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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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春園被查封至今已有一個多月了。

在班主殷如花看來,這一個月過得無比的漫長。

她每天在空蕩蕩的戲台上踱來踱去,唉聲歎氣,很是煩躁不安。眼下這幅光景,戲班裏已經有人漸漸的離去了,柳吟溪倒是沒有半點想離開的樣子。這一點讓戲園裏剩下的人看了踏實,殷如花多少有點感激,對她益發的和氣恭敬。

柳吟溪不是瞎子,怡春園是什麽地方。以她的技藝聲名,找一個正經的戲班子跳槽是再容易不過。可是她這些年也就混了下來。一來固然是為了接近仇人,二來也是因為殷如花於她有恩。當初她大病初愈,流落街頭,在城郊一個茶攤上心如死灰的彈琴。忽然進來一個中年美婦,不由分說拉了她就走。柳吟溪大惑不解,殷如花說,喜歡你彈的一手好琴,我新招了個戲班子,若有你這麽一位琴師,必然不同凡響。進戲班子,哪怕是怡春園這樣的,也遠遠好過賣身為妓。柳吟溪幾有超生之感。為著這個,怎麽也不好意思裝作忘記了殷如花的襄助。

再說,柳吟溪自己的事情還忙不過來。這一個月裏她馬不停蹄的跑了不少地方。何況有些聽琴的老主顧那裏,還要去應酬,比如說侯爺蕭亦航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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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蔽月的夜晚,沒有一絲風聲。

天空一片遲暮的黑沉,令人心驚。

洛懷風負手而立,一動不動的眺望著詭異的夜空。

祠堂裏斑駁閃耀的燭光透過仄仄虛掩的門縫透進死寂荒涼的院子,一隻肥碩的黑鳥尖鳴一聲,從老樹上嘎然騰起,撲扇著濃墨般的羽翼,飛向了未知的遠方。

洛懷風輕輕皺眉,黯淡的眸底一閃而過的是宿命般悲涼的絕望。

他沒有聽到。

身後是很輕很輕的咳嗽聲,仿佛要用力忍住,卻有些徒勞。

滿麵病容的綠衣女子撐著單薄的身體,隻身來到門前,慢慢地,她抬起枯瘦的雙手顫悠悠的扶住門框,幽涼虛弱的目光呆呆地望向院中的男子。

他很痛苦。

她知道。她從來都知道。

可是。

綠衣女子埋下頭,瘦弱的肩膀在搖曳的燭光中輕輕戰栗。

慢慢地,她用力抓緊了門框,十指骨節分明,似乎做出了什麽重要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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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柳吟溪從蕭府回來,時候尚早。她洗了臉把自己關在屋裏,慢慢盤算。

隻要能夠拿到罪證,侯爺願拚盡全力,在朝堂上扳倒那老賊。

柳吟溪說了她的打算,既然雇殺手不成,隻有自己冒險深入虎穴了。

蕭亦航聞言皺了眉,說不妨請白蓮教再試一回。

柳吟溪斷然拒絕。她是不忍,不忍讓白蓮教再受重創,況且這些年來,為了行刺,她揮金如土,手頭大把大把的白銀黃金如同流水一般散去,眼下她已經沒有多少積蓄了。

蕭亦航搖搖頭,問:“你又有什麽機會能夠接近那老賊?”

柳吟溪淡淡地道:“憑我的琴。”

蕭亦航歎息一聲:“憑你的琴隻怕近不了他的身。從前怡春園的戲班子有機會到他府裏去唱戲,你也隻能在後台拉拉胡琴,近身不得。何況現在你們不唱戲了。魏忠賢又不是什麽風雅之人,不可能單獨請一個琴師上府裏去彈什麽高山流水。”他沒有再往下說,不忍心。

一旁,那個年邁的老車夫卻毫不顧忌的開口冷笑:“那老賊是色中餓鬼一個,柳小姐若舍得犧牲色相,機會到是有的。”

老車夫名叫孫堅,不是常人。實為蕭亦航十幾年的心腹手下,據說武功謀略佼佼不凡。

“不行,萬萬使不得!”蕭亦航冷下聲打斷,一扭頭,怒叱著讓他退下。

柳吟溪便起身告辭了,心裏漸漸拿定了主意。

蕭亦航越發的不安,送她到了蕭府的門外,叮囑道:“柳小姐,你一定要答應我,再有動作之前,一定要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