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山就沒有險峻的,特別是江淮之地,由淮河與大江衝擊出來的大平原,有個土包當地人就冠之山名。青雲山就是個大土包,隻因比四周高了那麽一二百米,站在山下能看見山峰好像在雲端,所以起了個青雲山的名字。

蒼狼這個名號也不是特有,按照青雲山的規矩,所有青雲山的大債主都叫蒼狼。現任蒼狼實際是前任蒼狼的妻子。當年蒼狼因不滿刁難,一怒之下殺了上官,帶著手下百十個相好的兄弟在青雲山做了盜匪。剛開始那些年,屢屢受到淮南國和衡山國的打擊,眼看岌岌可危。

在淮南國和衡山國聯合攻打的最後一次戰鬥中,青雲山眼看就要完蛋,前任蒼狼與淮南王劉安做了一個交易,青雲山自願替淮南國把守西部,負責監視衡山國,從而換取青雲山的片刻安寧。作為條件,青雲山山匪的家眷被扣留壽春,蒼狼自刎表示自己的誠意。於是乎蒼狼的妻子北宮瑾接任蒼狼的位置,做了青雲山的大債主。

蘇任探出腦袋往北宮瑾身後看了看:“咦,怎麽不見青雲山的軍師?沒有他在場,夫人做的了青雲山的主?”

北宮瑾喘著粗氣,瞪著蘇任:“我乃青雲山大債主,有何事做不了主?”

“嗬嗬!夫人真乃女中豪傑,連你丈夫臨死前的叮囑都不遵守了?”

在蘇任一口說破自己的身份時,北宮瑾就已經很驚訝,此時再聽蘇任提到丈夫臨死遺言,北宮瑾就震驚了。原來人家早就對他們了解的清清楚楚,所以才會率兵前來,看來軍師說的一點都不錯,眼前這個蘇任的確很厲害。

蘇任見北宮瑾不說話,接著道:“夫人不會還不知道你的那個軍師是什麽人吧?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話說七王之亂剛剛結束,桂城鎮來了一個奇怪的人,此人年紀不大卻長的老態龍鍾,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左耳沒有了,當時的桂城軍候見此人可憐,便賞了幾個錢,誰料想此人賴上了桂城軍候,自願做了桂城軍候的門客,不求錢財,隻求溫飽。”

“沒人知道此人的名姓,因為少了一隻耳朵,所以大家都叫他獨耳!獨耳是個很有見識的人,對桂城軍候很中心,一路扶持用了三年不到便將桂城軍候變成了校尉,校尉對獨耳信任有加,一次醉酒提起了上官對他的打壓,放出狂言要殺了上官。”

蘇任慢慢坐下,示意北宮瑾請坐,親手為北宮瑾斟茶:“誰料想校尉的上官第二天真的死了,大家立刻想到了校尉和他酒後的話,校尉大驚詢問獨耳辦法,獨耳便讓校尉帶人占據一處險要為根基,日後若有機會再為自己洗刷罪名。”

“校尉聽從了獨耳的建議,率領自己的親信百十人來到青雲山,獨耳替校尉一步步計劃,先收攏民心,再招兵買馬與官府周旋,隻可惜時間不等人,在衡山國和淮南國的雙重打壓之下,青雲山練練敗退,校尉為了自己的手下甘願赴死,以一人性命挽救了青雲山五百多口,可惜……”

“別說了!”北宮瑾淚如泉湧,雙手掩麵痛哭流涕。

蘇任並沒有停下,接著道:“校尉臨死前交代自己的妻子,要守好青雲山,什麽事情都要先問問這個獨耳,隻要獨耳同意才能進行!校尉對獨耳信任有加,甚至於將自己的青雲山相托付,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最信任的獨耳才是青雲山最大的威脅。”

北宮瑾一下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蘇任。

蘇任將桌麵上的茶水往北宮瑾身前推了推:“夫人是好奇我怎麽知道這麽多,還是想知道這個獨耳到底是誰?”

北宮瑾沒說話,依然盯著蘇任。

蘇任端起自己的茶杯,輕呷一口,將嘴裏的茶葉沫子吐出來:“我怎麽知道的不能說,但是可以告訴夫人這個獨耳是誰。”

“七王之亂被平定之後,七王被殺的被殺,被俘的被俘,還有不少畏罪自殺,總之下場都不好!七王中實力最強的便是吳王,吳王狡詐殘暴也最有帶兵經驗,吳國也是最後一個被平滅的國家,吳王自知自己難逃一死便用自殺的方法來救自己的家眷,可惜他想錯了文帝的憤怒,吳王已死,皇帝下令將吳王家眷全部腰斬,隻有吳王的第七子劉奎逃脫。”

“劉奎雖然逃走,也過的很艱難,原本的王府公子,成了通緝犯,有家不能回,有國不能投,流落街頭與乞丐無異,眼看走投無路的時候,被你的丈夫,時任桂城軍候相救,這麽多年一隻留在桂城軍候身邊,想盡辦法要替吳王複仇,不惜使用各種詭計攪合天下,淮南王劉安已經被他勸服,下一個目標恐怕就是衡山王、膠東王、濟南王等等,而你們青雲山不過是劉奎的一個庇護所而已。”

“枉你丈夫如此信任他,卻被人家利用了一輩子,哎!說起來就是個大傻瓜!”

北宮瑾從剛才的激動中平靜下來:“此乃挑撥,我不會相信!”

蘇任笑了笑:“信不信都是夫人的事情,當年你丈夫的死與其說是自刎,倒不如說是被淮南王逼迫的,再往深的想一想,堂堂淮南王對你們這小山寨如此上心夫人不覺的奇怪嗎?眼看就要打下青雲山,卻因為一個人的死就退兵了,聽著都覺得好笑。”

“還有!”蘇任沒讓北宮瑾插話:“與淮南王談判的計劃不會是你丈夫想出來的,恐怕有某些人的影子,夫人離令夫君最近,應該知道一些事情,夫人可以好好想想。”

天色已黑,四周亮起明晃晃的火把。一下午基本都是蘇任說,北宮瑾一言不發的傾聽,對蘇任的話沒有反駁,也沒有追問,坐在哪裏呆呆發愣。茶壺裏的水續了好幾回,喝進嘴裏早已經沒了清茶的味道。

將最後一杯水喝完,蘇任道:“夫人,在下再說一句,要救你手下的家眷我有辦法,不過夫人要答應率人去江蘇,也不要做山匪了,做回校尉如何?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我也隻說一次。”

“夫人不用現在就決定,明日黃昏之前是最後期限,過時不候!不要以為你的青雲山固若金湯,在我的秘密武器下,攻下這個小土包不是什麽難事!好了,夫人請回吧,咱們的談話到此結束。”

北宮瑾是怎麽回來的她不知道,腦子裏全是蘇任的話。北宮瑾後悔和蘇任這樣的人見麵,也慶幸見了一麵,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一個能將你來龍去脈摸的一清二楚的人都不是好對付的對手。這樣的人若是朋友,則另當別論。

“軍師,你真的覺得蘇任能救回兄弟們的家眷?”北宮瑾第一次對劉奎生出了懷疑:“或者說您是想利用此事激怒劉安,從而……”

劉奎看了北宮瑾一眼:“這些話是蘇任給你說的吧?”

北宮瑾沒有否認,點點頭。

劉奎忽然笑了:“當初鼓動蒼狼殺上官的時候,吾的確抱有私心,自從來到青雲山這麽多年,時間一天天的過,吾也從翩翩少年變成如今的垂暮老者,想法上也改變了很多,仇恨在心裏一分分的減少,心裏的負擔也在慢慢減輕,到現在什麽仇恨?嗬嗬,比起那些兄弟的家眷又能算得了什麽?活人總比死人來的重要,你說是不是?”

“軍師!”北宮瑾是個女人,可以說和劉奎的遭遇差不多,兩個人如今都是孤苦伶仃,背著血海深仇。如果劉奎再年輕幾歲,憑這幾句話與北宮瑾抱團取暖都有可能。

劉奎長歎一聲:“若蘇任答應救出那些被劉安看押的家眷,吾情願送上這顆人頭!”

蘇任大啦啦躺在太師椅上,腿上蓋著一條雪白的熊皮褥子,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捏著肉塊,吃的滿嘴流油。幹糧他吃膩了,作為大漢軍隊的主食,沿襲了秦代的風格。鍋盔是最好的幹糧,一匝厚的麵餅被烙熟,放在胸口,幹吃、泡水都可以。危急時刻還能當做盾牌用。

蘇任可吃不慣那東西,放的太久又幹又硬,石頭都砸不爛,更不要說牙了。而且江淮之地潮氣太重,就算是鍋盔也會很快變質。所以,蘇任讓人用鹽醃製出來的肉幹很受手下的喜歡。這樣的肉有味道,還有嚼頭,最可貴的是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一點問題。

蘇任手上的肉已經蒸煮過,鹹味淡了很多,正好可以和麵糊一起吃,既不鹹又略帶鹹味。一口將酒喝幹,示意韓慶給自己斟酒。不等韓慶動手,石寶已經將蘇任的酒杯添滿。

韓慶一笑:“先生,蒼狼雖然有些民望,卻沒必要如此對待吧?先生若想收服,隻需派一位能說會道之人足以。”

蘇任又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收服有收服的區別,如你所言派人來,蒼狼應該也會答應投降我們,卻是身在江蘇心在壽春,隻有將他們的心也拉到江蘇,這才是真正的收服。”

“先生是說蒼狼和劉安……”

“不是蒼狼和劉安,是劉安在脅迫蒼狼,要想收服蒼狼就得將劉安看押的那些青雲山家眷弄出來。”

“蒼狼有什麽好的,咱們何必費那麽大的力氣?”霍金很不滿,一邊吃東西,抬腳就踢在被他生擒的青雲山八寨主身上。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