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露水很大,這個時候其實不適合趕路,特別是在草原上。∈♀,隨便走一段,袍子下擺和鞋子就全濕了。蘇任睡眼朦朧的從帳篷裏出來,昨天晚上那頓飯吃的很舒服,雖然依舊清湯寡水,好歹裏麵有不少綠葉菜,吃起來味道大不一樣。吃的飽自然睡的好,連夢都沒做一覺睡到大天亮。

單於的王攆就停在帳篷口,阿施那部帶著人全身披掛,肩膀上扛著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等在外麵。那根狼牙棒很粗,比阿施那部的腦袋還粗兩圈,隻有手掌接觸的那一塊正好一握。蘇任看了一眼就開始擔心,若是在戰場上掄這東西,萬一從最細的地方斷了,會不會把他自己的腦袋砸破。

蘇任打了個哈欠,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張騫他們的身影,搖頭笑了笑,便鑽進王攆繼續睡自己的覺。王攆的確很舒服,厚厚的皮毛在裏麵墊起來一尺厚,就算是路麵顛簸躺在裏麵也感覺不到絲毫。王攆裏麵也很暖和,躺在厚實的皮毛中,身上蓋著白熊皮,就算是狂風暴雪也沒有任何顧慮,何況現在還是春天。

在尹稚斜和中行說告別的時候,蘇任沒有下車,他正睡的很香。他不願意見這兩人,因為他和這兩人沒有什麽話說。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停他更不關心。蘇任將這次遠行當成了一場休息,最好這條路永遠走不到頭才好。要不是被尿憋醒,蘇任實在不願意爬出自己的窩。

已經是中午了,太陽升起來老高,沒想到躺在那麽個地方竟然沒出汗。就站在車轅上,退下褲子掏出自己的東西衝著外麵開始放水。這泡尿憋得很久,若不是實在憋不住了,蘇任還在暖和的皮毛裏躺著。撒完尿,微風拂麵而過,打了個激靈全身的疲憊一掃而光。

前麵傳來悠揚的歌聲,和阿四唱的不一樣,卻也很好聽。與阿四的高亢悠揚不同,匈奴人唱的低沉婉轉。當年蘇任聽過蒙古族的長調,直到這時候他才明白匈奴人唱的是蒙古長調和意大利歌劇的結合體,時快,時慢,時而悠揚,時而激烈聽著就讓人想起茫茫草原和成群的奔馬。

蘇任還發現了走在隊伍最後麵的張騫等人,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但是他們來了就說明他們相信了自己話。一共十八個人,都和張騫一樣穿著破破爛爛,腦袋上的頭發如同氈片一樣亂七八糟。其中竟然還有兩個女人,這讓蘇任有些驚訝,昨天張騫說過他挑的人都是跟他出使西域的,難不成那兩個女人也是使團裏麵的?

蘇任發現那兩個女人不是漢女,更像匈奴人。粗壯的身段和方正的臉龐就不是漢人的樣貌,蘇任懷疑那兩個女人是張騫在匈奴的妻子。都說唐宋時期東瀛人不遠萬裏來中原借種,沒想到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大漢,匈奴人就這麽幹過。

隊伍很大,多了很多尹稚斜向單於進貢的貨物,所以就走的很慢,眼看著太陽已經升到了中天,中行說還是沒有下令休息。蘇任的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了,早飯他沒吃,這時候肚子裏空空如也。招手將蠻牛叫過來,吩咐他去弄些吃的,可過了好久蠻牛隻帶回來兩個能砸死人的窩頭。

不是玉米麵窩頭,更像豆類作物,這東西吃多了會放屁,但蘇任實在餓的不行,也就沒什麽講究,填飽肚子再說。

一邊吃一邊問蠻牛:“那些人是什麽時候來的?”

蠻牛順著蘇任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道:“出營地的時候他們就在外麵等著,一共十八個還有兩個匈奴女人,說是張騫的女人,要一並帶上。”

“他就沒有孩子?”

蠻牛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吃了窩頭,喝了一陣子水,全身上下徹底舒服了,站在車轅上往前看。前麵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根據太陽的位置判斷,他們走的方向應該是西北。按照中行說來的時間計算,至少的得七八天才能抵達狼居胥山,這麽長時間若都是這樣的景色,蘇任估計自己就會睡死在王攆上。

隊伍在行走,蘇任不想騎馬更不想走路,那就隻能繼續留在王攆裏睡覺。更讓人無聊的是,竟然連個聊天的人都沒有,這對於一個不安分的心來說是很失落的。本想去找中行說說說話,可惜人家不願意見他,蘇任討了個無趣,便閉著眼睛硬讓自己睡覺。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駕車的馭手將王攆停穩,看都不看蘇任一眼,便下車子走了。先頭人馬已經在荒涼的草原上踩出了一塊空地,勉強支起幾頂帳篷。更多的人沒有這種待遇,隻能和自己的馬匹睡在一起。篝火是必不可少的玩意,若沒有他當狼群來的時候會將他們這群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草原上的狼很狡猾,據黃十三說一整天他們身後都有幾匹狼跟著,就是不知道晚上會不會招來狼群。如果這幾匹狼將狼群帶來,對於行走在野外的他們來說是很危險的事情。

張騫捧著一碗菜湯恭恭敬敬的跪在蘇任麵前,蘇任接過來看了一眼,問張騫:“我能喝嗎?”

張騫點點頭。蘇任沒有任何猶豫,端起菜湯就往嘴裏灌,一口氣將那碗菜湯喝完,將碗還給張騫,笑了笑:“看來你信我!”

“但願先生沒有騙我。”

王攆的位置很好,就停在火堆旁邊,周圍全都是戰馬和匈奴人。這樣做有兩個好處,首先蘇任別想逃走,其次若真的有狼群,蘇任這個文弱的家夥不至於第一個被吃。

有那碗菜湯墊底,再吃起肉來就舒服多了。羊腿是羊身上最好的一塊肉,所以蘇任三人分到了三條羊腿。一天沒正經吃飯,蘇任竟然一個人就吃了整整一條,這種吃相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吃飽喝足,匈奴人的原始野性得到了釋放。摔跤、跳舞是每一個匈奴人都會的東西。篝火旁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黃十三已經被感染,經不起人家的挑釁,下了場子之後被一個匈奴人連摔了兩個大馬趴,惹的一眾匈奴人哈哈大笑。蠻牛是個好親衛,無論匈奴人如何挑釁,他始終站在蘇任身後,寸步不會離開。

阿施那部笑的最大聲,嘴裏還嘰裏呱啦的說著怪話,就算蘇任聽不懂,也能從那張猥瑣的臉上猜出來,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被摔了十幾次之後,黃十三算是明白自己和人家不是一個檔次,人家從小玩到大的東西,絕對不僅僅憑借的是力氣。擺擺手表示不玩了,轉身朝蘇任這邊走,身後立刻冒出一陣嘲弄的笑聲。

黃十三轉過臉朝地上唾了一口,鄙視道:“騙老子還這麽張狂,等老子學會了,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當月亮爬上來的時候,營地終於安靜了下來。蘇任白天睡的太多,晚上沒了睡意,靠在車幫上看著營地裏的每一個人。張騫他們是奴隸身份,沒有帳篷那是自然的,連最起碼的鋪蓋都沒有。夜晚很冷,特別是露水上來之後,十八個人縮成一團凍的瑟瑟發抖。

蘇任有些不忍心,將黃十三和蠻牛弄醒,將王攆中的那些毛皮扔個了張騫。沒有全拿完,他可不願意為了別人自己睡光禿禿的馬車板。沒有蟲鳴,也沒有鳥叫,隻有一聲緊似一聲的狼嚎由遠而進。看來那幾匹狼還是將狼群招來了,不過蘇任不擔心,因為匈奴人一個個睡的很香。這些人常年生活在這裏,肯定知道狼群會在什麽時候進攻。

蘇任將熊皮披風裹緊一些,無聊的看著天上的星星。星星很明亮,比後世那霧霾天清澈的多,就連那種最小的都看的清清楚楚。

蘇任迷迷糊糊覺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一個激靈醒過來。發現一張臉出現在麵前,這張臉很熟悉,帶著笑容和玩世不恭。

“你怎麽來了?”蘇任連忙往左右看了看。

贏廣濟壓低聲音道:“我一直跟著劉宏的隊伍,又在陰山躲了好幾天,看你又被這群人帶出來,便一路跟過來,你這是又要被送到哪裏去?”

“狼居胥山下的單於王庭。”

“哦!不錯呀,比來的時候強多了,還有這麽好的車,你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幾個可苦了!”

蘇任笑了笑:“我也沒想到,要不你也上來試試?”

贏廣濟左右看了兩眼:“不說廢話了,走吧?”

“去哪?”

“回馬邑呀!難道你真的想跟著他們去狼居胥山?”

蘇任搖搖頭:“現在還不能回去,你想辦法將那邊那十八個人帶走,其他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屁!”贏廣濟急了:“就你這樣還怎麽解決?你是能殺出人家王庭,還是指望這些家夥放你?我可是看在錢的麵子上才來的,若不是為了你許諾的那些錢,何至於吃這麽多苦?”

“怎麽?我走了這些天馬邑的生意停了?”

贏廣濟搖搖頭:“那倒不至於,還別說你的那些手下還真不在乎你,你被抓了他們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就好像沒事一樣,隻有我傻乎乎的跑來救你。”

“誰讓你我是朋友呢!”蘇任笑了笑,正好聽見有人起身的聲音,連忙推了贏廣濟一把:“快走,別忘了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