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千年之前的後現代主義(1)

行程到最後,我已經懷疑自己走到閻王殿前麵了。越來越冷,甚至能夠感覺到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迅速凝結成白霧。

崖壁上不再有地下族人的洞窟,因為這裏已經不再適合人們居住,接下來的棧道,全部是為了那棟樓而修建。

當我聽見孟啟生那沙啞的嗓音時,我的第一反應不是終於解脫了,而是新的磨難要開始了。孟啟生說:“到了。”

我們紛紛打開自己的手電筒,往身前的黑暗照去。棧道終於到了盡頭,眼前是一片幾乎是淩空懸浮在深淵上空的巨大平地,平地與崖壁僅僅依靠險絕陡峭的幾塊岩石連接。

我無法想象這是怎麽樣的一個受力係統,能夠讓如此巨大的一塊平地以一種搖搖欲墜的姿態,在這深淵上空保持了這麽多年的平衡,我甚至懷疑一旦有外力加入其中,這塊巨大的半懸浮平台就會崩塌瓦解,墜入深淵。

而平台上麵,則倚靠這崖壁,搭建了一棟黑色的樓。這甚至不能說是一棟樓,因為地下族人的建築文化與我們完全不同,我們隻能用形態上比較相近的“樓”來稱呼眼前的東西。

準確的說,這更像是他們搭造的一尊巨大的木質神像,這神像自然的無比抽象的,根本看不出細節。隻能看見木質構造的巨大建築,隱約呈現出一個左臂指天,右臂捶地的姿態。

如果不是在淺層洞穴時見過他們的神,根本就認不出來眼前這個抽象派玩意兒。

白夜有氣無力道:“這是要逼死牛頓啊,這麽大一塊平台上麵還修了這麽大一樓,就靠著薄薄一層岩石連接在崖壁上。都是泡沫做的嗎?”

我實在是沒有力氣講話了,其實現在所有人都累的跟狗似的,這種漫長的消耗真的是對意誌的極致考驗。

顧南山道:“可能隻是一種障眼法吧,在樓的背麵應該采用了深埋樁的方法,將這棟樓緊緊鑲嵌在岩壁中,因此木質構造非但沒有成為平台的負擔,反而成為了平台與崖壁連接的樞紐。這樣才有可能達到平衡。”

出奇的,顧棠這次沒有拆他爸的台。

孟啟生道:“算算時間,第二輪蟲潮就要來了,我們快點上去,那裏才是比較安全的地方。”

那上麵真的比較安全麽,我深深懷疑這句話。

站在平台上朝著那尊一眼看不到頂的木質構造神像走去,四周一邊虛無與黑暗,隻有幾個光點在緩慢向一座龐然大物走去。手電筒的光柱甚至難以穿透黑暗,就消失在濃濃的死寂中。

這個時候,方能感受到人的渺小。難怪宗教能夠動人心,如果我從小就在這樣恢宏的場景中對著未知的神靈祭拜,我也會對那種未知產生難以撼動的崇拜,甚至於每當我踏足這片土地,都能感受到自己靈魂的悸動。

尤其是眼前這尊神。

我相信世界上哪個宗教的神像都不會采取這樣一種形式。

宗教對人施加影響的第一步往往是視覺衝擊。或者說感官衝擊,他們依靠雄偉的祭祀場所、高大到睨視眾生的祭祀神像、以及祭祀人員口中吟誦的神秘莫測的經文或者頌歌,對朝拜者產生第一次衝擊。

神像或雕石、或鑿山、或鑲金、或塗彩。最終目的都是要對人產生視覺上的衝擊,使人自發產生渺小感。並且神像的容貌衣冠要端莊,肅穆。

隻有眼前這個穴居民族的神,采取了一種極其特殊的形式。使用木質構造,搭建一座奇崛複雜的建築,這建築頗有一些哥特風格,同時構造詭異,甚至能夠給人一種工業化時代鋼筋叢林的視覺衝擊力。後現代主義風格濃鬱。

神沒有五官,甚至找不到他的頭在哪裏,沒有具體的細節,任意一處都像是一團亂麻,隻能隱約看出他是左臂指天,右臂捶地。陰暗的神秘主義色彩頗為濃厚。

這隻是一座來自千年前的作品。

我們終於走到了它的腳下。高高的祭壇就在眼前。可以想象出當年眾生伏拜在神像腳下,祭壇上擺著這個民族所能提供的最好貢品的場景。

然而在另一個,幾束手電筒的光照了過來。

我心中一驚,就看見黑暗中走出十幾道人影,是方相士。

為首的方盤山幾乎已經是筋疲力竭的樣子了,他看了我們一眼,麵無表情坐下了,似乎不打算動手。所有人連說話的力氣,或者說欲望,都不存在了。大家隻想休息,積蓄體力。

也是,這時候動手是在嫌命長,大家體力都遭受了嚴重的透支,再貼身肉搏一次,這樓裏麵的東西咱也甭取了,都死這兒得了。

另外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們還有返程。現在每多消耗一分體力,就是在為返程的時候增加一份死亡的幾率。

我們這邊也坐下了,都沒有率先進樓去,而是選擇原地休整。兩支人馬在黑暗中遙遙對峙。

我回頭看了孟啟生一眼,發現他也在看我,兩人的眼睛裏都帶著一絲疑惑,我們現在恐怕最關心的事情就是:為什麽方相士都沒事?

如果按照我和孟啟生之前的推測,我就是寧汗青準備的對付深淵輻射的手段,其他人距離我太遠可能會和方近東一個下場。可是為什麽方相士沒事?隻要我在這片空間裏麵,所有人都能夠無視深淵輻射?那方近東為什麽又會落得個死無全屍呢?

我實在是沒有精力去想這些問題了,我也不想推翻以前的推測,隻能將結果歸結於方相士也有避免輻射的手段。

我仔細盯著對麵那些人的臉看,想要看看臉上有沒有自殘的痕跡,可惜不好明目張膽把手電筒往人家臉上懟過去,隻能生看。發現他們沒有人有過自殘的痕跡。

基本已經可以確認他們沒有受到輻射的影響了。

就在我準備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方相士隊伍裏突然有一個人抬起頭來,視線與我相遇。

是筮族之王,方躍峰。

他一臉平靜地看著我,正當我覺得別扭,準備錯開視線的時候,方躍峰突然對我笑了一下,隨後慢慢對我比了一個口型。

他對我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