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2016三零八廠(1)

我還挺奇怪,“老先生這您都記得清清楚楚啊,那倆包裹我記得可有一段時間了,都大半年了吧。”

老頭子似乎洋洋得意的樣子仰靠在搖椅上:“也不是我記性好,主要是寄那倆包裹的人挺招眼。我在這邊住了幾十年了,加格達奇就這麽大點地方,哪個人我不認識的,康明路哪家哪戶家裏幾口人誰晚上吵架了我都一清二楚。

我這個快遞點主要是取件的人多,寄件的人少,而且寄件的大多數都是些淘寶退換貨的學生,年紀大的都不在網上買東西,誰會來寄件。所以那個老家夥來寄的時候我就注意了一下,他前後寄了兩次,都是寄到重慶一個叫什麽花園山的地方,忘記了。這人會不會用手機都不知道,怎麽會突然要寄件呢?”

我一副了然的模樣,“老先生,那我再多問一句,寄件那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哼笑一聲:“三次會戰的時候,他是鐵道兵,十萬大軍之一,算是為大興安嶺開發建設出了不小的力氣吧,回來之後就退了,一個人住也不太見人。不知道他親戚朋友是誰,估計不是本地人。國家給他分配了一個門衛的工作,深居簡出的,幾個月都見不著一麵,死在家裏了都沒人知道。”

三次會戰我知道,百度加格達奇的時候了解過。新中國成立以後,開始著手人跡罕至的大興安嶺資源開發工作,一共進行三次大規模開發,前兩次是1955年和1958年,後來由於各種原因項目下馬,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興安嶺地區惡劣的氣候,冬季氣溫最低至零下52.3℃,平均氣溫在零下3.5℃。

第三次大規模開發是1964年由南向北開發大興安嶺,一共十萬工人戰士組織的大會戰,最終克服大興安嶺的嚴寒氣候,深入禁區,突破生死線,幾乎是用鐮刀斧頭在原始森林的滿山大雪和荊棘叢生之中砍出一條路來,用十年的時間,開發出大興安嶺地區。

想不到給我寄包裹的人竟然是當年十萬大軍會戰大興安嶺的一員,也難怪這老家夥對他那麽記憶深刻,我道:“那他年紀估計不小了吧。”

老家夥半眯著眼睛哼哼道:“誰知道他年紀呢?反正我是不知道,看皮相是比我老多了,估計是黃土埋到天靈蓋的人才能老成那個樣兒。”

我心說老頭兒你說話這麽這麽不積德呢,但嘴裏還是沒說出來,拉著重陽往外走,“給老先生添麻煩了,那咱就先走了。”

他沒理我們,閉著眼睛一邊哼小曲一邊晃椅子,估計是收了一條長白山愜意得很。

我走出門問重陽:“你什麽沒帶多少錢啊,哪來的錢買一整條長白山?”

重陽淡淡道:“我專門買的假煙。”

“哦。”我道,心想假煙應該不會像假酒似的對人有害吧,最多就是味道不正,那老爺子估計也抽不出來。

心裏比較滿意,但嘴裏還是對重陽教育道:“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做人要誠實,說話不能說瞎話兒,喝酒不能喝假酒,送禮不能送假禮。”

我緩了緩,剛想繼續,重陽指了指我倆腦袋上歪戴的雷鋒同誌同款:“你不也編過瞎話嗎?”

我一噎,心說這小子這怎麽知道的,他當時不是被我糊弄過去了嗎?

估計也是看出來我的疑惑,他淡淡解釋道:“回家之後我百度過。”

看來不能真的把他當傻小子了,孩子長大了。

話還沒講完,就已經過了馬路,進了老頭兒指的巷子。

加格達奇的文化氛圍很受蘇聯的影響,當地有很多人會說俄語,城市布局井然有序,所有的建築大小位置都很整齊,外部裝潢也有一些蘇俄意味在裏麵。

由於是工業城市,不存在什麽老城區,城市規劃做得很好,普通家庭全部居住在整齊劃一的居民樓裏麵,不會存在獨門獨棟的情況,如果有獨門獨棟一般都會是工廠、官方機構、商業場所之類的。

但也有不那麽規整的地方,比如我們麵前的這條小巷子。巷子口有一塊已經鏽蝕得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牌子,估計得有幾十年的曆史,上麵的字跡勉強能夠辨認,半蒙半猜吧——三零八廠。然後是一個箭頭,直指向巷子裏麵。

巷子可能很久沒人打掃了,周圍幾扇門都是緊閉的,門前隱約掛著牌子,什麽什麽後勤宿舍,什麽什麽合作社之類的,但都透露出一股衰敗的氣息,也不知道多久沒有被打開過。

順著巷子往裏走,隻有那麽兩三扇門前還算幹淨,其他的看樣子已經廢棄很久了。我心說這麽條巷子裏麵還會有人住嗎?而且這裏麵不是工廠就是某某公立機構,還全部是廢棄場所,哪裏給人住?

正想著,巷子裏挺陰暗,不知不覺就要到了頭,按照那老頭告訴我們的找到倒數第二扇門,最後一扇門前沒掛牌子,但是門口縮著一坨鏽死的大鐵鏈子。

倒數第二扇門也是一樣,那坨大鐵鏈子鏽死得更緊,大門都破得不能再破了,怎麽看都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而且我看倒數第二扇門旁邊還立了個牌子,便招呼重陽兩個人湊過去看,上麵的字雖然模糊,但還是勉強看得清楚——加格達奇區國營三零八廠。

“那老家夥騙人的吧?這巷子裏沒人住啊,倒數第二扇門是一個什麽三零八廠。”我道。

重陽沉默不語,我看了他一眼,心說那老家夥不會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還沒抽就知道重陽會給他送一條假長白山,所以告訴我們一個假地址?

這可就神了,我道,“咱先出去再問問,實在不行給他買一真的。”

重陽點點頭,倆人出了巷子,過了馬路,剛準備回老頭兒那裏問問,結果餘光瞟見街角處走出一個人,那人身影挺眼熟,一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回身仔細盯著那人看,他穿一身黑,背對著我們,背影挺熟悉,但我就是認不出來他是誰。那人沒有注意到我和重陽,站在我們去過的那條巷子口,盯著立著的三零八廠牌子看了看,抬腳便走進了那條小巷子。

我腦袋嗡的一聲,記起來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