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藍色的火苗在充滿褶皺的錫紙下來回晃蕩,不一會兒錫紙下麵就被熏黑了,而上麵的白色冰晶體開始慢慢融化,漸漸地的變成一小勺透明的**。光是聞著著毒品燙燒的氣味,秦少青就已經控製不住想要滿足毒癮的欲望。

這裏不是戒毒所,而是一棟爛尾樓的第三層,除了水泥還是水泥,沒有門,也沒有窗,她就被監禁在東南角的一個小房間裏,為了防止她逃跑,她的腳上綁上了鐵鏈,還有兩個人日夜看守著她,一個負責買食物,一個負責給她注射毒品。

早在半個小時以前,她就開始渾身顫抖起來,喉嚨裏感到陣陣惡心,皮膚像是被一萬隻螞蟻撕咬一般難受,渾身疲乏無力地蜷縮在這張肮髒的床墊子上,她用顫抖的雙手不斷地擦拭自己的鼻涕,但是口水又從嘴角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她在逐漸地失去自己的自控能力和自我意識。這是毒品造成的,她知道。但是現在她離不開它了,能夠慰藉她如死灰般心靈的也隻有毒品了。她哪也不能去,拴在右腳脖子上的鐵鏈子又粗又重,即使是躺著,她也能感覺到。她實在忍不住了,她開始喊了起來。

“給我注射……給我注射!”聲音和身體一樣顫抖,充滿憤怒和無奈,每回毒癮發作她都是這樣喊,隻是這次離上一次注射時間又提前了,她能感覺得到,因為透過這個空無一物的水泥窗,暮色還沒有完全沉下去。

剛開始他們一天給她注射一次,然後逐步增加次數,最近他們一天給她注射四次,讓她對毒品的依賴越來越強烈, 而現在一天注射四次也已經快無法滿足她了。

這時那個眼睛鼓得像青蛙一樣的瘦子出現在沒有門的門口,剜了她一眼,眼神裏充滿了怨恨。他手裏拿著一包冰-毒,一張錫紙還有注射器和打火機,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就開始熟練地操作起來。

那個大鼻翼的微胖男人手裏拿著一塊麵包也走了進來。

“怎麽這麽早就開始叫了?”大鼻翼問道。

“少廢話,注射的這麽頻繁,毒癮發作得當然快了。天天守在這裏,真他媽的遭罪,被蚊子都快吸幹了!”青蛙眼邊用火燙燒冰-毒,邊不耐煩地說道,“我他媽被折磨得夠嗆,這破樓裏什麽都沒有,都在這裏看她一個星期了,還不知道要待多久,秦少強這個王八蛋給我們派的好活。”

“別在背後罵秦總,這可是他妹妹,萬一她去告你一狀,我看你少不了一頓揍,你不是不了解秦總的脾氣。”

“你就放心吧,這丫頭再這樣注射下去,記憶力減退得比什麽都快,我他媽才吸了一年,是吸的,不是注射的,都快把自己親爹姓什麽都給忘了!你覺得她會記得我們倆說的話嗎?這一針下去保證她什麽都忘了!”

“會不會注射得太猛,給弄死了,那咱兩成了殺人犯了……”胖子突然焦急地問道。

“吸-毒吸死的人多了去了,死一兩個很正常,像她這種量的,我看離死也快不遠了。”他用注射器將錫紙裏的透明**吸了進去,“是她自己喊著要的,怪不到我們頭上。”他舉起注射器推了推裏麵的空氣,慢慢地走了過來。

秦少青慌慌張張地坐了起來,伸出那條紋了整條青蛇的胳膊,上麵已經布滿了針孔,雖然在紋身的掩蓋下看不到,但是秦少青用手觸摸得到。

針頭紮了進去,秦少青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突然平靜了下來,顫抖的身體慢慢停止,她不斷地翻白眼,眼皮一張一合,在張開的瞬間,她看到周

圍的人和物像流動的**一樣扭曲變形,起起伏伏,她倒在床墊上,身體變得舒暢起來,腦海裏的思緒不斷亂飛,她記不清自己到底在哪裏,也不想記清楚,腦海裏出現了一個人牽著她的手在熒光棒的人群裏快速地奔跑,她還看見一張帥氣的臉抱著她親吻,她感覺很快樂,但是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這吸-毒到底是什麽感覺呀,我看她立馬就安靜了。”大鼻翼問青蛙眼。

“總之就會讓你忘記一切煩惱。”青蛙眼收拾收拾走了出去。

“這麽好看一女孩,可惜了……”大鼻翼感歎道也走了出去。

房間裏安靜了,隻有樓下的野草裏傳來一陣一陣蛐蛐的叫聲,秦少青沉沉地睡去。

她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她很快樂。她夢到了自己坐在摩托車的後麵,緊緊地抱著一個男人的腰,任風在兩旁吹過,靠在了他的背上,她聞著他熟悉的氣味,她感覺到幸福,在月色鋪滿的江堤上,沒有車輛,隻有他們倆,她不知道摩托車將向哪裏開去,她希望沒有終點。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耳邊傳來沙沙的響聲,她睜開雙眼,就著藍色的月光,她看到一隻老鼠從她麵前啃食她吃剩了的麵包。她呆呆地望著它。蚊子在她的耳邊嗡嗡地亂飛,她也懶得驅趕。她的意識漸漸複蘇,沒有人在乎她,包括她自己。

她回想起自己可笑的人生,她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從小發現父親是個殺人犯,從此以後他對自己一切的愛都披上了虛偽的外衣,除了排斥和怨恨,她什麽都不敢做,隻能讓真相慢慢地侵蝕自己的靈魂,直到她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她才感覺自己被拯救了,尋找到了新的歸宿,那一刻她幾乎原諒了父親,可是也是因為父親,他離開了自己。她又一次陷入絕望的深淵。現在又發現哥哥殺害了自己的父親,她又一次無意中得到了真相,可惜這次沒能逃脫,成為了哥哥的階下囚,他用毒品牢牢地控製了自己,絕望已經沒有了,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毒品,能讓她快速死亡的也是毒品,她想要的是毒品還是死亡,她不知道。

她肚子餓的幹癟,但是沒有食欲,她渾身無力,白天看到自己的四肢骨瘦如柴,她感受到一股悲傷,她的人生總是在男孩與女孩之間切換,但她知道男孩隻是偽裝,女孩才是她真正的自己。她像天下所有的女孩子一樣,是愛美的,她看到自己變成了這樣,突然傷心起來,不過不重要了,自己這悲慘的一生就要結束了。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她轉了一個身,麵朝窗外,看著窗外月亮在雲中若隱若現,這是她唯一能欣賞的風景。

第二天傍晚,她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哥哥秦少強出現在了門口。她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見他朝自己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毛茸茸的小黃鴨玩具,那隻被他掐死的鴨子,姐姐秦少柔送給她的,她總是找秦少強賠鴨子,秦少強隻是扭曲地朝她笑了笑。今天,他真的拿來一隻毛茸茸的鴨子來了。

他走在她麵前,高高在上地盯著她。

“妹妹,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他拿起鴨子晃了晃。“這不是你一直找我要的鴨子嗎?”他把鴨子遞到她麵前。

秦少青用虛弱的手將它扒開。

“妹妹,我知道你恨哥哥,但是這樣不能怪哥哥,隻能怪你運氣不好,撞上了。”他蹲了下來,看著秦少青,“你知道哥哥平時很疼愛你的,給你買摩托車,給你出頭,給你推薦紋身師。”說著他拿起那隻瘦弱的紋身胳膊,“你看,多麽好看的一條蛇,

紋得多好,可惜變成這樣子了。”

秦少青將手使勁全身力氣抽了回來。

一隻蚊子叮在了他的臉頰上,他使勁地揮了揮。“怎麽這麽多蚊子?他們沒給你點個蚊香嗎?媽的王八蛋,看我一會兒不收拾他們!”

“你走……”她微弱地吐出兩個字。

“我剛來,你怎麽就趕我走了,我百忙之中來看你,也隻有我這個哥哥能對你這麽好了,白若芳和秦少柔是怎麽對你的,她們嫌棄你,瞧不起你,隻有我關心你,照顧你,給你買這麽貴的冰-毒。”他看了看旁邊用過的注射器,“我本來可以當場就解決掉你的,但是畢竟兄妹一場,我想讓你死得舒服一些,你不要怪我。”

聽到她談起母親白若芳和姐姐秦少柔,她這才想起他們。那天他將她帶回家裏之前,他瘋狂的給她注射毒品,他一直警告她不要亂說話,不然休想再給她毒品,回到家裏她神誌不清,完全認不出姐姐秦少柔來,畢竟好多年沒見了,她們看見她隻是哭,她不知道她們為什麽哭。然後,她毒癮發作,她們不給她注射,她難受得要死,以死相威脅,她們竟然將她綁了起來,她日夜嚎叫,她們忍不住又過來看了她兩眼,隻顧自己哭,根本不關心她,然後半夜秦少強進來了,偷偷地給她注射毒品,她這才安靜下來。他告訴她說:“你表現得很好,這是給你的獎勵。”他的意思是她沒有告訴家人真相。但是,張媽那個老傭人突然出現在了門口,秦少青記不清了,隻聽到秦少強將他拉了進來,警告她不要隨便說話。最後,秦少青意識清醒了一些,指責秦少強是殺害父親的凶手,但是沒人相信他,他們終於忍受不住了,要將她送進戒毒所,沒想到秦少強將她送到了這裏監禁了起來。這就是她回家的全部記憶。

她一點也不想回那個家。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殺那條‘老狗’嗎?”他盯著秦少青,表情突然變的嚴肅起來,“不是我想要他的位置,真的不是,這都是因為一個叫孫佳雨的女孩。”他變得哽咽起來,“那是我的初戀,我高中時的初戀,我真的很喜歡她,她……也喜歡我,但是這‘老狗’秦萬東他不讓我們在一塊,當時我很詫異,後來才發現,他居然和孫佳雨……”他的眼淚掉了下來,“從我得知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我的父親了,我就暗暗地下定決心,將來有一天我一定要殺了他。”他停了一會兒。“這些話,我隻對你講,因為你是我的妹妹,我唯一最親的家人。”他看著秦少青,秦少青用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他臉上掛滿了淚水,看起來很傷心,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些。

他抹了一把眼淚。“他總是壓在我的頭上,不讓我做這做那,你要知道有些事我比他做得更好,他是個虛偽的人,他根本就不會炒股票,他的那些錢來的也肮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外麵的傳言。”他笑了笑,像個神經病一樣,突然站了起來,“他根本就不會做企業,你看看現在盛達集團的處境,這都是在他的經營之下造成的,不過,你放心,以後盛達集團在我的手裏將會迅速壯大!”他突然又像個演說家一樣激昂地說道,“而我秦少強也會名揚天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停住了,回過頭來,說道:“……可惜,你看不到了……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

秦少青看著他走出了房間,沒過多久,她聽到了他將兩個看守叫了進來,啪啪好像是打了他們兩巴掌,然後說道:“給她的房間裏點上蚊香,還有……給她加大藥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