨,現在我是世間唯一的向水。而且我將要離開大興安嶺,離開這個妖異的隴山,將這五年的經曆遠遠甩在後麵。

然而,隴山卻一直伴隨著我。劉文刀臨死前說的地窺,我不知道地窺是什麽意思,但我能夠感受到,不管我走到哪裏,都有什麽東西在窺視我,他就在地下,從大興安嶺跟了出來,跟著我到任何地方,偶爾,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無比強烈。

後來,我去了南京,找到了劉文刀口中的寧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