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孔弟

他躲在牆後麵,以前克洛伊太太經常用拐杖敲打的牆後麵,聽到隔壁的秦少柔驚叫了一聲,他知道他們拔出了手槍。

他們終於還是找到了這裏,這是孔弟預料到的,他應該告訴秦少柔和江楚成的,但是,這些信息恐怕會給他們帶來生命危險,他不能這樣。這些天,他本可以躲得更遠,甚至遠走高飛,他思前想後,還是放不下他們,他決定買通布萊德這個癮君子和告密者,那晚襲擊他們住處的黑人毒販,他知道是布萊德告訴了他們。不過現在管不了那麽多,隻要給布萊德錢,吸毒的人最缺的就是錢,他就會允許他躲在這裏,而現在,他有的是錢,就在克洛伊太太的床上,那個黑色袋子裏,足足有三百萬美金。

這些錢並不屬於他。

上次他回到家裏,看到滿地都是碎玻璃和小石塊,本來簡陋的屋子一下子變得麵目全非,他知道肯定出事了,他不敢想象江楚成和秦少柔經曆了什麽。秦少柔告訴他,是那天欺負她的那群黑人們幹的,他怒不可遏,捏緊拳頭,轉身離開。下了樓,就給穀大微打了電話。

“帶我見‘蒼鷹’,現在!”他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就把電話掛了,攔了輛出租車去了唐人街。

穀大微,他本來隻與他見過一次麵,就是從機場接他們的那次,可是有一天確實無聊,美國食品吃得不爽,特別想吃一頓中國菜,但是,哪裏都找不到,他就打電話給了穀大微,問他哪裏可以吃到中國菜,穀大微笑了笑,告訴他,想吃中國菜就來唐人街“小四川”吧!

沒想到的是,穀大微就在這個叫“小四川”的餐館裏做幫廚。機場接留學生隻是他在旅行社的兼職,一年也沒有幾單。更讓孔弟奇怪的是,他說起英文來一點也不結巴,孔弟仔細看他的麵容,好像有點輕微的先天愚型,臉上浮腫,眼睛需要不斷地用力眨,嘴還有些歪。

他見到孔弟,遠遠地咧著嘴在那裏嗬嗬笑,人長得粗糙了點,但是笑容很親切,如同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你怎麽是幹這個?”孔弟最不耐煩他的結巴,用英文問他。廚房後麵不那麽忙,穀大微穿著髒髒的圍裙,歪戴著廚師帽子坐在孔弟餐桌對麵。

“這個才是我的職業,我將來也可能做個廚子,天天有好吃的,你看我吃得多胖。”他拍了拍桌子下麵的大肚腩。“你的另外兩個朋友呢?怎麽不帶他們一起來吃?”

“他們自己會做,我不愛吃他們做的。”孔弟答道。

“小老弟,來美國還習慣嗎?”穀大微問他。

“習慣的話我也不會來找你了。”孔弟拿著筷子往嘴裏扒了口米飯。“那些美國人,根本不待見我們亞洲人,跟他們玩不到一起。”

“嘿嘿,老外都這樣,你別說,我也是美國人呀!”穀大微自豪地說。“我是出生在美國的,我爸帶著我媽漂洋過海二十多天,來美國淘金,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不得不去醫院,結果大人和孩子隻能保一個,我爸要保我媽,我媽要保我,我媽死了,我活下來了,就在醫院,他們非法移民的身份暴露了,我爸被遣返回去了,至今杳無音訊,我估計他已經餓死了吧!”他撓了撓耳朵,“那些年聽說東北也吃不上飯,他走的時候就把我扔在了唐人街,現在就我一個人留在了美國。”他說這事的時候,就跟說別人的事一樣,一直保持微笑。

“你那麽小,怎麽知道的?”孔弟問他。

“龍伯告訴我的,就是這家店的店長,他說我爸是個老實人,隻見過幾麵。”

“那你不打算回國去找他?萬一他還活著呢?”孔弟問他。

“找他?上哪去找?中國那麽大,聽說比美國都大。”他喝了口啤酒,眼睛不停地用力眨。“我覺得呆在這挺好的,唐人街,到處是中國人,大家都很照顧,像家人一樣。”

“你幹這個能賺多少錢?”孔弟問他。

“我們沒有錢的,龍伯收留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我們是學徒,哪裏還好意思要錢,吃喝睡都是他們幫我們出的。”他用肥厚的手撿著盤子裏的花生米吃。“龍伯還說,我是幹不成什麽大事的,讓我安心的學好廚子,將來好把這個店傳下去。”

孔弟看看他的樣子,他倒是覺得龍伯說得沒錯,啤酒從嘴角流出,吃花生的手十分笨拙,最令孔弟不舒服的是他頻繁用力眨眼睛。

“其實,我不太想一輩子做個廚子,你知道嗎?”他仰頭吃下一大把花生米,大口咀嚼著,“我要自己闖出一片天,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花生的碎末隨著他的講話噴了出來。

“那你想幹嘛?”孔弟問他。

“當大哥!”他微笑著看著孔弟,環顧了下四周,突然小聲地說。“我,是‘天昊幫’的人。”他掀開右側的衣角,肥厚的腰上,露出一個老鷹頭形狀的紋身。“你不要告訴龍伯,說我有這個紋身。”

我連龍伯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我怎麽告訴呀,孔弟心裏想。覺得穀大微真是傻得可愛。

“這是我們‘天昊幫’的標誌紋身,隻有入會了才能紋的,會員也隻能是中國人。”他放下衣角,得意地說。

“這是個什麽幫派?”孔弟好奇的地問。

“這是唐人街最大的幫派,幫主是‘蒼鷹’,跟我關係不錯,回頭你想入會的話,就跟我講,我幫你介紹介紹。”

幫派,那不就是黑社會嗎?我來美國是來玩的,不是加入黑社會的。

“不用了,謝謝。”

“像你這種來美國留學生,幫裏是很願意接納的,有文化啊。”他猛地豎起那根油油的大拇指。“不過你進來的話,得做我的小弟,叫我一聲大哥。”

孔弟輕輕地冷笑了一聲,覺得麵前這人傻得可愛。

“那入你們天昊幫都要幹些什麽?”他有些好奇地問。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像我這種入會不久的吧,沒有資格參與幫裏的業務,隻能等他們來叫我,就是打群架的時候,充個人數,不過我不敢動手,看到打架心裏緊張,還暈血,所以每回我都是站到最後麵。”

“那你們天昊幫靠什麽賺錢?在唐人街收保護費?”

“保護費?我們幫成立到現在二十多年了,從來不收保護費。以前是唐人街的幾家商鋪組織起來建立的,老被外國人欺負,就聯合起來組成了天昊幫,沒事的時候各家在店裏做生意,有事的時候,隻要幫主一吆喝,大夥都衝到街上來了,所以外國人很少到唐人街找茬的,也沒人敢欺負華人,當初建幫就是保護華人的。‘天昊天昊,有恩必償,有仇必報’,這是我們的口號。現在做大了,老幫主死了,他的兒子蒼鷹做了幫主,發展得越來越好了。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到處亂說,也別說是我說的。”他將滿是胡子的臉湊了過來。“現在販毒。”

“黑社會販毒,電視電影裏不有很多這樣的嗎?有什麽好奇怪的?”孔弟笑了笑問道。

“噓,你小聲點。我們天昊幫跟別的幫派不一樣,以前販毒是違反幫規的,因為這是害人的東西,是老幫主死後,少幫主蒼鷹才幹起來的,現在知道的人不多。”

你穀大微都知道了,還知道的人不多?這時孔弟看到穀大微將目光停在了孔弟後麵,突然坐直起來。

“龍伯,我陪朋友聊會兒。”他像做賊被抓了一樣,對從孔弟背後走來的人不好意思地說道。

“哦,好。”一個親切而雄渾的聲音應到。

這個人從孔弟旁邊經過,穿著圍裙,帶著廚師帽,手裏端著一碗滿是紅辣椒的水煮魚,好像忙著上菜,他沒有轉身看孔弟,孔弟從背影看,這個人精瘦有些駝背,和平常的老人沒什麽兩樣。

“這就是龍伯。”穀大微小聲地告訴他。

店長都親自端菜了,後麵應該很忙才對,這個穀大微居然還坐在我對麵,看來他的反應還真是慢。

老人送完菜,將紅辣椒撈出,轉身又經過孔弟的桌邊,沒有看孔弟,孔弟抬頭看到老人的正麵,一頭灰色的頭發夾雜著這幾根黑發,麵容清臒,眉毛粗-黑,兩抹八字胡掛在長長的鼻子下麵,看起來像是個很有故事的人。他健步如飛,走過去帶起一陣風。

“看起來年紀不小了呀,你做店長的日子不遠了。”孔弟調侃道。

“是呀,不然我為啥叫他龍伯呢?不過你別看他年紀大,他可不是一般人,蒼鷹也要叫他一聲伯伯呢!”穀大微得意地講道。“他和老幫主禿鷹是鐵哥們,他們在二十年前一起開了這家小四川,當年黑鬼們常來唐人街收錢,沒人敢不給,整條街就隻有龍伯和禿鷹敢不給,兩人一人一把火銃,就在小四川的二樓,跟樓下的黑鬼用槍對轟,把那些黑人都嚇跑了。後來這裏的華人把他們視為英雄,都擁護他們,就創建了天昊幫,禿鷹做了幫主,龍伯其實是副幫主。他們有自己的幫規幫訓,‘天昊天昊,有恩必償,有仇必報’,天昊幫的存在,隻為幫助中國人,禁止涉及黑社會的買賣。但是禿鷹的兒子蒼鷹,打著天昊幫的旗號,在外麵和唐人街的年輕一輩成立了真正的黑社會幫派,老幫主就被他氣死了,現在唐人街太平了,也沒人來收保護費,禿鷹也死了,老天昊幫已經名存實亡了,但是老一輩的唐人街人,還是視龍伯為老大,龍伯自己卻不這樣認為。龍伯雖然看不慣蒼鷹的做法,但是也不好管,就沒有管,現在安心經營這家店,他已經不問世事了,不喜歡別人談論天昊幫的事情,老天昊和新天昊都不能談。”

孔弟完全看不出來,這個小老頭有這麽大本事。

“那你加入天昊幫,龍伯也不知道囉?”

“當然不知道,這怎麽能告訴他呢?龍伯不喜歡蒼鷹,但其實蒼鷹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啊,就比如他也堅持以前的幫規幫訓呀!中國人幫中國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隻要是幫裏的兄弟,誰得罪了你,就是得罪了天昊幫,蒼鷹一定幫你出頭,所以我才加入的呀。”他環顧四周,聲音又變小了。“不過新天昊把‘有恩必償’四個字去掉了,變成了‘天昊天昊,有仇必報’。我還是喜歡老幫訓,有恩必償,有仇必報,才是真正的男子漢,才能做大哥呀,你說是不是?”他拿起麵前的啤酒,舉起來,說了聲“天昊天昊,有恩必償,有仇必報”一飲而盡。

從此後孔弟經常來唐人街小四川吃中國菜,漸漸的就和穀大微混熟了,發現穀大微人是比較傻一點,但是待人特別真誠,不會說謊。他還告訴他,龍伯其實也是大陸來的,不過是大陸來的逃犯,二十多年前在中國犯下一樁金融巨案,就逃到了美國,也是個有文化的人。

穀大微還帶他去了蒼鷹的總部,一間隱秘的酒吧,隻有華人才能夠進去的酒吧。裏麵的布置全是中國傳統的風格,燈籠、大紅柱子、太師椅、八仙桌、掌櫃台……酒吧的二樓像是中國武俠裏的客棧一般,隻不過客房變成了包間,孔弟仿佛穿越到了中國古代。

在那幫黑人來騷擾他們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真的有事來求蒼鷹。

穀大微接了他打來的電話,告訴他,在蒼鷹的酒吧的門口等他。孔弟到達時,穀大微果然在那裏,在寒風裏跺著腳,抽著煙。見了麵,他問孔弟怎麽了,孔弟說被人欺負了,兩人就朝酒吧走去。

酒吧裏人還是不少,音樂聲震耳欲聾,穀大微和他穿過人群,來到上二樓的樓梯口,被兩個大漢攔了下來。

“穀大,你來幹什麽?”一個眼皮下耷拉著的大漢攔住他們笑著問道。

“鐵哥,我們找蒼鷹哥,有急事。”穀大微笑著向大漢說。

“讓你們進去可以,你把幫訓再說一遍。”大漢臉色裏充滿對他的嘲諷。

“天昊天昊,有恩必償,有仇必報!”穀大微舉起拳頭向上喊道。

“放你-媽-的大臭屁,不是八個字嗎,怎麽十二個字了?”大漢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孔弟看到這大漢這樣欺負穀大微真想揍他一頓。

“鐵哥,你就讓我們進去吧,我們真的有急事。”穀大微哀求道。

“有什麽急事?這個人是誰,我怎麽以前沒見過?”大漢看了看孔弟問道。

“哦,這個是我的兄弟,他叫孔弟。是從中國來的留學生,霍夫斯特拉大學的高材生,有文化。”穀大微豎起粗大的大拇指。

“在這裏等著。”大漢用食指指了指地麵,凶狠地說,然後轉身上了樓。

穀大微轉過頭來,拍了拍孔弟的肩,安慰他道:“兄弟,不要害怕,有我在。”孔弟除了憤怒,哪裏來的害怕,倒是穀大微的手抖個不停,看樣子他很怕蒼鷹。

過了一會兒,那個大漢就下來了,隻說了兩個字,“上去。”

他倆來到二樓,

進入蒼鷹的包間,包間很大,到處掛的紅燈籠,紅燈籠上寫著“天昊”二子,整個屋子被照得紅彤彤的,都看不清人臉。屋子裏的兩邊的沙發上坐著五六個人,每個人旁邊坐著一個亞洲女人,蒼鷹坐在中間的沙發,旁邊坐著兩個女人,左右各一個。蒼鷹的頭上有塊匾額,用毛筆寫著四個醒目的大字“有仇必報”。

穀大微緊張地帶著孔弟走到蒼鷹的坐前,孔弟這才稍稍看清在紅色燈籠映射下的蒼鷹的臉麵。一頭長發中間分開,垂向鎖骨,唇上唇下稀稀拉拉地長著些許胡茬。穿著個皮背心,健碩的膀子**在外,右膀子上露出一個紋身,雖然看不大清,也能知道是鷹頭紋身。他麵部輪廓分明,臉型修長,岔開兩條大長腿,靠坐在沙發上,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們倆。

“蒼鷹哥,這是我兄弟,叫孔弟,中國人,他現在受人欺負,想找你幫忙。”穀大微緊張地說道。

“留學生?”孔弟聽到一個破竹子一般發出的聲音。

“是的,學金融的,高材生,有文化。”穀大微又豎起他粗肥的大拇指。

“你別說話,讓他自己說。”蒼鷹讓穀大微閉嘴。

“我們住在哈姆萊區,得罪了一群販毒的黑人,今晚找上門來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沒辦法。”孔弟說道。

隻聽到蒼鷹冷笑了一聲。“小忙沒有問題,天下華人是一家。不過,你這個忙有點大,恐怕你還不夠資格。”

“怎麽樣才能夠資格?”孔弟問道。

“入會。”

“我入!”孔弟沒有猶豫。

“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嗎?”

“知道。”孔弟斬釘截鐵地說。

“好,小子,我喜歡你的果斷!”

孔弟沒想到沒想到這麽快就讓他入會,入會後拿他怎麽辦?如果是像穀大微一樣打群架湊個人數那就無所謂了。難道真的是讓他販毒嗎?他現在來不及思考那麽多,已經到這個份上了,隻能往前走。

第二天,孔弟又來到這裏,拜了關二爺和蒼鷹,喝了一碗雞血酒,就入了會,擇日再紋個鷹頭,就是天昊幫的人了。

過了些日子,他發現蒼鷹是個野心極大的人,為了發展天昊幫不擇手段,任何華人想加入天昊幫都可以,人數越多越好,到現在,加入天昊幫的華人已經超過了三千人,遍布整個美國東部,但是大部分都無法有效管理,真正能用的也隻有兩百多人。他還會找各種借口與周邊的毒販子開戰,搶奪地盤。孔弟得罪的毒販,正好給蒼鷹找了個借口,好吞並哈姆萊區。而像孔弟這樣的大學生,更是蒼鷹所需要的,可以幫他管理人員和發展業務,不管將來有無有用,先讓你入會再說。

沒過多久,穀大微帶著孔弟在背上紋鷹頭的時候,聽到電視上報道哈姆萊區發生黑幫火並,現場發現多具黑人屍體,本來背部被針紮而感到疼痛的孔弟,現在隻感覺背脊發涼,整個過程腦袋裏一片麻木,這個蒼鷹果然心狠手辣,居然將他們全殺了。

“你以後就是我的小弟了,老大我會關照你的,放心吧!”紋完紋身後,穀大微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他巴不得能做穀大微的小弟,打架和穀大微一起站在最後麵就可以了,可是事與願違,蒼鷹打算讓他在霍夫斯特拉大學裏販賣毒品,以檢驗他的能力。

蒼鷹告訴他,“問題已經解決了,現在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小子,我很看重你,不過你到底行不行,還要看你的本事了。”他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包海-洛因,“拿去你們學校賣,我給你一周的時間。”

孔弟把這事告訴了穀大微,穀大微尷尬地笑著說,“想不到你比我入會的晚,還能得到幫主的器重,不錯,很給老大我爭麵子,你好好幹,有什麽事,老大罩著你。”

你還罩著我?孔弟看著他死要麵子的樣子笑了笑。

他知道蒼鷹是要他一周的時間賣光這包毒品,別說賣了,就是攜帶這包毒品他都心裏犯怵,仿佛時刻有警察盯著他,令他惴惴不安。他故意等秦少柔和江楚成睡著了才回家,回到臥室,關上門,不知道該將這包毒品放在什麽地方。床底下?衣櫃裏?手提箱裏?他想來想去都覺得不是好地方。最後他決定將毒品放在沙發墊子底下。還好這包毒品全是一小包一小包的放在大塑料包裏,他將他們平鋪在墊子下麵的凹槽裏,這樣,他們坐上去就沒有感覺了。

下一步是思考到底賣不賣?賣的話他就是販毒了,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這要是被抓,國內的家人知道了,還不活活氣死?不賣的話,蒼鷹這個人看起來不是那麽好打發的,萬一惹怒了他,那可沒什麽好果子吃。

他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突然有個不錯的主意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決定賣幾包海-洛因給“烏鴉會”。

“烏鴉會”是霍夫斯特拉大學最神秘的社團,孔弟為加入這個社團足足被考驗了一年,最後也是以失敗告終。所謂考驗,就是想盡各種辦法折磨那些想加入者。他們所有的社團活動全部在夜間開展,所以叫“烏鴉會”。

孔弟之所以對這個社團有興趣,完全是為了尋求刺激。據傳這個社團的創辦者後來混進了華爾街,發了財,用自己的錢給這個社團創辦了基金,所以這個社團有足夠的錢來做瘋狂的事情。這個社團每年隻招收五個人。他們的骨幹,每個月還能領取薪金,而且十分豐厚。社團的團員無論考試成績及不及格,都可以直接拿到畢業證書。源源不斷的漂亮女學生向這個社團投懷送抱。他們開昂貴的**舞會,聚眾抽大麻,甚至有時夜晚乘坐直升機環遊紐約城,他們打破一切道德束縛,做他們想做的任何事。學校對這個社團其實是默許的,甚至提供支持,因為它是學校培養華爾街精英的標誌。

孔弟為加入這個神秘社團吃盡了苦頭。從五十個候選者裏麵闖入前十,卻在第六名止步,原因是他是現任會長不喜歡亞洲人,這個社團裏也從來沒有過亞洲人。他為此鬱悶了將近一個月,想想自己受了將近一年的折磨心裏就不甘,冬天脫光衣服站在操場上兩個小時,吃惡心的蠕蟲,喝自己的尿液,和校門口的妓-女交往,並帶回家過夜,三個月不洗澡……這些變態的考驗方法他都經曆過。

他不想拿這包海-洛因害人,更不想害自己的同學,但是萊曼,這個歧視亞洲人的烏鴉會領導,他不想放過這個“好客戶”。

他找到萊曼,告訴他,他搞到能讓他更爽的東西,免費的,萊曼欣然接受了,但是他到底上不上鉤,就很難說了。

最終萊曼還是上鉤了,那天他留著鼻涕,雙手顫抖,眼眶凹陷地來找他,問他還有沒有貨,他以高出一倍的價錢又賣給了萊曼一包,就再也沒有賣給他,至於萊曼現在是戒了,還是從其他地方搞到貨,他也懶得理。

一個月過去了,蒼鷹問他賣了多少,孔弟說賣了兩小包,蒼鷹冷笑了一聲,什麽也沒說,讓他出去了。

之後蒼鷹再也沒有找過他,他以為自己和穀大微一樣成了一個湊人數的小弟,可是他錯了。

兩個月後,蒼鷹再次找到他,給了他一袋現金,讓他去和哥倫比亞毒梟供貨商交接。他們交接的手段極其隱蔽,交錢在一個地點,交貨是在另一個地點,交易時打個電話確認,這樣即使被警察埋伏了,也不好定罪,所以去交錢,是個安全的活。他搞不清楚蒼鷹為什麽選他去。

交錢的地點在貨運港口,孔弟一個人開車前往,汽車快到達貨運港口時,他接到穀大微的電話。

“孔弟,不要去,他們要殺你!”穀大微在電話裏喊道。

“你說什麽?”孔弟聽到這話,不敢相信。

“那是個陷阱,那群哥倫比亞人要為黑人出頭,蒼鷹出賣了你,把你交給了他們,他們收完錢,就會殺你,我聽‘獨眼龍’說的,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快!”

獨眼龍是酒吧裏的酒保,是個消息靈通的人。孔弟現在嚇得一身冷汗,仔細一想,怪不得他們突然要我送錢。他立刻調轉車頭,離開了港口,找個地方下了車,坐上公交,又隨便找個地方下了車,躲進了旅館。在旅館裏待了一天,想來想去,他們還是會找到江楚成和秦少柔租房的地方,不行,他不能讓他們處於危險之中,自己做縮頭烏龜。但是,現在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嗎?他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但至少他要知道他們的安危。他突然想到住在隔壁克洛伊太太家裏,那裏聽的一清二楚。他在布萊德常去的地方找到布萊德,和布萊德達成了協議,在克洛伊太太的房間裏,聽著隔壁的動靜。

還好他們還沒有找過來,不過他們遲早要找來。這幾天他聽到秦少柔和江楚成兩人生活的聲音,心裏又高興又有些不悅,他後悔自己這些年來美國天天混日子,混到現在被人追殺,他聽著江楚成給秦少柔做飯的聲音,秦少柔給江楚成講學校和生物學的東西,他很羨慕,好想和他們一塊吃頓飯,一起有說有笑,但這些都已經是奢求了,他回不去了。直到第三天,江楚成開始擔心孔弟來,他一直像大哥哥一樣地照顧他,而他總是笑他笨,少柔總是那麽細心善良和貼心,跟她在一起總是很溫暖。她不忍心讓蒼鷹的人來打破他們的生活,他要去獨自麵對蒼鷹,他知道那是凶多吉少,他沒有辦法了,他要給穀大微打電話,可是怎麽都打不通,難道穀大微也出事了?他很擔心,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隻有等,在克洛伊太太的床上,思前想後,布萊德回來,帶給他食物,他給布萊德錢,他就這樣耗著日子。

終於,他們是找上門來了。他們掏出了搶來威脅他們。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讓江楚成和秦少柔處於危險之中。他等他們走後,回到了家裏。

“你去了哪裏了?”江楚成問他。

“我們擔心死了,你到底去了哪裏,幹了什麽?”秦少柔緊張地問道。

“沒事,這事你們不用管,我自己解決。”他坐在沙發上低著頭。

“我們怎麽能不管,都被人用槍指著頭了。”江楚成逼問他。“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說出來我們一塊解決。”

孔弟站了起來。“我說不用你們管就不用你們管了,你們知道的越多,對你們越不利,這事很快就會解決的。”他提上手提袋,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回過頭來,他想對江楚成說如果他不在了,替他照顧好他的爸媽。可是,他怕他們更擔心,沒有說出口,離開了。

他要去找蒼鷹,把這事解決了。

他先來到“小四川”來找穀大微,問一個服務員,服務員說穀大微已經兩天沒來上班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他感覺事情不妙,穀大微肯定被他們抓了。他趕緊跑了出去,經過走廊的時候,差點撞上了準備回廚房的龍伯,他沒心思說道歉。

他知道是自己連累了穀大微,他不能讓他出事。這個喜歡把自己當做小弟的大胡子,這個從小是孤兒的胖子,是他救了自己,讓自己逃過了一劫,我一定要去救他。

他來到蒼鷹的酒吧,走了進去,蒼鷹正好在一樓舞池裏擺了一張桌子和手下打牌,其他人看到孔弟走了進來,趕緊把門關上,防止他逃出去。蒼鷹嘴裏叼著一根煙,看了他一眼,繼續慢騰騰地打牌。直到這局打完了,他才抬起頭來,看著孔弟。

“穀大微是不是被你抓了?”孔弟進門後問他,奇怪的是,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緊張。

“小子,膽子不小,還敢回來,也好,省的我派人到處找你。”蒼鷹慢騰騰地說,叼在嘴裏的香煙煙灰灑落在皮褲上,煙霧在他的麵前徐徐上升。

“穀大微呢?把他放了,不關他的事。”孔弟厲聲道。

“你說話注意點。”旁邊一個聲音警告他,被蒼鷹抬手攔住了。

“穀大微是叛徒,我們自有家法處置。現在那群黑鬼,找哥倫比亞人撐腰,沒辦法,我還要做生意,你必須死。本來我還是很器重你的,但是你讓我失望了。”他把煙扔在地上,“把穀大微抬出來。”

不一會兒,兩個大漢將帶著鐵鏈,鼻青臉腫的穀大微抬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孔弟,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讓你躲起來嗎?”穀大微看到孔弟在這裏,聲音微弱地說,看來他受了不少折磨。是我連累了他,孔弟走上前去,想扶住蜷縮在地上的穀大微,被兩個人攔了下來。

“放了他,我做的事,我一個人承擔,要殺要剮隨便你。”孔弟朝蒼鷹喊道。

“現在有你談判的餘地嗎?”蒼鷹狠狠地瞪著他,不過他一點也不害怕,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完蛋了,但是一定要救穀大微。

“殺了他。”蒼鷹伸了個懶腰,冷冷地說道。四個人拿著刀子將他包圍,向他靠攏。

“不要啊,蒼鷹哥,給我個麵子,放了孔弟吧!”地上的穀大

微喊道,回應他的是四周的譏笑。

這下真的完蛋了,孔弟心想。

嘎吱一聲,門開了,一縷光射進陰暗的屋子,照在孔弟身上,孔弟轉過頭去,看著刺眼的光線裏,走出來一位穿著圍裙,一頭灰白頭發的老人,是龍伯。

屋子裏出現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你來幹什麽?”蒼鷹轉動著脖子說道。

“把他們放了。”聲音雄渾有力。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蒼鷹盯著龍伯說道。“你要搞清楚現在誰是天昊幫的幫主,你現在就是個老廚子而已。”

“中國人不殺中國人,這是天昊幫的規矩。”龍伯厲聲地說道。

“那是以前的規矩,現在的規矩,我說了算。”蒼鷹指著龍伯,瞪著眼睛回應道。

“天昊幫不是黑社會,你不要以天昊幫的名義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然你老爸在地下也不會安息的。”

“少拿那個老家夥來壓我,是我把天昊幫做得這麽大的,我比他做得更好,老頭子死前還要弄死我。”蒼鷹仰頭笑了笑,“結果自己先死了。”

“你……”龍伯氣地捏緊拳頭。

“你最好滾回去做你的菜,人,你今天一個也別想帶走,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看在老頭子的份上,見到你還叫你一聲龍伯。”

“今天你休想動他們一根汗毛。”龍伯強硬地說。

“龍伯,你別管我,我不怕。”穀大微在地上叫道。“讓他們把孔弟放了,我是他的老大,我要罩著他。”

孔弟以為穀大微對他說的這句話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穀大微在這個時候還想著自己。

“老大?哈哈哈……”隻聽蒼鷹仰天大笑起來,麵部青筋四起,目露凶光,突然從他的腰間掏出一把槍來,啪啪啪,三槍打在了穀大微身上,血花四濺,穀大微身體抖動了幾下,樣子看上去很痛苦,突然整個身體一軟,閉上了眼睛。

“穀大微,穀大微……”孔弟叫著推開了前麵兩人的阻攔,跑向穀大微,可惜已經遲了,穀大微死了。

“我才是老大!我才是老大!”蒼鷹拿著槍指著穀大微的屍體怒吼著。

孔弟抬頭看蒼鷹如同發了瘋一般,他被蒼鷹用槍指著,生死就在蒼鷹的一念之間。突然一個身影擋在了孔弟前麵,是龍伯。

“老鬼,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蒼鷹將槍口指向龍伯,蒼鷹已經失去了理智。

“老大,別衝動!”蒼鷹旁邊的人將蒼鷹的胳膊按了下來,拿走了他的槍,將蒼鷹推著走向二樓。

龍伯背著穀大沉重的屍體,孔弟跟在後麵,從後門走了出去,沒有人攔他們。

兩天後,他們安葬了穀大微。孔弟認為該死的應該是自己,穀大微是替自己死了, 他很歉疚,不知道說些什麽,更不知道向誰說,他是沒有父母的孤兒,是龍伯收留他長大的,他對龍伯說了聲對不起。龍伯告訴他,不關他的事,讓他離開唐人街,事情到此結束。

一周之後,他得到消息,蒼鷹死了,在酒吧的廁所,被人割了喉嚨。

一切都到此結束了,他又回到了從前的生活。至於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沒有告訴他們一句話,隻說事情都結束了。從此後,他每天都按時起床,和他們一起吃早餐,一起照顧伊麗莎白,一起送秦少柔去地鐵站,一起和江楚成去學校,也開始認認真真上課了,周末就去龍伯的餐廳裏幫忙,龍伯不要他幫忙,但他自己執意要幫忙,說是替穀大微孝敬他的,龍伯也不好說什麽。一有時間就去穀老大的墓前說說話,是的,他現在叫穀大微老大了。生活簡單清苦。他從沒有感覺這麽寧靜過,江楚成和秦少柔都驚訝他的變化,他們為他高興,這段時間才是他最快樂的日子。

時光飛逝,馬上就要畢業了。

江楚成說他想留在美國繼續深造。秦少柔很猶豫,不知道該留下來還是該回國,看孔弟怎麽選擇她再決定,她不希望他們三個人分開。

“我在美國也玩夠了,反正一事無成,我準備回國了,想老爸老媽了。”他說完這句話後,秦少柔低頭哭了起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不像楚成和少柔對自己的專業有理想和興趣,他不知道留下來該幹什麽,或許讓楚成和少柔留在美國對他們更好,自己在這裏隻會讓他們的關係更為尷尬,他們遲早是要結婚的,楚成和少柔才是最般配的,他心意已決,自己回國,讓他們留下來。

畢業那天,秦少柔來到霍夫斯特拉大學來參加自己和江楚成的畢業典禮,她拉著穿著學士服的他們站在中間親密地照了張相。

在準備離開校園回家的時候,看到好多人聚集在一起討論熱烈,孔弟看了看廣告牌,原來是華爾街幾家公司來校園招聘了。

“孔弟,你試試吧。”秦少柔拉住孔弟說。“你是學金融專業的,或許應聘上了,去華爾街工作,你就能留在美國了,即使以後不想留在美國,回國後也有個履曆呀。”

“我對金融一點興趣都沒有啦,走吧,回去吧。”孔弟不耐煩地說。

秦少柔站在原地嘟著嘴做出生氣的樣子。

這時旁邊的兩個白人在討論他們剛才麵試的問題,雷納茲銀行的招聘題目竟然是一道關於金融的數學題,限時三分鍾解答,一個說這樣多不合理,另一個說,金融決策永遠都處在壓力下的,這也是一種檢驗。

“楚成,你去試試吧,你數學好,或許應聘上了呢,你爸一定很高興,他和孔叔叔以前不也是從事金融的嗎?”秦少柔又讓江楚成去麵試。

江楚成猶豫了一會兒,就答應了,孔弟看得出,他是不想讓少柔像剛才那樣失望。

他走了進去,孔弟和秦少柔在外麵等著。

過了近兩分鍾,江楚成才出來。

“怎麽了?不是三分鍾解答時間嗎,怎麽過了這麽短時間?”秦少柔有點擔心。

“哦,我一分鍾就告訴了他們答案,不知道對錯,又被他們問了我問題。”

“那你覺得有戲嗎?”

“我覺得沒戲。”

“為什麽?”

“因為他們問我,為什麽來應聘雷納茲,我說我從沒聽過你們公司,我隻是來看看是個什麽題目,他們就讓我出來了。”

江楚成的回答弄得孔弟和秦少柔哭笑不得。

孔弟已經買好了回國的機票,秦少柔最終決定留下來和江楚成一起在美國繼續奮鬥。少柔和楚成才是天生一對,他心裏雖然很不是滋味,但還是默默為他們祝福。

就在孔弟回美國的前一天晚上,他的手機響了,打來電話的是沔陽市公安局,對方告訴他,他的父親孔錫乾和母親張梅珍在火災中沒有逃出來,兩人同時去世了。另外,江楚成沒有手機號,我們暫時聯係不上他,如果你能聯係上他,請你轉告一聲,他的父親江懷遠和母親唐曉雲也在火災中去世了,請速速回國處理後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是哪個人的惡作劇,他掛掉電話,腦子裏一片空白,他又拿起手機給家裏打電話,可是怎麽也打不通,他給公安局打了過去,對方再次確認,信息屬實。

他悲痛的將這件事告訴了江楚成,江楚成也不相信,要求打電話確認一下,打到他們父母所在的銀行,銀行的電話怎麽也打不通,孔弟很奇怪銀行為什麽打不通?秦少柔得知這個消息後,一直在旁邊哭,她給自己家裏打了電話,是母親白若芳接的,白若芳告訴她,事情是真的,她掛斷電話後,幾乎暈倒在地上。孔弟和江楚成趕緊將秦少柔扶上沙發,江楚成流著淚給秦少柔去倒水。突然,孔弟的手機響了一下,是一條短信,短信的內容讓他再次大吃一驚。

“你父母被爆貪汙銀行公款,凶手秦萬東,不可回國,你和江楚成已成貪汙共犯,速查銀行卡。”

這是個未知號碼,他不知道的是誰,他打了過去,卻顯示對方已關機,他又給銀行打了電話查詢銀行卡的餘額,卡裏多出一百多萬。

他看了看閉著眼睛倒在沙發上的秦少柔,想起了前不久,她找他們要銀行卡號的事情,卻沒有說原因,他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但是秦少柔這樣悲痛,好像不是裝出來的。

江楚成給秦少柔喂完水,孔弟將他拉到他的房間裏,給他看剛收到的短信。

“這是誰發的?”

“不知道。打過去已經關機了。”

江楚成再次打過去,還是關機。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你查查你的銀行卡。”

江楚成給銀行打電話,發現自己的銀行卡裏也多出了一百萬。

“我們被人陷害了。”孔弟對他說。“你還記得秦少柔要我們銀行卡的事嗎?”

江楚成沒有說話,他當然記得。

“你不要說了,少柔絕對不會幹這種事的。”江楚成激動地說。

孔弟不知道怎麽回答。過了一會,問道:“你準備回國嗎?”

“回,當然回了。”

“回國就是自投羅網……”

“我什麽都沒做,一定要回去。”

“現在不是……”

“不用多說了。還有,這件事不要讓少柔知道。”江楚成走了出去。

孔弟跟著走了出去,看著江楚成繼續照顧悲傷的秦少柔,他現在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他躲回自己的房間,試圖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真的是秦少柔的父親秦萬東幹的?他又捋了捋秦萬東和自己父親的關係,自己的父親和楚成的父親是世交,一起留學,一起回國打拚,又一起回到家鄉開設銀行,結識了他們小時候在孤兒院認識的秦萬東,秦萬東經常帶著自己的家人和他們兩家聚會,關係一直不錯。他想不明白秦萬東為什麽要害他們。到底是誰發的信息?他一時想不出來是誰,至少這個人對情況很了解。他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去。

他想累了,慢慢地睡著了。他夢見自己的父母在大火中呼喊,烈火燃燒了他們的衣服,濃煙熏瞎了他們的眼睛,熟悉的茶幾、電視櫃、沙發……全部在燃燒,他伸出手來救他們,他感覺到了熱度,他不斷地喘氣,呼吸越來越急促,不能回去,不能回去,他告訴自己。“孔弟,孔弟……”他聽到一個聲音在叫他,他睜開了雙眼,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他滿頭是汗。他看到江楚成坐在他的床邊。

“你沒事吧,孔弟。”江楚成問他。

孔弟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發現窗外的天已經亮了。

“我已經訂好機票了,今天上午我就回國,我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你回去嗎?”江楚成又問他。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是的,回去什麽都做不了,回去隻會遭人陷害,自投羅網。他大口喘著氣,心砰砰亂跳,不斷地搖頭,他還沒有從惡夢中擺脫出來。

“……你放心,我會處理好叔叔阿姨的後事的。”江楚成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還有,少柔非要跟我一塊回去,她把機票也訂好了,以後……以後你自己要多多保重。”江楚成說完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孔弟獨自在陰暗的房間裏,蜷縮在被子裏。他聽見他們收拾行李的聲音,行李箱在破舊的木地板上拖動的聲音,還有門關上的聲音。

她為什麽不來跟我告別?她是瞧不起我現在都不回國嗎?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還是幫凶,不來告別也好,我不想見她,讓她隨江楚成去吧,他終歸是江楚成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屋子裏什麽都沒動,卻顯得空蕩蕩的,江楚成和秦少柔的房間都空了,隻剩下一些帶不走的大件物品。他不想洗臉,不想做飯,喝了杯水,找了支煙,倒在沙發上抽了起來。伊麗莎白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跳入他的懷裏,他感覺它和他一樣可憐。

以後我該怎麽辦?但有一件事很確定,他要調查真相,他要報仇。

叮叮叮,沙發旁邊的座機響了,他不想接,現在誰還打電話來,他沒有心思接,突然他想起了江楚成沒有手機,他的父母經常打這個座機,他快速地拿起電話,想聽到伯父伯母熟悉的聲音。

“喂!”他激動的先開口道。

“您好,雷納茲銀行人事部,你是戴蒙嗎?”

孔弟記起來了,是江楚成麵試的那家華爾街銀行,他猶豫了一會,答道:“是的。”

“您好,恭喜你入選了我們公司的實習生,請在……”

對方說到一半,另一個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鑰匙轉動門的聲音,是誰?布萊德?天昊幫?還是……門開了,是秦少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