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五九

鎮委書記見開會還早,直接就到了縣委書記的辦公室匯報工作。≦看 最 新≧≦章 節≧≦百 度≧ ≦搜 索≧ ≦ 品 ≧≦ 書 ≧≦ 網 ≧他在這裏可以直進直出。縣委書記一見麵就問:“我叫你辦的事還沒消息?你不是一向快手?”

鎮委書記笑道:“我不是要等結果全出來了再來匯報嗎。我先與外圍一些知情的同誌談了話,知道許半夏這個人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沒有什麽大奸大惡。今天找她本人談話,看樣子是個懂事的人,見麵也沒有喊冤,跟我擺事實講道理,有話說話。總體而言,這個人做生意應該是比較規範的,一般企業沒事是不會自己找事找人審計的,她就是直接拿了審計報告來給我看。我來之前去稅務局轉了一下,主要是想把許半夏跟我說的事從稅務局那裏對一下號,看來她沒胡說。”接著便把許半夏飯局中說的那些經曆與縣委書記說了一遍。

縣委書記聽了後,笑道:“多大年紀了?看來還是個能人嘛。去年既然做得那麽好,利稅是多少?”

鎮委書記道:“書記一問就問到點子上了,我去稅務了解時候調了她公司的記錄出來,去年她可以說是我們鎮第一納稅大戶了。書記,如果沒什麽大事,我想衝您求個情,我們財政還要指著她呢。”

縣委書記笑道:“我還不是為你?你剛下去,我隻怕這種財主不把你這個年輕的鎮委書記放眼裏。你上去先給她一頓殺威棒,然後再給她點好處,以後她見你就服服帖帖了。我這兒沒什麽,求我的是以前的老上級,現在也就是政協裏麵混退休的,隻是他的一些私人恩怨,沒什麽要緊。我隻是看著他提供的這個材料有用,讓你用一下。”

鎮委書記感激不已,忙道:“今天就見效了,許半夏把一個村五保老人的養老都包了去。不過這人一直挺爽氣,以前虧得都當車子了,還出錢請村裏春節看戲,是個可以發掘的人。我不知怎麽謝謝書記。”

縣委書記點頭,道:“我知道你的能力的,這事放手交給你,知道你一定能辦好。對許半夏,你回去以後還是要以扶持為主。你那個鎮跟其他鎮相比,總是落後一點,做得好,成績很容易看出來。類似許半夏這種企業,拿出去好看,用起來實用,看起來潛力還很可發掘,每年對你的gdp貢獻就不是個小數目。你以後多拉攏,讓他們的企業更上台階,有什麽優惠政策需要出手的,找我來批。最好讓她帶動你們鎮的經濟,形成一個產業帶。你一定要給我長臉,拿出政績來。”

鎮委書記聽著這麽貼心的話,激動得沒話可說,隻是看著縣委書記眼圈發紅,隻差一點說出“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書記”這類的話了。兩人都沒有再去提什麽廢油汙染海灘的事,那本來就隻是手段。政經大局才是最要緊。

許半夏哪裏知道自己的事在別人談笑間做了棋子,心裏隻是翻來覆去地想著副鎮長的話,很是不能理解,究竟哪裏得罪了縣委書記。這會兒,什麽休息臥車底自殺之類的事都不去想了,那隻是小事。

叫來曹櫻和胡工交代了資助貧困老人事項後,心神不屬地也沒怎麽理會胡工開心的表情,等她們出去就關上門,拉掉電話,關上手機,一個人細細地推沙盤。究竟是誰說動縣委書記對她發難?看今天情況,鎮委書記的問話完全是空穴來風,看來他們手頭沒有掌握著證據,所以自己此刻如果動作過於頻繁,可能反而會招致懷疑。本來第一念頭就想去搬出高躍進這個救兵的,隻是這一下不是等於在告訴縣委書記,她心虛嗎?許半夏非常相信,汙油事件他們是不會掌握到什麽的,但他們既然會利用這件事,說明他們中有人對她許半夏非常了解。這才是最可怕的。

如今的她家大業大,別的不用,隻要封帳查她個幾天,她就會翹辮子,因為她現在的活路都在資金飛快流轉上。如果是個熟知她的人下手搞她,而且正捏準她這處七寸的話,她就慘了。會是誰呢?關鍵問題是,熟知她的生意圈內的人,誰能搬動縣委書記?許半夏把高躍進也算了進去,現在與童驍騎分了家,不排除他無所顧忌,想進一步霸占她這塊好地的可能。伍建設那是最大可能,她現在為配合蘇總,徹底不讓鑫盛翻身,所以對伍建設的供貨要求陽奉陰違,再說她向省鋼投錢的事行內早就傳開,伍建設不會不想到什麽。裘畢正也有可能,他這個人路數粗,但他現在有一些錢壓在她手裏,可能他得有所忌憚。而馮遇就不大可能,馮太太與她現在一周算一次帳,關係好得很。再說馮家還有大筆的錢在她手裏,這才是關鍵。其他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沒有那麽深的交往,對她也不是很知根知底,應該不會做出什麽來。

這世界,哪裏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隻要大致確定幕後黑手的範圍,從這幾個人入手,目標明確,範圍便可縮小許多。許半夏便飛車出去直奔縣府,找熟悉的原常務副縣長、現在的縣長了解情況。早就聽聞他與縣委書記有矛盾,隻是沒有激化而已。

與縣長關門談了半個小時出來,許半夏出來時滿臉冷笑。縣長分析得很對,能支使縣委書記的,不可能是商界的這幾個人,而政界的人許半夏幾乎沒有得罪,最後許半夏想到了趙壘前女友的父親。把他的名字一說,立刻得到肯定。

趙壘前女友的父親怎麽可能知道她的灘塗汙染之事,他還能從哪裏知道此事?目標直指同在政協的裘畢正這個傻冒。記得在裘畢正兒子的結婚儀式上見過那人。

要換了以前的脾氣,許半夏早飛車過去找裘畢正,一拳頭揍上他的鼻子。但現在她“溫和”了很多,隻是以年終算帳為名,約裘畢正出來喝茶。裘畢正正沒事做,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所以飛快來了。他還是派頭十足,可許半夏看著隻是覺得好笑。

不等裘畢正坐下,許半夏便開門見山地道:“裘總,你現在公司開不起來,伍建設也管不了你,暫時又沒下家收你的公司,你說,你何苦為難放在我這兒吃利息的兩百萬?你為什麽這麽想不明白?”

裘畢正嚇了一跳,道:“小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對我有什麽誤會,我可以解釋。不要說得那麽嚴重。”要換作以前,裘畢正早對罵回去,可現在硬不起來。

許半夏冷笑道:“裘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機會我是給你了,你自己不說,到時也不要怨我。”說完便起身離開。

裘畢正驚出一身冷汗,忙跳起來一把拉住許半夏,非常誠懇地道:“小許,你有話不要說半邊,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的。你想想,我現在救命錢都放在你那裏,我能對你怎麽樣?我燒香念佛保佑你長命百歲,公司興旺發達都來不及呢。”

許半夏聽他這話說得也是在理,確實,他再傻冒也不至於傻冒到那地步,他說得出這話來,說明他很有認識。難道是自己推測錯誤了?便又坐下,取出從縣長那裏拿來的趙壘前女友父親的名片,拿給裘畢正看。“這人你最近接觸了沒有?你在他麵前怎麽說我了?”

裘畢正一看,忙道:“這人我剛與他吃過飯,小許你怎麽知道了?我沒與他說什麽啊,當時伍總也在場的,不信你問他。還是伍總要求我引見他的。你也知道,伍建設這家夥現在賴著半年承包費就是不給我,說他這後半年郭啟東進去後又沒用過我的工廠。我懶得跟他打官司,想跟他好好溝通,即使拿回一點也好,所以隻好比較順著他啦。他說有事要找這位領導,我當然隻有幫忙啦。我真的沒有說什麽。”

許半夏看著裘畢正,不由想起當初趙壘想從伍建設手裏拿回錢時候的狼狽,心裏軟了一下,轉了口氣道:“然後呢?”

裘畢正見許半夏口氣緩和,舒了口氣,忙道:“後來聽說他們挺要好的,我去伍建設廠裏的時候見過領導一次。”

許半夏這下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信息了。如果隻是裘畢正出手,她還不怎麽擔心,而如今是伍建設與趙壘前女友的父親聯手,這兩人…那就沒有個底了。她懶得再與裘畢正周旋,淡淡地道:“裘總,這兒我可以記帳。我現走一步。”便拎起包離開。

看來伍建設還是最終有所覺悟了,他要是從趙壘前女友的父親口中知道了她與趙壘的關係,那麽他會把鑫盛的帳也算到她許半夏頭上來。這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那就隻有深仇大恨可以形容了。伍建設這個人什麽都做得出,對他,許半夏早有準備,但沒想到他會棋高一著,找上趙壘前女友的父親。這說明,伍建設很快就會借力打上她許半夏的七寸。怎麽辦?

許半夏坐在車裏徹底無力,根本沒心思去發動汽車,隻是直著眼睛發傻。雖然她現在實力強大,但民不與官鬥,縣委書記要是來招強的,她雖然以後可以來個什麽行政訴訟,可那時她的損失早就造成,還有何挽回餘地?無論如何,必須預作防備。

很想和趙壘商量,可是事關他前女友,會不會讓他很尷尬?如果他為了她而不得不找上前女友,那會不會因此割地賠款,許以什麽好處給前女友?許半夏不會不知道那會是什麽好處,她當然不會答應。許半夏不得不有所顧忌。

本來還想找高躍進了解修姨那邊究竟是怎麽回事,現在高躍進沒電話來找,她也懶得多管閑事,傻坐了很久,才蔫蔫地開車回自己公司去。

半路高躍進的電話追過來:“胖子,修姐醒了,公安局的人問不出話來,想叫我配合,你來不來?幫我一起出主意,這事與你最有關係”

許半夏有氣沒力地道:“修姨一向看見我就做縮頭烏龜,還是你自己問吧,問出來再告訴我詳細情況,拜托。”

高躍進聽著不是味道,忙問:“胖子,你怎麽今天陰陽怪氣的,出什麽事情了?”

許半夏長歎一口氣,道:“唉,我出事了,我被縣委書記瞄上了。”

高躍進奇道:“縣委書記沒事找你什麽麻煩?吃飽了撐的了嗎?你趕緊過來,幫我把修姐的事解決了,你那事我給你擺平,小菜一碟。”

許半夏頓時眼睛一亮,但隨即又歎起氣來:“不止是縣委書記一個人,還有市政協的領導。我去年已經吃足政府的苦頭,要不是野貓問你借錢贖我出來,我春節還得在裏麵過,今年年前我怎麽還是那麽倒黴啊。”

高躍進奇道:“你怎麽得罪人家了?過來好好跟我說說,再不行我帶你上門找他們去。你一定得給我過來解決修姐的問題,我得跟你好好討論了怎麽套修姐的話。她這人連走路都會迷路,怎麽可能做出那麽離奇的事情來。一定後麵有指使的人。不好好問出來,以後你我兩家都得提心吊膽地做人。”

許半夏聽著也有道理,可是她現在又沒心思去管那事,不由衝著電話大叫道:“我煩死啦,我煩死啦,你不要再煩我啦,我腦袋快爆炸啦。”一頓子大叫下來,頓時覺得有點兒痛快,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很快就恢複“煩死啦”狀態。

倒是把高躍進嚇了一跳,把手機好好拿開一尺距離才避免了魔音穿耳,但他隨即失笑,難得看見許半夏狂叫出聲,還是第一次。不由心想,終究還是個小姑娘,還他就不會那麽叫出來。不過也可見她現在是真有難處了。等許半夏叫囂結束,這才盡量克製笑意,盡量裝出溫和地道:“胖子,有事情過來,我幫你解決,沒什麽大不了。快點,我的事情早點解決,我請你吃飯解決你的事情。”

許半夏現在暫時無計可施,也就高躍進一根稻草可抓,即使目前再抓狂,也無法拒絕這最後一根稻草,隻有扭轉車頭回去市區。

高躍進等在野貓的產房裏,許半夏總不能空手進去,但又不知道要買什麽給孕婦好,隻得路邊停一下,買了一束花過去。進去野貓房間一看,裏麵早就團花簇錦,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花藍花束,還有不少人圍著高辛夷說長道短。可見富在深山有遠親,這話是千真萬確。

也插不進去,高家與童家的親戚把接近高辛夷的道路圍得水潑不進。許半夏與高辛夷遠遠地無奈地打個招呼,這才與高躍進出去說話。高躍進看著許半夏就想著她喊“我煩死啦”的時候該是什麽模樣,總覺得非常滑稽。許半夏則是鬱悶地懶得開口,雙手插在褲袋裏跟著高躍進走。醫院到處都是人,兩人最後隻有找到停車場,鑽進車子裏說話。

“胖子,阿騎懷疑是太監把修姐塞進車底,他說也就那個膽子又小又非常想報複的人才想得出這種招數來。這事可能比較針對的是你和阿騎,你想想會是誰?”

許半夏道:“本來我準備把太監流放道東北去的,硬是心一軟,讓阿騎放過他了,也沒趕他離開本市。我也懷疑是他。修姐如果是單獨行動的話,她的頭應該是在綠化帶裏,方便喝水吞麻藥。”

高躍進道:“這事公安局已經有結論了,他們說修姐中的麻藥反應快,程度深,哎,是不是這麽說啊?嗬嗬,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按當時的情況看,周圍沒有喝水的容器,修姐又要把腳在綠化帶裏隱藏好,如果是從別處吃了藥過來的話,時間上很不可能,所以可以推斷,要麽是有同謀,要麽是她被陷害。我沒別的目的,我隻想知道她是主動要那麽做,還是被動。可是她醒來後警察問話,她隻是不開口。我想由我出麵試試。可是我不敢保證說出來的話能讓她開口。”

許半夏想了想,又道:“其實我現在最懷疑修姨的同夥是伍建設,而不是太監。最新懷疑,唉。高總,修姐先讓我試探試探吧,這人的性子,說起來還是我最早看穿揭露的,讓我先唱紅臉刺激她一下,然後你再唱白臉吧。”

高躍進想了想,道:“她看見你就裝死,沒用。再說她現在都已經豁出去了,你再與她拗著來,隻有逼她走向極端。”

許半夏道:“不,比如說一間房子,你如果嫌光線黯淡,想在牆上開個窗,肯定有人反對。但你如果火大說幹脆把房子拆了,而且開始動手,反對的人又覺得還是開窗容易接受,一致同意開窗了。我現在上去就拆房子,你後麵進去給她開窗的建議,你看她會不會接受。人都是那麽妥協下來的。”

高躍進有點開始欣賞許半夏的腦子了,原以為今天可以看好戲,看看會煩得狂叫出聲的許半夏此刻是不是蔫頭耷腦,兩眼發直,語無倫次,沒想到她還是能夠說出有見地的話來,而且最難得的是,她沒有因為自己的煩心事而回避,還是與以前一樣勇於挑擔子。高躍進認為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品質。以前還隻是覺得許半夏孺子可教,而且又活潑機靈,難得的是又不怕他,所以挺喜歡惹許半夏說話生氣,此刻才真正拿正眼瞧她了。

“胖子,你還挺有手段的嘛。好吧,你上去打頭陣,我接著跟上。我先跟負責這案子的打個招呼,你等等。”一邊找號碼,一邊搖頭歎氣道:“他們都笑話我了,前一陣剛好全民出動找修姐,這一次又鬧出更大的響動,我這下人情欠得可就大嘍,頭痛。”

許半夏懶得說別的,隻是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腦子不由自主又想到伍建設頭上去。伍建設是不是知道了她和趙壘的關係,所以認為鑫盛是她和趙壘聯手設套讓他鑽進去了?他當然不會認為是他自己決策失誤導致,即使承認了,也得遷怒。那麽,即使他現在不爆發,或者是還沒意識到她在其中的作用,等她與蘇總聯手吃下鑫盛的時候,他怎麽也得爆發了。所以看來還得想辦法打落水狗才好,一勞永逸。太監那兒就是因為沒有痛打落水狗,才導致現在總提心吊膽他會做出什麽來。

許半夏也不知道高躍進在電話裏與人說了什麽,反正是高躍進通完電話,直到按了一下喇叭,才把許半夏驚回魂來。高躍進不由皺著眉頭道:“胖子,你這狀態能行嗎?”

許半夏道:“做善人或許有點難度,做惡人我輕車熟路。高總,這是我最後一次替你做惡人了。”

高躍進笑道:“不要那麽說嘛,我們是朋友,朋友就要你幫我我幫你嘛。”

許半夏白他一眼,道:“你?哼。我警告你哦,你要是答應了又不幫我,趕明兒我也鑽你車底下去。”

高躍進聽了半是玩笑地道:“許半夏,你怎麽會做出這種沒出息的事情來,你要做也是做那種炸車子的大動作。否則怎麽做你的大姐頭。上去吧,我不會賴你,看著你這麽可憐我都會幫你。”

許半夏聽得出高躍進話裏濃濃的揶揄,很想飛起一腳踢到他胖肚子上,可說實話,還是懶得做。她要至此才真正體會到,做事太霸道,樹敵太多,最後終會遭到反噬。人不可能睡覺都睜著眼,時時提防,更不可能金剛不壞,總有軟肋可以被人抓。如果有深仇大恨的人處心積慮躲在暗處尋找時機,總有一天會被他找到空門。這種人,靠一味地強壓是壓製不了的,隻要是個人,都會反彈,連修姨都會。

高躍進見許半夏居然在他的揶揄下沒有反抗,心說這小胖子看來還真有大事了。開始擔心許半夏在修姐麵前的發揮了。到了修姐病房門前的時候,又不敢出聲,怕裏麵聽見,隻好快一步攔住許半夏,拿手指指自己腦袋,想提醒許半夏集中精力,沒想到好心沒好報,換回一個白眼。許半夏心裏才覺得冤呢,這事本來都與她不相幹的,現在倒好,她才成了最大的報複對象了。

進去病房,見修姨聽到聲音轉過眼睛來看,可能是一見是許半夏這個惡棍,立刻閉上眼睛裝睡。許半夏隻要確認她沒睡著就行,正要說話,手機卻響。來電的是老蘇。“老蘇,難得你主動給我電話啊。有事嗎?”

老蘇自從許半夏跟他說了與趙壘的關係後,很是鬱悶了幾天,但他是個爽朗的人,並不因此就對許半夏不理不睬,這次弟弟寒假過來找工作,他想到了許半夏,“胖子,我弟弟今年過來找工作,他已經有幾家意向單位,我想請你幫我拿個主意,我弟弟主意大,我的意見他怎麽也不肯聽。”

許半夏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你弟弟是不是學統計的?這個工作不好找吧。老蘇,這樣吧,你到我家小區對麵的那家四星級賓館等我,我跟人談個話,很快就過去,一起吃飯,邊吃邊談,好不好?”

老蘇同意,隻是沒想到會那麽順利。掛機後,許半夏便舒舒服服地坐下,渾身調整至最舒適狀態,這才盯著修姨的臉部,清晰有力地道:“你也聽見了,我等下有事,所以我們長話短說。我知道你恨我,想著法子折騰我。恐嚇電話是你跑去公用電話打的吧?你很笨,這種小動作一查就查得出來。你還去我家探路了吧?想做什麽?你也膽子太大了點,要不是高總攔著我,你一早就應該躺到醫院裏來了。”

這時,屋裏的公安人員拿手戳戳許半夏,許半夏不知他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嫌她說的話太過分,無視了他這執法人員的存在?不過許半夏沒有改腔的打算,既然說好了唱紅臉,就得做到底。好漢做事好漢當,除非他們把她強架出去。

“這回你終於還是害著人了,不過你害的是阿騎,而不是我。高總,也就是阿騎的丈人,知道此事後很生氣,以後他不會再養著你了。你這次骨盆碎了吧?得動手術連起來,否則你就別想走路了。你要知道,現在的醫藥費真的很貴,沒有高總養你的話,你的積蓄都得扔看病上麵了。可你要是不做手術,你那些積蓄也不夠你花多少日子,很快你就得爬著上街討飯了。但是還沒完。阿騎因為受了驚嚇,我已經讓他找律師跟你打官司,別的沒有,先把你送進牢裏坐上幾天…”

說到這兒,後麵的公安人員又戳了她一下,許半夏還是當不知道,不過這下終於清楚,他是不讓她說違法的話呢。“然後要求精神損失賠償,我們會按照你最近幾年在高總這兒拿的月錢總數定數額的。正好拿光你的積蓄,不要多,要多了賣了你也不值幾兩銀子。如果你想逃避,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有精神病。可以,我會送你去檢查,如果是的話,我也不與你打官司了,直接就把你五花大綁到精神病醫院的鐵架子床上,這下你可就享福了,以後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啦,可是別的精神病人怎麽對你我就管不著了。所以無論如何,你都隻有兩個結局,一是坐幾年牢,給人打個半死,出來後討飯;二的日子好過一點,不過是住精神病院,生生死死就由不得你了。你就死心等著吧,再好好享受幾天,我不會放過你。你看著究竟是誰不得往生。你害怕了?你嘴唇沒血色了,眼皮抖得厲害,你應該是害怕了。但我告訴你,現在害怕已經都遲了,想害我許半夏,你就得有不得往生的心理準備。你等著爬著討飯或者綁在鐵架子床上吧,這一天很快就…” 還沒等許半夏說完,修姨忽然張開眼睛,勉力掙紮起來,抓起床頭的杯子就衝許半夏扔過來。許半夏哪裏能讓她扔中了,一閃避開,哈哈大笑著離開。走到門外,對高躍進輕輕地道:“我打中她的痛處了,她很有反應,這下你上場就可以發揮了,她等著你去救她呢。快進去,遲了就沒那麽激動了,出來給我電話,我先走一步。”

高躍進在外麵聽得清清楚楚,心說這些話他也想得出來,隻是麵對著修姐說不出來,到底人家是救過他命的人。恐怕也就她能說,阿騎和辛夷都沒那麽冷酷冷靜。

許半夏看著高躍進胖胖的身子走進病房,心說這人也是夠有良心的,要換別人的話,這時候早就氣得甩手不理了。到現在,看得出修姨得的還是很好的治療待遇,這病房,尋常人哪住得起?可能人跟人是有緣分的,去年小陳住院時候,自己不也是傾力救治嗎?

許半夏到達賓館的時候,正好看見老蘇帶著一個大男孩進賓館的門。停好車跟進去,見他們兩個人就那麽老老實實站在大堂等,也沒想到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一下。見到許半夏,老蘇先大步迎過來,“胖子,這是我弟弟,比我還高呢。”說的時候看著小蘇,眼神中都是驕傲。

許半夏看著笑道:“看著你那麽高大的弟弟,我都不好意思叫他小蘇。走,上去二樓,我們邊吃邊說。”

不想小蘇在後麵跟著,冷不丁地說了句:“許小姐,你並不胖啊,怎麽我哥叫你胖子?”

許半夏回頭笑道:“沒辦法,我遇見你哥哥時候正為減肥早跑,胖子的稱呼是那時落下的。現在發現要減肥其實很容易,把自己忙得七孔冒煙,想胖都不肯能了。”想了想,又含笑補充一句:“你還挺會說話的,勤工儉學在做什麽?”

小蘇靦腆地道:“給人編程序。”

許半夏想到自己讀書時候程序還是什麽c語言之類的東西,真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坐下點菜,許半夏很客氣地把菜單交給小蘇,讓他找自己喜歡的點。她自己就跟老蘇說話,“老蘇,看看我氣色,沒病吧?”

老蘇早就留意了,見問,才道:“但也不好,睡眠不足的樣子。”

許半夏道:“那也沒辦法,昨晚野貓生孩子,阿騎的孩子,一直折騰到今早三點,我隻睡了一上午就工作了。老蘇,我本來今天很鬱悶的,剛剛出了一點點惡氣,現在稍微好一點。”說話之間,錯眼見伍建設走進一個包廂。還看見他衝著她這一桌看了一眼。不知他那包廂裏有誰,許半夏很想知道,所以把椅子移了下,正好對著那隻包廂門。可這一來,就變成與老蘇很親近了。老蘇不知所措,隻得悄悄移開去一點。可饒是如此,還是變成了他與許半夏親親秘密坐一起,而小蘇一個人坐在圓桌另一端的局麵。

老蘇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問:“那個趙總,他最近不在?”

許半夏微微一笑,道:“他現在另一個城市工作,不過比原來的位置還要出息了。”忽然感覺到與老蘇的距離太接近,隻得稍微把椅子又拖回一點。“老蘇,你有沒有破格升主任醫師?”

老蘇笑道:“據說在討論了,醫院叫我好好幹。”

許半夏笑道:“這種話是誘餌,你不用太相信他們。小蘇,別客氣,找喜歡的點。”

小蘇點了個大名鼎鼎的東坡肉,然後就把菜單交給許半夏,笑道:“這不是川菜館,我都不知道怎麽點。”

許半夏看看老蘇,笑道:“老蘇,還是我來吧?”老蘇點頭,他本就不擅長點菜這種事。許半夏也不看菜單,劈裏啪啦點了幾個,還要說下去,忽然聽小蘇道:“許小姐,夠多了,已經三百二十三塊了。”

許半夏一聽吃驚,忍不住問:“你這麽看幾眼就把菜單上的價格都記下來了?”

老蘇得意地道:“我弟弟一向對數字有天才,過目不忘,圓周率可以背到我想像不出的數字。”

許半夏揮揮手讓小姐上菜,對老蘇道:“你們兩兄弟都是天才,老蘇你也不錯。那小蘇你不覺得放棄深造很可惜嗎?”

老蘇也道:“是啊,弟弟,你再考慮考慮,你研究生時候有工資,我還可以資助你,你再賺點外快,應該可以過得很好了。”

小蘇斷然道:“不,我要賺錢,我不要小富即安,更不能再拿你的資助。哥,你今年也三十一了,你的錢還是存下來,你也該好好找個對象結婚了。”許半夏聽著有理,再說這是他們蘇家的事,自己不便插嘴。所以兩眼轉來轉去地旁觀,也一點沒放過對麵那個包廂裏麵的動靜。

老蘇卻不打算放過許半夏,他本來就想搬許半夏這個救兵的,“胖子,你幫我說說,我在這兒過得是不是還算可以的?我弟弟是不是有點好高騖遠了?凡事都一步一步來,心急不得的。”

許半夏看著老蘇笑道:“老蘇,你拿這話來問我,不是問錯人了嗎?我比你弟弟還走遠了一步,高中開始就賺錢了呀。你弟弟目標明確,又有行動來證明,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說實話,什麽都是出路,未必隻考研一條。退一步說,你弟弟有賺錢欲望,還是讓他出來闖一下的好,如果他撞牆了,還是可以回去考研的嘛,那時候不是更安心讀書了嗎?老蘇,我理解你弟弟的心情,我當初也是不肯讀大學的。”

小蘇這下開心了,看來他賺錢的迫切心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跟她許半夏比起來,那真是差很多了。她認準了賺錢,那是牛拉不回的。即使進了大學,也可以身在曹營心在漢。而小蘇總是還顧忌這親人的感受。不過這也是環境決定,她許半夏當年如果有溫暖的家庭,充足的零用,隻怕賊心也不會那麽盛了。不過小蘇沒說話,隻是笑眯眯地看著老蘇,很狡猾的樣子。也是,人民內部矛盾,隻有老蘇這個老好人才會拿到她麵前來展示。菜上來,蘇家兩兄弟都是好胃口的人,許半夏也不差,兩兄弟最先有點顧忌似的,但見許半夏一點不客氣,兩人也就放開了。賓館菜蔬的容量哪裏經得住這三個人的洗禮,幾乎是上一盤清一盤。老蘇百忙當中給許半夏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幾個單位的名稱,“胖子,幫我看看,這幾個單位好不好?”

許半夏看了下,問:“要穩定還是要錢?為什麽不就地在北京找工作?”隨即自己就笑嘻嘻接上一句,“廢話,這還用問嗎?老蘇肯定是穩定壓倒一切,小蘇肯定是錢不嫌多。來這兒工作小蘇想替老蘇出頭。”

小蘇再也客氣不起來,大笑出來,老蘇則是有點氣憤,都被許半夏猜中,但許半夏太不給麵子。小蘇笑後對許半夏道:“許小姐,我哥說你做得很大,我可以跟你做嗎?”

許半夏挺喜歡小蘇的,他那數字記憶力和對錢赤裸裸的追求,都與她許半夏差不多。不過這種才出來的社會新鮮人不知天高地厚,訓練起來費事得很,許半夏不想強人所難,免得到時與老蘇連朋友都做不成。所以隻是笑嘻嘻地道:“這樣吧,最近幾天你反正是寒假,每天跟著我上班吧,看著喜歡的話,你跟著我做,不喜歡的話,我不會阻你前途。這張單子上麵的單位都不是可以掙錢的地方,你有空還是再找找。”

正說著,伍建設那個包廂裏走出一個人來,許半夏不認識。不過趁此機會,她撥個電話給伍建設,“伍總,看見你在請客啊,要不要我進來敬一杯酒?”幹脆自己找上去,如果伍建設此刻有鬼,一定不敢讓許半夏與那一屋的人見麵。

伍建設一聽,道:“哎呀,胖子你也在啊,幹脆我來敬酒吧,現在哪裏敢勞駕你許大總經理大駕啊。”邊說,邊就走了出來。許半夏看著心裏冷笑,看來伍建設今天請的人是不想給她許半夏看見了。

等他過來,許半夏起身相迎,她反正小輩當慣了,此刻也不會與伍建設爭什麽大哥大姐的。

伍建設見麵就道:“胖子,上回跟你說的給我押貨做的事,你怎麽一點不再提起?春節前也就算了,我準備早早把工人放掉,回家休息。你春節後準備怎麽安排我的貨?”

許半夏直截了當地道:“伍總你背後給我下絆子,搞得我這幾天雞飛狗跳,你那件事恕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伍建設沒想到許半夏會這麽說,不由愣了一下,卻隨即一拍桌子道:“許半夏你愛做不做,老子不少你這點貨色。你跟趙壘給我下的圈套,總有一天我會叫你一五一十吐出來。”

許半夏也一點不客氣,一拍桌子回過去:“誰給你下圈套你找誰去,你給我下的圈套我也一筆不漏會問你要還。你不少我這點貨色,我更不希罕你這點生意。以前別人下手我看戲,今天開始我自己動手。不過非不得已,我許半夏懶得動用拳頭,伍總你好自為之,請回。”

伍建設哪裏受過那麽大的氣,一下兩隻眼珠子都凸了出來,一抓袖子道:“好啊,許半夏你想動手是不是?老實說我早就想揍你,我的鑫盛還不是壞在你手裏?滾出來,要打就打,老子今天給你點顏色。”

許半夏一拍桌子,道:“老蘇,你看著我的包,我一會兒就回來。什麽玩意兒,想跟我打架,也不打聽打聽我以前是混什麽的。走!當初我先看上鑫盛,硬是被你搶了去,我也沒說什麽,你自己把鑫盛整死,倒是賴上我了?我他媽這下非要爭口氣把爛鑫盛吃下來玩給你看。我許半夏就是比你強。”

伍建設這才忽然想到,媽呀,這個許半夏以前是混什麽的,他怎麽敢與這人單打獨鬥,人家連男朋友都敢閹的人,跟她打架能占得了什麽便宜?而且這一動手,本來貼的偽善麵具還不都撕了?以後要是許半夏指揮著小流氓每天找他空門,他還怎麽過日子?

老蘇知道許半夏打架水平一流,所以雖然擔心,但也沒有插嘴,聽許半夏叫他管住包,他就下意識地拿過許半夏的包放自己懷裏。小蘇則是嚇了一跳,見哥哥不出頭,還以為是一向好脾氣,他可是坐不住了,伍建設那樣子那麽凶,他怕許半夏不是對手。忙起身道:“男人打女人算什麽好漢,

有種跟我打。”這時幾個餐廳男服務員也走了過來。

伍建設見此忙就坡下驢,大聲道:“你們人多算什麽好漢,想車輪大戰嗎?來啊。許半夏,我今天好男不跟女鬥,放你一馬,你走著瞧。”

許半夏冷笑道:“少來,你不是我對手。伍建設我奉勸你,你衝別人怎麽樣我不管,你再敢衝我下手,你摸摸你頭頸上有幾顆腦袋。”

伍建設嚷道:“走著瞧,許半夏你走著瞧。”但氣勢已經大不如前,可還是大刀闊斧地回去自己包廂。

許半夏“哼”了一聲,才坐下,身後高躍進笑嘻嘻地道:“許胖子,很牛啊,幸虧趙帥哥沒看著,否則還有誰敢娶你嗎?”

許半夏回頭一看,隻得又站起來,沒好氣地道:“就是這個伍建設,害得我今天很狼狽,居然請出我們縣委書記來搞我。要是在外麵遇見,我非好好揍他一頓不可。你吃了沒?”

高躍進看著滿桌隻有一隻見底的布滿汁水的空盤子,不由奇道:“你們才開始吃?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快吃完了。”

許半夏道:“錯,我們把菜都吃完了,等著你來結帳。你們說了那麽長時間,修姨說出背後主使是誰了嗎?”

小蘇比較活絡,見此立刻道:“許小姐,你們談事要不要緊?要不我和我哥回避?”

許半夏這才欣賞起小蘇來,會做人是能做事的前提,難得他不像他哥哥。她也很幹脆地直說:“老蘇,小蘇,我也不留你們,我與高總確實有很要緊的事要說。小蘇,明天早上我到你哥哥住處接你,就這麽定,可以嗎?”

小蘇道:“許小姐,你給我一個地址,我自己找上去就行。”

許半夏想了一想,道:“也行,你就問你哥哥要,到了我公司就來找我。”邊說,邊起身把他們兄弟倆送到餐廳門口,“老蘇,今天很抱歉,我事情很多,這頓飯吃得不痛快,改天我安排好時間,專門補請你們兄弟。”

老蘇連許半夏累得麵無人色的時候都見過,所以很能理解,笑道:“胖子,你跟我客氣什麽,你要不是當我們是朋友,怎麽可能見縫插針安排時間出來跟我們吃飯?謝謝你。你回去吧,人家還在等著你。你也要注意勞逸結合。”

等許半夏一回頭,小蘇立刻非常好奇地連珠炮似地提出很多問題,他對許半夏充滿好奇,也充滿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