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灌夫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虛弱的他連滾帶爬在船艙裏尋找,發現大家都是喝醉了倒也沒怎麽在意。當他爬到黃十三和蠻牛身旁的時候,兩人瞪著眼睛看著他。灌夫扭頭四顧,這才想起沒有發現蘇任的身影,這時候他才著急了。

廢了九牛二虎的力量,將黃十三和蠻牛兩人弄醒。看見灌夫,黃十三的氣就不大一處來,抓住灌夫的衣領開始咆哮:“你還我們先生!你還我們先生!”

灌夫被搖的眼冒金星。蠻牛連忙將黃十三抱住:“先找先生要緊,別管他們!”

黃十三這才憤憤的扔開灌夫,流著眼淚坐到甲板上:“上哪去找?我們都被人家打暈了,先生怎麽會是那個老家夥的對手,肯定是被人家抓住了,先生,是我老黃對不住您,這就一死謝罪!”說這話,從腰間拔出長劍就往脖子上抹。

蠻牛一腳將黃十三的長劍踢飛,怒道:“你死不死我不管,找不到先生我先殺你,再自殺!”

灌夫看著黃十三和蠻牛兩人跳下船,一頭鑽進灌木叢。從兩人的話語中多少聽出了些意思,任憑他是戰場上的將軍,朝堂上的衛尉,現在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蘇任是誰?皇帝的朋友,何況不久前剛剛立下大功。雖然說皇帝讓他將蘇任押回去,說白了自己就是蘇任的保鏢而已,如今人丟了,自己這條老命恐怕也保不住。

對手的麻藥勁很大,緩了好久才緩過來。灌夫提著鞭子一路打過去,凡是跟著他上船的軍卒全都挨了不少。還在船尾搗氣的船家更是苦不堪言。灌夫一口要定是船夫和賊人勾結,給他們下藥。船夫被綁在桅杆上,打了一遍又一遍,眼看就要打死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船上的一個小夥計是唯一沒有喝酒的人,他躲在船底存放貨物的倉內躲過一劫。當他被兵卒們拉出來的時候,已經嚇的屎尿橫流。看著這個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孩,灌夫沒有下令綁起來打,壓下心中的怒火,問道:“說,你都聽到了什麽?”

小孩戰戰兢兢的將自己聽到的隻言片語說了好幾遍。貨倉位於船艙最底部,雖然正好在甲板之下,但隔了兩層,小夥計聽的也不是很清楚,對於墨家兩個字印象最深刻。灌夫再三確認之後,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

衛尉丞讓人將小夥計帶走,蹲在灌夫麵前:“老將軍,您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灌夫冷笑一聲,歎了口氣:“此事你我二人恐怕脫不了幹係,此地離長安快馬隻需一天就能抵達,所以咱們還有一天時間,將所有人都撒出去尋找,若一天之內還找不到,你我就等著陛下降罪吧?”

衛尉丞眉頭一皺:“一個囚徒老將軍何以如此重視?囚徒逃走也不是沒有的事情,隻要咱們一口咬定是他逃走的,然後將那幾個知情的家夥全部……”

灌夫一腳將衛尉丞踢了個跟頭,呼的站起來:“這件事捂不住,如實稟報陛下你我或許還有一條生路,若敢亂言我保證你全家都會在東門外排隊!”

“啊!如此嚴重?”

“蘇任是何人你應該知道!此次馬邑我大漢大勝匈奴,全憑蘇任一手策劃,就連領軍將領都是蘇任向皇帝推薦,陛下沒有改動分毫,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倒賣戰利,私售軍功在這樣的大勝麵前算什麽事?那個禦史找死而已,你別以為陛下真的就對蘇任失了恩寵,記住了,隻要蘇任不謀反,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連丞相都沒法比!”

衛尉丞已經傻了。灌夫又踢了一腳,這才連忙去招呼人準備尋找蘇任。他算是看出來了,如果蘇任平安無事倒換罷了,若稍微有點損傷,他的這條命絕對保不住。到時候,恐怕不用皇帝動手,自己的上司灌夫就能將他砍了。

被困沙洲還能去哪找?沒有先進的聯絡手段,隻能等著又船經過的時候搭救一下。在沒來船之前,沙洲就是他們尋找的唯一方向。五十名軍卒撒開之後,小小的沙洲根本算不上隱沒的地方。就算是藏在沙洲裏的老鼠都被翻了出來,獨獨沒有看見蘇任的影子。

直到下午才有船經過,一群人總算被救。回到岸上,搜索立刻展開。不知道灌夫與河內太守、潁川太守做了什麽樣的交易,這兩人不惜盯著私自調兵的危險,命令所有郡兵沿河搜尋,隻要發現可疑之人先抓起來送到灌夫哪裏。灌夫哪裏都沒去,帶著人將營帳打在河邊,大帳外二十幾根柱子上全都綁著人,這還不包括被折磨致死,以及在送來的路上的人。

河內太守皇甫嘉不斷的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他對灌夫這樣的處置方法心有餘悸,但是還是忍著不吭聲。潁川太守鄭靜卻坐不住了:“灌老將軍你這樣搞下去,讓老夫如何向治下百姓交代?”

河內和潁川分屬黃河兩邊,可以說兩人對黃河都有管轄權,也可以說兩人對黃河都沒有責任。那座沙島位於黃河中間,就算是以河心為分界線,依舊可以互相推諉。所以灌夫直接將兩人找到對麵,就算是推諉也得推在當麵,贏得自然可以哈哈笑著看熱鬧,輸的也就成了管轄人。

鄭靜運氣不好,那座沙洲稍微偏南了一點,正好避開了河道,也就是黃河的中心區域。這一點被皇甫嘉抓住,一口要定屬於潁川,鄭靜也是無話可說。

灌夫已經殺紅了眼,眼看著天就要黑了,絲毫沒有問出個所以然。鄭靜作為一州太守,他的話不能不聽,麵子還是要留的。一跺腳:“你的百姓沒法交代,老夫對朝廷如何交代?”

鄭靜咬著牙:“那是老將軍自己的事情,押解人犯走失與我治下百姓何幹?何況潁川乃是老將軍故裏,吾也是看在老將軍麵上派人相助,難不成老將軍朕要對鄉鄰動手?”

聽到鄉鄰二字,灌夫便再也不好下手了。雖說灌家在潁川的名聲不太好,總歸自己是潁川人,真的和潁川百姓撕破臉皮,灌家就是在厲害,也在潁川無立足之地。

皇甫嘉走過來:“既然是賊人自然就會逃走,聽老將軍所言,這些人手段毒辣,而且早有預謀,說不好已經出了潁川、河內兩郡,此事下官以為還是盡快奏報為妥,耽擱了時日反而沒有拿到賊人,陛下怪罪下來老將軍可就真的脫不了幹係了!”

鄭靜點頭道:“皇甫太守說的是,快馬一日就能走百裏,若那些賊人早有準備,現如今在百裏之外也不是難事,我們隻在河邊搜索恐徒勞無功,當奏報朝廷畫影圖形緝拿為上策!”

灌夫聽完,長歎一聲。他是個純粹的武人,雖然這兩年官運亨通,從一個白身做到衛尉。但,在兩個精明似鬼的太守麵前他的那點心思彰顯無遺。簡單兩句話便讓灌夫覺得無力,一咬牙隻能點頭答應,至於自己回到長安會是個什麽結局他已經無暇顧忌了。

一匹快馬從黃河岸邊出發,沿途不做任何停留,在第二日長安城門剛剛打開的時候飛奔而入。水眼朦朧的守門校尉疑惑的看著衝進城門的快馬,問旁邊的兵卒:“可看清是哪裏的快馬?”

軍卒皺皺眉:“好像是衛尉的人,他們隻負責城內防務,何時這般緊急過?”

能在長安做官,對於朝堂上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一個小小的城門校尉也聽說了皇帝責令衛尉去馬邑捉拿犯人的事。又看了一眼那匹消失在街道盡頭的快馬,校尉冷笑道:“看來衛尉把事情並沒有辦好!”

竇嬰剛剛起床,今日沒有朝會,也沒有事情需要皇帝裁斷,整個長安都在為韓安國凱旋準備。按照皇帝的意思,那一天整個長安都要張燈結彩,安排了一萬軍馬進城展示,並要獻俘祭天。如此大事太仆和大宗正忙的焦頭爛額,作為丞相自然也不能閑著。

從蘇家流傳出來的稀飯已經成了長安城權貴人家每天早上的固定造反,當神醫淳於意說這符合養生之道後,不少富戶和農家也開始這麽幹,於是,無論竇嬰喜不喜歡,家中老妻一定會在早上熬出濃稠的稀飯放在竇嬰麵前。剛剛喝了一口,便看見門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竇嬰有些不悅:“何事慌張?”

門子連忙告罪:“丞相息怒,衛尉灌夫派人送來一封信,說十萬火急,小人這才……”

竇嬰放下飯碗:“拿來!”

灌夫還算不笨,並沒有按照皇甫嘉所言直接稟報皇帝,先給竇嬰寫了封信,信中將蘇任失蹤的事情和盤托出,沒有任何隱瞞。這一次他闖的禍不小,若等自己回到長安再報告恐怕有死無生,若讓竇嬰先給皇帝透個風,自己活命的機會也就能大一點。

不等竇嬰看完那封信,波瀾不驚的臉上已經愁雲滿麵。再也顧不上吃飯,立刻吩咐人更衣,他得第一時間將這件事告訴皇帝。別人不知道皇帝和蘇任是什麽樣的關係,竇嬰的心裏格外清楚。單單從處置邊通就能摸到一二,至今邊通還在牢裏關著,就是再等蘇任回來泄憤。

丞相的車馬第一次沒有打出所有儀仗,快速的在街道上穿行,接連撞翻好幾個小攤,護衛也是扔下些錢便繼續趕路,根本不顧忌會有什麽影響。長安城的人也有些傻眼,那是丞相的馬車沒有假,一項溫和的丞相怎麽忽然間急躁起來,難不成又有什麽大事發生?一時間各種議論充斥長安,有幾個聰明人連忙找出來最近的大漢報,希望從上麵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