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任站在雁門關的關牆上,披著厚厚大氅深吸了一口氣,摩挲著手心裏已經變得油膩的白玉,對韓慶道:“安排人,準備些湯水,不要太熱,跑了這麽遠的路,肯定一身汗,如果不泡一泡,是要生病的。”韓慶拱手應諾。蘇任轉身下了關牆。

劉健、雷被、李成等雁門關眾將都在場。雖然他們從各種渠道聽說過一些事情,比如溫嶺老君觀,比如長安北門,比如淮南王府,比如南越等等等傳聞。可是有很大一部分並不怎麽相信。天雷時什麽?那可是隻有天上的仙人能夠掌控的東西,人家即便是道術高強之輩,一到*劈死一個人已經算是神跡了,可今天他們看見的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甚至於想象。

黃十三跟隨蘇任較早,很多事情都見過,到也沒有怎麽驚訝。蠻牛不一樣,他在黃十三麵前就算個新人,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樣的場麵,驚的半天說不出話。

“哈哈哈……”黃十三拍著蠻牛的肩膀:“這回信了吧?咱們將軍還有更厲害的,到時候別被嚇尿了褲子,哈哈哈……”

“還有更厲害的?比這還厲害?”蠻牛破天荒的沒有責怪黃十三說他尿褲子的事。

“那是自然,這才哪到哪?這麽多年,先生靠著神鬼莫測的手段屢建奇功,我大漢軍神的名字絕不是平白得來的。”掃視一眼眾人,黃十三將胸脯挺的老高:“你們算算,將軍自出山以來可曾敗過一陣?將軍說過的話可曾食言?不是我老黃胡說,隻要有將軍在,無論是誰都不敢正眼來看,全都他娘的把腦袋得塞在褲襠裏。”

“匈奴?伊稚斜?他們算什麽鳥,隻要將軍願意,用不了幾年就能全把他們弄到長安給陛下跳舞,聽說那個於單的舞跳的不甚好,陛下一點都不喜歡,等將來將那些單於呀,大王呀,亂七八糟的王全抓去長安,我老黃親自教,一頓鞭子下去要他們怎麽跳就得怎麽跳,婦人樣也不奇怪,哈哈哈……”

“看見沒有?”一拍身旁被遮蓋著的巨大的圓筒形東西:“這家夥比剛才那個更可怕!”

眾人不由自主的離黃十三遠點,十幾雙眼睛全都盯在黃十三手上,生怕這小子一不小心弄出響動,他們可不想和那些匈奴人一樣在天上亂飛。

“這到底是個什麽?”有人壯著膽子問道。

“咳!”韓慶咳嗽一聲,黃十三嘿嘿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完,連忙拉著蠻牛去追蘇任。

屯頭醒來的時候全身的骨節如同斷了一樣,稍微挪動一下就痛不欲生。想要張嘴說話,半天隻能發出輕微的呃呃。一勺子清水灌進他的喉嚨,隻覺得從嘴巴開始直到肚腹一陣清涼,將那股難以抑製的心火瞬間澆滅。一個聲音在屯頭耳邊輕柔的說話,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麽,但屯頭明白應該不是什麽壞話。

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想要伸手將眼睛上的東西撕開,可惜力不從心。喝了好幾口水,舒服好多。淡淡的藥香鑽進鼻孔中,想必自己的傷有人已經醫治過了。屯頭很慶幸自己沒死,有愧疚自己害死了查克旗。查克旗雖然是頭人的兒子,對他屯頭還不錯,屯頭已經將查克旗視作自己的兄弟。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如何了。

墨雨見屯頭不願意再喝,便放下水碗,問身旁的醫者:“如何?這孩子……”

“墨公子放心,這小子命大,已經醒了那就沒什麽大礙了,休養些時日,等被震爛的五髒六腑重新調理過來就無大礙了。”

“那就有勞了,畢竟是個孩子,無論是不是咱們漢人,戰爭不應該將他們牽連進來。”

“在下明白,將軍昨日也來過,也是這麽說的,在下省的。”

“你們將軍來過了?”

醫官笑著點點頭:“將軍讓我告訴墨公子,此次墨公子立下大功,反正墨公子不願意領受,就當這個孩子是用墨公子的功勞換來的。”

墨雨搖頭苦笑:“你家將軍還真會做生意,也罷,他既然都知道了也省的我說,你們好生照顧,過幾日我再來看他。”

聽見兩人走了,屯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坐起來。剛一使勁,就聽見有人大喊,這人竟然說的是匈奴話:“不要命了!你一個匈奴崽子不要不知好歹,要是爺爺碰見才懶得救你,是人家墨公子心好,你小子才撿了一條命,再不通話,爺爺一把掐死你。”

“吆喝,爺爺說的話聽不懂是吧?”

屯頭隻感覺脖子被人一把扣住,呼吸立馬不順暢了。若不是有人進來攔住,屯頭覺得那人一定會掐死自己。

查克旗被他父親和哥哥從雪窩子裏刨出來的時候如同一個雪球。頭人說話帶著哭腔,一雙大手不斷在查克旗身上摸索,一邊問道:“你沒事吧?沒事吧?可嚇死我了!”

查克旗的命很好,在爆炸之初被一頭死羊砸暈,跌進雪窩子。雖然營地裏亂成了一鍋粥,查克旗在雪窩子裏安然無恙,甚至連一根頭發都沒掉。若不是身上壓的雪和雜物太多,僅憑他的力氣沒法出來,查克旗在爆炸結束的時候就爬出來了。

“屯頭呢?屯頭飛哪去了?”查克旗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屯頭,讓老頭人一愣。

“應該凶多吉少!”哥哥安慰道:“你別難過,咱們部落的人離營地最遠,所以死傷最少,除了屯頭也就死了兩個而已,其他人還都在。”

“屯頭死了?”查克旗嚎啕大哭:“我說不讓他來,他非來,他非來!嗚嗚嗚……”

匈奴左營地損失慘重。牛羊牲畜幾乎死絕。爆炸最初就是從牧人營地開始的,受到驚嚇的牛羊馬匹瘋了一般四處亂竄,將營地夷為平地。說起來,被炸死的匈奴人並不多,絕大多數都是沒獸群踩死的。就連他們的大將喝醉之後,連同剛剛弄來的兩個女人一起,被獸群踩成肉泥,真的應了當初他對這兩個女人的諾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左營共有三萬大軍,十數萬牛羊和一萬多牧人。經此一戰,牛羊不用說,死的死跑的跑,收攏回來不足兩千,兵牧人更是死傷殆盡。而兵卒隻剩一千餘,且各個帶傷。可以說,匈奴左營已經名存實亡,和沒有區別不大了。

軍屯王接到左營的報告,愣了半晌沒有說話。那一日的情形他在平海營地感受的清清楚楚,可他怎麽也想不到損失會這麽大。

武建王深吸一口氣:“軍屯王,當務之急要立刻派人收攏左營傷兵和牲畜,若在將他們留在那裏,漢人隻需派出一支百人小隊就能全部剿滅,左營已經沒有必要再留了。”

軍屯王木訥的點點頭:“對對對,何人願意去左營?”

好半天大帳內沒有半點聲音。武建王再歎一口氣:“要不本王去吧?本王一定將左營的人馬全部帶回來。”

“這……,好吧,那就有勞武建王了。”

等武建王走出營帳,軍屯王突然爆發,一把將幾案上的令箭兵符掃落一地,一腳將幾案踹翻,抽出寶劍怒吼:“可惡!漢人真真可惡!有本事和本王擺開陣勢打一仗,搞這種下作的手段實在可惡!”

“可惡,大王說的對,漢人太可惡了!請大王下令,屬下這就率人攻打雁門關,定要將漢人斬盡殺絕!”一名不知輕重的大將立刻跟上。

見有人出了頭,其他人見風使舵紛紛附和,一時間大帳之中全都是請戰之聲。阿施那部作為伊稚斜的全權代表始終站在角落中,一言不發,但臉上的神情已經變了。

軍屯王揮手示意:“眾將之心本王十分明白,漢人可惡至極,但是雁門關易守難攻,咱們大匈奴勇士不善攻城,所以現在還需忍耐。”

“嗯!”眾人長出一口氣。最先附和軍屯王的那個大將道:“大王說的甚是,是屬下魯莽了,那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軍屯王冷笑一聲:“漢人狡詐,本王在出兵之前便有預料,早早便有了準備,傳令左右兩軍向中軍靠攏,並將斥候哨探全部撒出去,嚴加防範,若再出現這樣的事情,被幾個漢人輕而易舉的潛入,哼!本王決不輕饒!”

“諾!”

安撫住了手下諸將,軍屯王也沒了繼續飲宴的心思,揮手讓眾人退下。一邊歎氣一邊鑽進後賬。軍屯王的中軍大帳十分巨大,出了前帳之外還有很大的後賬。平日裏這裏是軍屯王休息生活的地方,但今日軍屯王進來的時候這裏已經有一個黑衣人端坐在賬內。

見軍屯王進來,那人放下酒杯行禮道:“大王應該已經知道在下所言非虛,是不是應該考慮考慮在下的建議了?”

軍屯王看了那人一眼,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不是本*不過你,而是……”

“大王不必多言,在下清楚!隻要大王願意與在下合作,在下保證日後匈奴單於之位一定是大王的。”

“嗬嗬!”

軍屯王幹笑兩聲:“話誰都會說,隻是不知道這裏麵的誠意有多少?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先生大名,是不是先生也有顧慮?”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既然如此,便告訴大王又如何?”伸手掀開自己的兜帽,漏出一張俊秀的臉龐:“在下便是方士欒大,在下的名字大王可能不知道,這麽給大王說吧,你們的李天師是在下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