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其實不過如此而已

“這不是廢話麽!一個能這麽瘋狂的用步槍去掃射罪犯和人質的人,這人顯然就是個瘋子啊。”

猴子說道,洪杏樹搖了搖頭,偏過頭看向窗邊,說道:“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

他的語調有些奇怪,說話的時候喉嚨上下抖動,聲音似乎是在顫抖著的,好像很痛苦,像是從腹中擠出一把刀子,從喉嚨那通過一樣。

“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那是個瘋子,是個反,人類反,社會的瘋子,畢竟我是親眼看見他怎麽殺人的,決絕,伶俐,一下子都沒有任何的猶豫,他是發自內心的要殺死那一群人。那可是用步槍掃死那麽多人啊……這種事情,不是天生的冷血動物是幹不出來的,畢竟是殺死自己的同類。”

“但是……難以相信的是,這個瘋子他當時表現的比我所說的還要冷酷,還要冷酷決絕一千倍一萬倍,他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那不像是殺人,更像是一個人類不小心踩死了一些螞蟻,那是更加純粹的惡。”

咕嘟,猴子肚子微微響了一下,估計是餓了,這也讓大家那緊張的氣氛稍微放鬆了些,雖然此時我們還在火車上,但是這次畢竟要去這麽遠的地方,所以我們是在臥鋪的,這麽一說,伴隨著洪杏樹的仔細描述,我們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那個畫麵。

畢竟我們要麵對這麽一個恐怖的瘋子,氣氛不知不覺也沉重了起來。

“但是……這隻是我一開始的認為而已,我當時本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他卻放了我,當時他奪門而出往外奔走,我當時似乎發現他眼角有淚水……”

洪杏樹說道,說到這裏他的表情十分的恐怖,臉皺巴巴的皺在一起,眉頭緊緊的攢在一起,臉上的汗珠一抖一抖的,可謂是緊張到了極點,瞳孔不自然的放大,像是在恐懼著某些東西一樣。

如果是我們之外的人,沒聽清楚他說什麽驟然走過來,估計會以為他麵前站著一個鬼才能把他嚇成這個樣子吧。

“什,什麽?”

猴子的嘴巴張大的仿佛能塞入一顆雞蛋,旁邊的衡陽也一改平日裏淡定的風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領帶,撫了撫眼睛,就連程三斤也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稀疏的白發。

“不,不可能吧……”

衡陽略有些遲疑的說道:“怎麽可能?他流淚了?”

甚至就連我自己都被雷的外焦裏嫩的,我還從未聽說過這麽荒唐的事情。

在我們其中唯一保持淡定的全流螢扭頭看了看左右兩邊,不太明白我們為什麽會作此反應,略有些詫異的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流淚了,所以呢?”

哈?我們所有人都被全流螢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不過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理解了。

全流螢的情感表達很弱,而且相對的,她也不那麽容易能捕捉到人類的情感,所以故而有此問。

正常人不會這麽問。

正常人知道,一個能如此冷酷的使用槍械,直接把三十多個人突突了的人是什麽樣的人。

雖然我們在生活中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基本上腦子裏會有個印象的。

就像洪杏樹說的那樣,這應該是個冷血到了極致的人,像是蛇,像是動物,而不像是人類。

“我說……他哭了是什麽意思?”

猴子略有些不適的問道,問完之後捂住自己的嘴朝著地上吐了一口,雖然他沒怎麽吃東西,沒吐多少,但也是真吐了。

“惡心死我了,你是想告訴我,這樣的人也會流淚?你是想告訴我,他殺這群人的時候,很可能產生了心理上的抗拒,不想殺這些人,甚至,他為這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流淚嗎?嘔。”

猴子說著說著又差點吐了,我趕緊把這家夥拉出去,我自己臉色也不太好。

這簡直是太惡心了。

一個人能幹出這種事情來,怎麽哭的出來?

“鱷魚的眼淚嗎?”

我略帶諷刺的說了一句,這種惡人,從來都是我要消滅的對象,之前在天津聽洪杏樹說的時候之所以沒有特別的激動,隻是因為理性蓋過了這些而已。

但這不代表我就不厭惡這種人了,這種徹徹底底的瘋子,怎麽敢流淚?憑什麽他流淚?

那些死去的人有機會哭嗎?好像沒有吧?如果有也是在地獄了。

我們刑警的工作,就是將這種人送去地獄去找那些人。

“不。”

洪杏樹說著,搖了搖頭,比之前更加恐懼的說道:“我也想這麽想,我也想認為這是鱷魚的眼淚,我也想認為這是個純粹的瘋子,但是事實好像並非如此,他似乎……”

什麽?

這話一出我們才是更加被嚇了一跳。

如果說這兩者有什麽不一樣的話,那不一樣可是大了去了。

一個是冷酷的宛如殺手一樣的角色,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的殺了那麽多的人,是一個冷血的不像是人的人物。

而另一個則是,有血有肉,會流淚的人。

有什麽比這更加可怕?

我們能理解為什麽洪杏樹說出這些的時候會恐懼,他當然會恐懼了,我們也會恐懼。

一個正常的,有血有肉的,會流淚的人,怎麽可能幹出這種事情?

這簡直違背了人性,這樣的話豈不是說,如果有機會,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也有成為蟾蜍的空間?我們也有成為蟾蜍的可能性?

雖然僅僅隻是可能性而已,但是就足以讓我們所有人被嚇怕了。

這樣扭曲的瘋子,如果是正常人最後成為的話,那簡直是太可怕了。

代表著隨時有可能隨處又複製這樣的悲劇和慘劇。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會恐懼。

我們仿佛一路向前,越過周圍的恬淡鳥語花香,越過音樂,越過詩,看到了更多,我們到達了那個黑暗的頂點,黑暗的極點,那裏麵扭曲著的黑暗,扭曲著的虛無,團成一團。

我們看到了所謂的人,所謂的我們所相信甚至於堅信著的人性。

其實不過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