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鳳凰殤

——

小鳳死了,胤禛的世界轟然塌陷了。

兩天兩夜,他不吃不喝,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誰來也不見。

皇太子胤礽來了一次,他也沒有應門。

隆科多來了三次,在門外勸說無果,便生氣地走了。

第三日的清晨,年羹堯來了。

他接過小寇子手裏的食盤,端著,來到了胤禛的屋外。

叩了叩門,沒有人回應。

他沉下心來,站在門外說:

“四阿哥,我是年羹堯,小鳳的後事我已經幫你料理好了,希望你能收拾好悲傷的心情,重新振作起來!畢竟人死不能複生,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屋內安靜如死,坐在牆角的人大睜著眼睛,一動不動,身體仿佛是僵硬的。

年羹堯百感交集,又無比悵然地道:“其實,我很理解你失去摯愛以後的痛苦和悲傷,我也曾經和你一樣,深愛著一個女子,她善良溫柔,待我一心一意,可是我卻沒有保護好她,徹底失去了她,那種痛苦、絕望和悔恨,可能這一生也無法磨滅。我欽佩你對小鳳矢誌不渝的愛,但是,我想如果小鳳姑娘在天有靈的話,也不願意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屋內的人死靜地坐著,一顆顆燙心的淚水慢慢滑下蒼白的臉頰,含在他幹裂的雙唇間。

“四阿哥,希望你能盡快振作起來——!”

年羹堯也沒有多做停留,將手中的食物放在屋外的桌子上,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也轉身離去了。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屋門終於打開了。

胤禛披頭散發,孤零零地走了出來,腳下的步子慢慢的,眼睛裏也空蕩蕩的,整個人蕭瑟不堪,仿佛失去了靈魂。

年羹堯並沒有走遠,一回頭,看到了他。

胤禛慢吞吞地走了過來,麵無表情,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小鳳在哪裏?”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低低的,夾雜一絲幹啞。

……

門外,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雪花洋洋灑灑,整個世界一片寂靜淒慘的白。

年羹堯帶著胤禛來到了城郊外一片蕭條荒蕪的樹林中。

雪花如泣如訴,天地間一片模糊。十米之外什麽也看不清楚。

他們沿著林中的小路走了很遠很遠,爬上了一個坡,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那裏,隆科多大人已經在等候。

胤禛擦身而過,快步奔上前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小小的孤墳,土磚堆砌的墳頭燃著白燭,擺著祭品,顯然已經有人祭拜過了。

胤禛渾身止不住哆嗦,慢慢地,他表情僵硬,怔怔然撩起袍角,單膝著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隆科多和年羹堯站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看著。

胤禛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仿佛魔怔了一般,紋絲不動的跪在那裏,晶瑩的雪花落了滿肩,他氣息孤冷,像一座沒有任何感情的雕像。

天空一片冷凝,樹林裏寒風凜凜,雪花狂亂地飛舞,空氣清冽逼人。

隆科多沉吟了良久,走上前輕聲道:“為了不引來麻煩,為了避人耳目,所以不能給小鳳姑娘立碑。”

胤禛的嘴角扯動了一下,眼神淒迷而哀傷,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容古怪而落寞。

“小鳳這一生無依無靠,四處漂泊,受盡了苦難,最後因我而死,臨了,黃土一堆,滿身焦蟻,連個碑我都不能給她立!”平平的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在寂靜的曠野裏響起,隱隱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絕望和悲烈。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能埋在此處,已是萬幸了!”隆科多歎聲道。

大雪紛飛,寒風刮在臉上跟刀割一樣疼。

“為什麽?難道命運真的那麽不公平嗎?出身低賤,沒有權沒有勢,就注定隻能無辜枉死。”胤禛的目光顫抖著,慢慢的,又失神地落下淚來。

隆科多雙手負後,一仰頭,厲聲感慨道:

“這本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是現實的,是殘酷的,如果你沒有權勢的話,不但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人,也可能一輩子被別人踩在腳底下。”

潔白的雪花映照著他斑駁清平的臉龐,胤禛的眼神堅硬如鐵,一動不動。

“尤其是生在皇室,胤禛,你未來的路隻有一條,好與壞,就在你一念之間,你沒有選擇,但你的念頭卻可以決定你這一生的榮辱,小鳳死在這裏,如果你想通了,她死得就有價值,如果你想不通,那她的死就隻不過是一座荒塚而已!”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喃喃地叫喊著,胤禛的心口一起一伏,情緒陡然激動起來,他表情猙獰了,雙手抱住頭,痛苦地嚎叫起來。

“胤禛,你清醒一點——!”隆科多用力抓住他的肩膀,逼視著他泛紅的眼睛,不依不饒地繼續痛斥道:“在皇室的世界裏,沒有人可以幫你,你想逃也逃不掉,所有的權勢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別人給與的,是要靠你自己去爭取去謀劃,榮辱向來如此,如果你自己不站起來去拿,就注定一輩子低人一等,任人擺布。”

胤禛緊緊地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慢慢的,他俯下身去,指骨咯咯作響的一拳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雪地上。

“我絕對不會讓小鳳枉死的!”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直直的掉下來,凝結在臉上,他抬起頭凝望著前方白茫茫的雪空,幽深的眼眸裏迸出了從未有過的堅定和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