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殤

日子一天又一天在煎熬中度過。

某天,舞陽在梳妝時,忽然發現鬢角多出了兩縷細長的白發,用手指細細地翻弄,舞陽失魂落魄的發現自己長了許多白頭發,麵容異常蒼白。

這種荒涼的感覺讓舞陽感到無所適從,隻有跳舞的時候思緒才是平靜的。她開始瘋狂地跳舞來麻痹自己,身體越來越瘦越來越輕,單薄得像一片紙,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得魂飛魄散。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赤足站在空曠的屋子裏,像一抹樹林裏走出來的孤魂野鬼。

樓澈有三天沒來看她了,她心冷如水,這種淡漠和寡情並不如當初想象的天長地久,她的愛太過熱烈,而他的愛卻不知道方向。她慢慢強迫自己不去想他,隻把大把光陰荒廢在舞蹈上。可是即使這樣卑微的希望也隨著殺手的到來破滅了。

那是一個冷酷清俊的男子,一襲緊身的黑衣,眉眼間蒼涼如水,腳尖連點瓦片,雙臂一震,從屋簷上飛掠而下。

舞陽看到他手裏拿著一把墨綠色的長笛。舞陽知道那其實是一把鋒利的短劍,燕笙除了用它來吹笛之外還常常用它來殺人。

“你死期已至,竟然還有心思打量我。”殺手眯起眼簾,望著舞陽冷笑起來。

舞陽平靜地搖搖頭,一臉坦然:“我有負主公的厚望,但是我不能死。”

“那個男人,真的值得你們為他這麽做嗎?”燕笙皺眉,歎息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怒氣。

“我們?你說的我們是指?”舞陽疑慮的看著他。

“是,你和你姐姐。傾城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三年前她接到命令殺掉北漢的王,但不幸的是她同你一樣愛上了他。”

“所以她現在落下的病根就是她受到的懲罰嗎?”舞陽恍然大悟。

“我不會殺你,因為你的下場會比你姐姐更加淒慘。”

舞陽心想自己肯定眼花了,剛剛的某個瞬間,燕笙的眼中竟然閃過一絲痛苦的哀傷。

——

一夜風過,吹落了萬千楓葉,光禿禿的樹梢像一把彎彎的匕首刺向灰蒙蒙的蒼穹。

舞陽白紗遮麵,一身皎潔,從房簷上颯然飛過。

她趁樓澈上朝之際偷偷潛入皇後的寢宮。

偌大的宮殿裏鴉雀無聲,簾幕層層輕卷,檀香嫋嫋沁鼻。

傾城端坐在高高的銅鏡旁,雙手掩麵,無聲抽泣。

看到她這個樣子。

舞陽輕輕歎息了一聲。誰料竟引來傾城的警惕。

“下來吧,我知道是你。”她揚起頭衝房頂喊。

舞陽身形旋轉,翩然落地,表情滿是不服。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傾城拭淚後淡淡一笑,仿佛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

“哦。”舞陽遲疑了一下,蹙眉:“原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你來了。”傾城微微抬頭,不動聲色的迎住窗欞射進來的日光,“還記得那項鏈嗎?”

舞陽失神的看著她,嬌弱的身軀明顯顫抖了一下。

“那條項鏈是我們十歲生辰時父皇母後送給我們的禮物,後來,我不小心把自己那一串弄丟了,你害怕母後會責備我,偷偷將你的項鏈送給了我,現如今,這條項鏈我又歸還到了你手上。”傾城回憶的目光裏有一絲恍惚的悲哀。

舞陽沉默許久,無言以對。

忽然間,傾城目光一斜盯住她,焦急地大喊:“好妹妹,你快離開這裏,他回來了。”

——

是夜。

樓澈第一次留在舞陽的寢宮過夜。

一壺酒,一盞燈,彼此之間話並不多,隻是坐在一起喝酒。

半壺酒下肚,樓澈帶著一絲慵懶的恣意,笑著開口說想看舞陽跳舞。

舞陽喜不自勝,興高采烈的站起來,挑起雪白的裙擺,一個圓弧的旋轉,優美且自然。聽到他的掌聲後,這才開始起舞。

雙臂張弛,線條柔軟。

這一刻的舞陽兩腮嫣紅,搖曳婀娜,美得動人心魄。

樓澈眼中滿是讚賞,走過來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她從未見他如此動情。心裏竊喜著,將頭靠在他肩頭,連空氣都嗅出了甜蜜。

然後。

舞陽又暈倒了,不省人事。

她醒過來的時候樓澈已經端著空空的藥碗坐在身旁。

她不安地問:“我……我又病了麽?”

他眼中的喜悅無法掩飾:“熬過今晚,你就好了,你再也不會生病了。”

她渾身虛弱,艱難地還想開口說什麽,忽然感到自己的胸腔內一陣翻攪的抽痛。伸手一摸,卻摸到了一個精致的香囊。

香囊。他送給她的香囊。

舞陽唇片幹白,很輕很輕地笑,滿心歡喜地將香囊緊緊握在懷裏。

樓澈俯下身,在她額頭輕吻一下,幫她蓋好被子,然後悄無聲息的轉身離去。

屋子裏安靜下來,有細微的灰塵在暗淡的光線裏隱隱浮動。

舞陽的心口越來越疼,仿佛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慢慢地抽幹她體內的血液。

整夜整夜,她痛不能寐,輾轉呻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