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相

回來的路上,照例是孫堅送她。

路過如意賭坊的時候,柳吟溪請孫堅停了一回,猶豫著望裏麵瞧了瞧。

洛懷風似乎不在。

柳吟溪暗暗苦笑。都說過了再不敢麻煩他,還有什麽好看的。

孫堅低著頭,忽然粗啞的哼笑道:“柳小姐,你雇白蓮教的人,已經失手了三次,難道你沒有想過,有人在出賣你?”

柳吟溪神情恍惚地苦笑:“白蓮教那一邊,應該是很可靠的。其餘……我實在想不出是誰。”

“真的麽?”孫堅一雙鷹隼一樣的眼睛,在暗中一閃。

柳吟溪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一直帶到了怡春園她自己的房間裏。柳吟溪一邊自己撥著燈芯兒,一邊揣摩著孫堅的意思。此人說得不錯。再要下手之前,必定要找出消息泄露的源頭。可是,究竟是哪裏呢?

“吟溪啊——這麽晚了還不睡?吃點宵夜罷。”殷如花蹬著門檻兒,手裏托了一碟兒桂花糕。

柳吟溪笑著接了:“班主費心了。”

“嚐嚐!”

柳吟溪兩根指頭拈起一片桂花糕,抿了一下,綿軟清甜。

“不錯吧?”殷如花問。

“不錯,倒像是含了一口鮮桂花似的。不是宜和齋做的吧?”柳吟溪道。

殷如花抿嘴兒笑,得瑟了一下肩膀:“這可是宮裏的東西。”

柳吟溪聞言一滯,桂花糕忽然變成了一張棉紙,澀澀的糊在嘴裏。

“是我們的爺,特意賞給你的。”

來得這麽快。

“我今兒跑了一趟北極閣的千歲府,見著了魏公公。說起咱們戲班子的事情,他老人家也風聞你的名聲,說有這樣出色的琴師,戲班子倒不開張,怪是可惜,不如明天重新唱起來罷。爺還誇你端莊老成,特地賞了點心。吟溪啊,過幾日就是爺他老人家的壽辰,去千歲府裏磕頭謝恩吧。”

“不去。”很本能的,柳吟溪反駁道。

“不去?”殷如花的臉頓時拉了下來。

柳吟溪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是真的事到臨頭,卻無論如何不能夠。

她不再說話,尖尖的指甲掐到了手心的肉裏麵。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幾時!”殷如花甩門出去。

桂花糕被風吹了一夜,幹成了硬硬的紙片兒。

殷如花在樓下摔門跺腳,指桑罵槐。

柳吟溪隻作未聽見。她坐在妝台前,慢慢勾著長眉。她的眉生得不好,淡而且細。螺子鈿用完了,柳吟溪拉開抽屜,看看還有沒有剩的。

抽屜有點深,一隻不用的粉盒跌了出來,裏麵竟然有一張字條。

柳吟溪一驚。

字是用畫眉的螺子鈿寫的,歪歪斜斜,文理不通,可是柳吟溪看懂了。

“品月,品月……”

她緊緊捏著那張紙,長指甲刺進掌心,刻骨的細疼。

寫字的人已成了荒郊野外亂葬崗裏的腐骨,她甚至不曾去為她收過屍首。

林品月原來已經從‘追風劍’孟青紫那裏知道,她是什麽人。這是孟青紫和林品月臨終前,給她的最後警告。如此重要的警告,她卻發現得太遲。

她再細細讀一遍那些字句,驚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天外流星——

天外流星————

漸漸的。

柳吟溪有些頭暈,晃晃悠悠的走到窗邊,讓撲朔的冷風吹著發燙的額頭。

怎麽會是這樣。

鳳棲琴悄無聲息。據說許陵越許大俠在其中留有機關,可以用來防身。這麽多年,她也沒找到機關在哪裏,也不想找了,未必真有。總不至於把琴拆了看看,她舍不得。

想起了林品月死的那一晚,在亂葬崗,她見到了洛懷風。

柳吟溪想著想著,忽然渾身發抖,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她用力咬住嘴唇,直到將嘴唇都咬破了,驀然折過身,撲到妝台前,將所有東西都一拂袖揮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