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怎麽辦?”孟婕發過來的信息在他的手機屏幕頂端跳出來。

他看著手機上雙威化工的股票界麵,沒想到江楚成上午就發起了進攻,開始瘋狂掃貨。

“繼續等待,讓他掃貨。”他對著耳機線上的話筒說道,而在另一邊孟婕的耳朵上同樣帶著耳機,可以接收到孔弟的指令,但是為了不被公司蹲守孔弟的警察發現,孟婕隻能打字給孔弟。

“下一站,淮海中路。”公交車上的自動語音播報,即便他帶著耳機也能聽見。

昨晚,他坐上譚振給他安排的車輛,回到上海,已經是淩晨。突然收到秦少強的消息,也不知他是哪裏搞來的消息,說江楚成今天就要發起進攻,為了以防萬一,他隻短暫的睡了一覺,一早便從譚振給他安排的酒店出來了。

他知道現在沔陽和上海的警方都在通緝他,不能在一個地方呆太久,他便想了一個主意,坐上公交車,在城市中穿梭,其間不斷的換乘,即使自己通過電話遙控孟婕進行股票交易被發現,也很難被警察定位到。

上海上空便飄起了細雨,他將衛衣的帽兜套在頭上,帶上耳機,便上了一輛公交車。正好是上班高峰,車上的人很多,乘客的鞋子和雨傘,車廂的地板全是濕的,沒有座位,他站在車廂裏,前後左右都是人,這反而讓他感覺到很安全。他一隻手拉著吊環,一隻手拿著手機,和孟婕保持著通話,手機畫麵切換到了雙威化工的股票界麵,方便隨時告訴孟婕如何交易。

為了不被警察發現是孟婕在指揮公司的交易員操作,所有的交易員都是通過公司內部的即時通訊係統接受孟婕傳達的文字交易指令,行動必須隱秘。即便被發現,隻要指令是來自孟婕的,警察就不會幹擾,因為自己所涉及的案件與商業犯罪無關,被通緝的是自己,警察並沒有權力阻攔公司的正常運行。

“好的。”孟婕回道,“你現在在哪裏?我很擔心你,警察都在找你。”

“不用擔心,我在上海,我很好。”孔弟知道她是關心自己,但是將自己的確切位置告訴她,並不是正確的選擇。

“……下麵開始播報財經新聞,”公交車上的車載電視一直在滾動播出新聞,“據警方通報,美國雷納茲銀行中國分公司一名華裔高管涉嫌犯罪,正在被警方通緝,具體案情警方並沒有詳細透露,目前這名高管不知所蹤,據警察推測可能仍然在我國境內,”電視畫出現孔弟的肖像,“如果有民眾發現其行蹤,請及時向警方通報,此人男性,30歲,英文名邁克,中文名孔弟,今年7月剛剛調職來到中國,暫居中國上海,是雷納茲銀行中國區總負責人,記者了解到這是近幾年外資銀行高管在中國涉及的最大案件……”

沒想到這麽快就上了新聞,孔弟微微低下頭,將兜帽的帽簷往下拉了拉,偷偷的掃視了一下自己身旁的人,一個帶著眼鏡的胖子離他最近,隻顧低頭玩手機遊戲,一位大媽提著菜在他的左側,看著玻璃上的水珠發呆,一名穿著黑色西服,帶著黑色禮帽,左手拿著一把黑色雨傘的小胡子老年男人靠在扶手上看著報紙。並沒有人注意到他,他繼續將目光放在手機屏幕上。

“剛才新聞提到了你,我好擔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孟婕打字告訴他。

孔弟沒有回答,繼續看著屏幕,已經十點半了,江楚成的資金他很清楚,11億,現在已經買進了8億,他真的以為這樣就能贏我,未免太天真了吧!以現在的價位,即便他的11億全部買進,股權也隻是剛好持平,而早早的把自己的資金打光,意味著後續毫無還手之力。既然這樣,那我就幫他快點把資金用光。

“……淮海中路到了,需要下車的乘客請走後門。”

孔弟下了公交車,他不能在一輛公交車上呆太久,來到站台上,對電話那頭的孟婕說道:“把股價拉到漲停板附近,不要封板。”看江楚成是否會停止交易。

“好。”孟婕的信息從手機屏幕上方閃出來。

很快,股價果然拉到了漲停附近,江楚成依然在買入,看來他真的不懂股票。這麽高的價格買股票,股權是不可能超過我的,不到十一點,他的11億很快就會用光,到時候自己在漲停板附近慢慢買進,股權仍然比他多,勝利最終是屬於我的。忽然他心裏有一股失落感,本來以為會是一場激烈的競爭,沒想到會這樣無趣。

從收到華爾街的邀請電話那一刻起,孔弟就一直覺得自己處於江楚成的蔭庇之下,仿佛自己一直受到他的照顧,沒有他,自己什麽也做不了一般,特別是被少柔發現自己假冒江楚成的名字在華爾街工作的時候,心裏更是難受,他不相信江楚成能做到的他做不到,而且他要比江楚成做的更好。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都讓自己以江楚成為榜樣,這早已讓他厭煩,雖然他也把江楚成當兄弟看,但是如果有一較高下的機會,他肯定不會放過。江楚成又會什麽,不就是數學嗎?這個世界很多事情並不是數學可以解決的,比如情感,比如股票。

一輛公交車來到自己的麵前,他不知道是哪一路,要去哪裏,拉低了兜帽,低著頭徑直走了上去。

“……下一站,楓林路。”

這輛車的人相對較少,孔弟找了一個靠走廊的座位坐下,旁邊是一名穿著校服的學生。

“孫惟明的股權現在是多少?”孔弟問孟婕。

“40%,孫惟德是42%。”

沒想到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買了這麽多,孔弟大概估算了一下,江楚成差不多已經花掉了十億,但是我們依然領先。不過,你的表演到此為止吧,楚成!

正當他準備向孟婕下達指令的時候,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秦少強。

“姐夫,”電話那頭的秦少強激動的喊道,聲音中充滿了恐懼,“怎麽回事?為什麽孫惟明的股權一直在增加,馬上就要超過孫惟德了!”電話裏都能聽到他緊張的吞口水的聲音,“姐夫,你千萬不能輸啊,我的錢全部在裏麵了,我現在急需要這筆錢。”

“到底怎麽了?”孔弟問他。

“警察抓到了我的把柄,現在滿城都在通緝我和你,我可能要和你一樣跑路了……但是我的錢都在你那裏,你可千萬不能輸!”

通緝的好,像你這種殺害自己父親,綁架自己妹妹的人早就該坐牢了,孔弟內心想到,但是再怎麽說他也是少柔的弟弟。

“我不會輸的!”孔弟冷笑著說道,“你是怎麽知道詳細股權情況的?”自己的公司有專業實時分析軟件,秦少強個人怎麽會知道呢,他很好奇。

“現在萬鴻廣場聚集了很多人,廣場的大屏幕上正在現場直播雙威化工的股權競爭,我派人去了現場。”

“我知道了,好好看著吧!”說完孔弟氣憤地掛掉電話。

真是個煩人的家夥,這讓他想到了另外一個煩人的家夥,那就是孫惟德。讓孔弟好奇的是他被警方通緝,孫惟德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但是這個人卻沒有任何的動靜,可能是他的手機換了吧,於是他對孟婕說道:“孫惟德有沒有打電話過來?”

“沒有。”緊接著孟婕又發了一條,“你需要我聯係他嗎?”

“不用了。”他看了看身邊的學生,正抱著書包看著車窗上的雨滴,沒有注意到他,又說道,“告訴他們,用5億,封死漲停板!” 他要讓江楚成沒有最後的買入機會,隻要今天江楚成買不進,明天早上再封死漲停板,這一舉動就已經奠定勝局了。這時旁邊的學生突然轉頭看了看他,眼神中充滿詫異。

“好的。”

話剛說出去,雙威化工的股票就牢牢封死了漲停板,怎麽這麽快?孔弟感到奇怪,過了一會兒再看看封板的金額,隻有一個億。

“奇怪,我還沒有發出指令,怎麽突然封死漲停板了?”孟婕回複到。

孔弟這才意識到,不是自己的人幹的,那應該就是江楚成幹的,他想幹什麽?難道他猜到了我的意圖,同樣不想讓我買進了?

“暫時不要動,看看對方在搞什麽鬼。”他對孟婕說道。

話音剛落,漲停板突然打開了,然後又封上了。是了,江楚成是想封死漲停板,斷了我買股票的後路,自己在漲停板附近對倒,這樣的話,買股票的入口就被他獨自控製了,自己瞬間處於被動狀態。不錯,孔弟笑了笑,戰鬥開始有點意思了。

“5億封板,現在。”我的資金封死漲停板,看你還怎麽對倒,想打開漲停板,你必須拋掉5億的股權,不過今天比的是誰買入的多,他相信江楚成不敢賣。他買的路徑被封死了,又不敢賣,那江楚成隻有幹著急。

很快5億元出現在漲停板上,這肯定是自己的資金,因為江楚成已經沒有多少資金了。

什麽?!看到屏幕上的5億突然消失了,孔弟吃了一驚,差點叫了出來,5億元的封板資金,瞬間被吃光了!

江楚成他在拋貨!他瘋了嗎?還是根本就不會玩股票?這個時候敢巨額拋貨,幾乎是沒有勝利的可能,難道他放棄了?不會的,他說要戰勝我的,怎麽可能放棄?

“……下一站,衡山路。”

楓林路到了,孔弟快速下了車,剛才那個學生看了他一眼,他不敢逗留太久,他準備乘坐另一輛公交。

“被吃光了,怎麽辦?”孟婕發了條消息過來。

不行,不能讓他打開漲停板,他想輸,就讓他早點輸,現在自己的資金也隻剩下3億,他一咬牙,對孟婕說道:“3億,全部漲停板買進。”

“好的。”

果然很快三億資金封死了漲停板。

“現在股權分別是多少?”

“孫惟明是37%,孫惟德是43%,我們領先。”

沒問題了,穩了。

什麽?屏幕上的3億再次被吃掉,江楚成拋掉了3億的貨,漲停板再次被打開。孔弟已經沒有資金了,但是他一點也不緊張,差距太大了,他繼續拋貨,隻會差距越來越大,先看看他在搞什麽鬼,自己再做決定,雖然沒有資金了,但是一有情況自己也可以拋掉一部分貨變成資金。

前麵公交車剛走,又一輛公交車停在了站台前麵,孔弟上了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座位旁邊是一位拿著菜籃子的老太太。

“又被吃光了,怎麽辦?”孟婕回複道。

“沒事,不用急,先看看再說。”

話音剛落,隻見股價如同瀑布一般垂直瀉落到跌停板上,2億的股票封死跌停板,他到底想幹什麽?這個時候還要拋貨嗎?瘋了嗎?孔弟開始緊張起來,他看不出江楚成的意圖。

過了一會兒,2億被瞬間吃光,跌停板打開了,很快又被封上了。

“啊”,孔弟不小心叫了一聲,嚇的旁邊打盹的老太太睜開眼看了他一眼。他顧不得那麽多,死死的盯著手機屏幕,腦中一片空白。

“股價怎麽跌停了?”孟婕問道。

“……我輸了!”

“輸了,怎麽輸了?我們股權現在是領先的呀,領先很多!”

他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到現在,他才明白了江楚成的意圖,自己中了江楚成的計謀了,資金提早用光,現在跌停,股票又賣不出去,好比被人綁住了手腳,動彈不得了。而江楚成在漲停板上將股票換成了錢,又用少量股票瞬間封死跌停板,然後在跌停板上一點一點的對倒,控製股價,慢慢買進股票。就相當於將低價買進的股票,在漲停板高價賣給了自己,又在跌停板低價買進股票,而自己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買進,如果一直這樣,在收盤前,他的股權就會重新超過自己。

他的腦海中不斷的搜索著破解的方法,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資金,可是現在公司的儲備金被凍結了,自己的私人賬戶資金剛才也全部買光了,他想象不出還能在什麽地方搞到資金,他苦笑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還是輸給了江楚成。

他早就該想到,現在他和江楚成持有的股票遠大於資金,在資金有限的情況下,應該守住的是賣出關口,而不是買入關口。而自己封死漲停板守的是買入關口,江楚成隨時可以賣,而江楚成封死跌停板守住的是賣出關口,自己既沒有資金可以買入,也賣不出股票。

沒想到本來想讓江楚成買不進去,可是江楚成想的是竟然讓自己賣不出去,買不進去難受,賣不出去更難受!

“沒有用的,收盤前,他的股權就會超過我們。”

“那怎麽辦?”

“沒有辦法,我們已經沒有資金了……我們輸了。”

他想起了小時候給江楚成變黑桃A的撲克牌魔術。那是初中時期他從電視上學到的魔術,迫不及待的去表演給正在做數學作業的江楚成看。他將黑桃A遞給江楚成,讓江楚成將黑桃A放那堆撲克牌裏去,自己隨意洗牌,無論怎麽洗,自己都能很快找到黑桃A,其實自己手裏還有一個張黑桃A,假裝洗完牌後,他將藏在手裏的黑桃A偷偷的放在最上麵,讓江楚成揭開,江楚成果然吃了一驚。他告訴江楚成真相,說魔術都是騙人的,沒想到江楚成告訴他,魔術不一定都是騙人的,孔弟問他為什麽,他說數學就是魔術,不過它不騙人,你把這張多餘的黑桃A拿走,我照樣能找到另一張黑桃A,孔弟不信,他告訴江楚成不可能,數學不可能做得到,讓他表演給自己看,他幾乎將孔弟剛才做的動作照做了一遍,除了洗牌的動作很慢以外,根本找不出不同,但是讓孔弟吃驚的是,他真的一下就找出了那張黑桃A。

現在的感覺,就和當初的感覺一模一樣。

這時車外突然傳來了警笛聲,他心頭一驚,下意識的轉動了一下腦袋,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乘客,很快又轉了回來,他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他又轉過頭去,坐在公交車的最後麵,那個帶著黑色禮帽,拿著黑傘的小胡子男人正麵帶微笑的看著他,他想起來了,在自己上的第一輛公交車上他就出現了,現在自己換乘了三輛公交車,他依然在,難道是巧合?哪有這麽巧合的事?他為什麽看著自己笑?他是誰?是譚振的人,還是警察?孔弟感覺這人不太對勁,他必須趕緊離開。

“……衡山路到了……”

孔弟迅速起身下車,沿著人行道一刻不停的往前走著,時不時地回頭看那人是否跟來,可是細雨朦朧,打傘的路人太多,他根本看不到,他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家咖啡廳,他走了進去,找了一個落地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仔細的觀察每一位路過的人,果然沒有跟來,他長舒一口氣。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機,孟婕已經發來了十幾條信息。

幾乎全是相同的信息——“跌停板打開了,現在該怎麽做?”

孔弟打開股票界麵,果然股價又拉到開盤價附近停止不動了,怎麽回事?明明江楚成可以贏的,為什麽要給我機會拋貨?再看看股價在開盤價附近一動不動,成交量為幾分鍾才幾百手,好似根本就沒有操作,難道江楚成放棄了嗎?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敢肯定江楚成那邊一定出了什麽狀況了。

“拋貨。”他對孟婕說道。

“好,跌停板附近買嗎?”

“不,戰鬥到此結束。”

他不想乘人之危,他已經輸了,勝利毫無意義,一切早已結束。至於建廠的事情,昨晚便已決定放棄,今天之所以留在這裏,唯一的目的是為了和江楚成一較高下。

他抬起頭來,看到櫥窗外有一個黑色身影,那個帶著黑色禮帽的中年男人,打著黑色雨傘,站在雨中,正朝著櫥窗中的自己神秘地微笑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