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北軍進入,長安城的亂象瞬間被壓了下去。李廣和程不識按照蘇凱的指點,一戶一戶的清查,凡是與豪強沾邊的全都抓起來。一時間,長安豪強雞飛狗跳,臨時弄出來的牢房人滿為患。有些覺得自己沒事的家夥,仗著上家的權勢,想要與北軍抗衡,結果隻有一個,全家被斬。

皇帝這一招非常狠,隻抓豪強不動權貴。就算權貴們知道皇帝針對的是他們,他們卻還不能申訴,一個個躲在家裏生悶氣,一點辦法都沒有。平時被作為狗的豪強鬼哭狼嚎,作為上家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嫖的臉色很差,公主府招攬了的豪強最多,這一次的清理,受到的衝擊最大。隻過了三天,一半的鷹犬都沒了,剩下的也是心驚膽顫。

“殿下,您可得救救我們呀!我們已經沒有活路了,據說要把我們這些人弄去茂陵做苦力,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平時凶神惡煞的家夥,這個時候哭的像個孩子。

堂下跪了一群人,各個都帶著哭腔。在大殿外麵聽,就好像辦喪事一樣。足足聽了小半個時辰,劉嫖終於聽不下去了:“夠了,我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兵是太皇太後親自下旨調來的,你們讓我怎麽辦?”

“殿下!我們做的那些事情可是您下的令,如今出了事,您不能不管!”

“怎麽?你在威脅我?”劉嫖瞪著眼睛,看著那個說話的家夥:“我是讓你們給我辦了些事情,卻沒有讓你們去招惹那些窮鬼!出去聽聽,抓了你們,長安城的其他人是什麽感應?”

“殿下!”

“滾!都給我滾出去!來人,全都打出去!”一大群公主府衛士闖進來,二話不說揮舞手裏的棍棒,將那些哀嚎的豪強趕出了公主府。

過河拆橋也好,卸磨殺驢也罷!豪強如今成了一群誰也見不得的家夥,百姓們對其恨之入骨,權貴們更是不願意惹火燒身,皇帝視他們為毒瘤,他們誰也靠不住,隻能任人宰割。有人提議聯合起來與北軍對抗,立刻就被否決了,誰都不是笨蛋,去茂陵還有一條活路,對著幹隻有死路一條。

與轟轟烈烈的清理豪強一樣,太學工地也進入到了建設的最**。不少機靈的痞子和混混,忽然發現整個長安,隻有太學工地沒有北軍騷擾,於是心甘情願的跑來做工。不為混一口飯吃,隻為躲避被抓去茂陵的結局。躲進工地,這些人還想偷懶耍滑,在被趕走了幾個之後,他們明白過來,人家不是不知道他們是誰,而是看他們的表現是不是值得庇護。

突然湧進來這麽多人,司馬相如很有些顧慮:“先生,這真的沒問題?”

“放心,隻要他們不惹事不鬧事,就留下!說起來,這些人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就是有點遊手好閑而已,咱們這工地一年半載幹不完,等他們出去的時候,也就改造好了。”

“可我擔心外麵的風頭一過,這些人可就不那麽心甘情願了!”

蘇任笑笑:“這倒是個問題,那就封閉起來,想要出去必須經過咱們的同意,增加一條,凡是在沒有完工之前,無論是趕出去還是自己跑了,全都交給廷尉!當然,他們要是安安分分幹活,什麽也不說,別的民夫什麽待遇,他們一樣,你覺得這樣如何?”

司馬相如點點頭:“倒是個辦法,那就得增加人手,要不然跑了都不知道。”

“哎!”蘇任歎了口氣:“好我的司馬兄,你是讀書讀傻了,連坐知道不?十個人一組,一人出事全組受罰,讓那些良家子做組長,我保證一個都不會跑,最重要一條,進來的人進行登記,派咱們的人多走動。”

司馬相如黑下臉:“你這是在罵我?”

“你覺得呢?”

“哼!”冷哼一聲,司馬相如走了。

工地的建設逐漸進入正軌,隨著長安混亂慢慢結束,大量在冬季閑下來的民夫回到了工地。蘇任還和原來一樣,時不時的出現在工地,偶爾也出手幹點活,要不然站在這無遮無攔的地方,西北風能鑽進身體裏麵。

一切有了雛形,街道、房屋、水渠,甚至是下水道也逐漸完善。讓長安人感覺到意外的是,在工地的西南方向,一個高聳如雲的圓形建築正在拔地而起,隨著時間的推移,高度也在一點點升高。眼看著就要高過皇宮的屋脊,這才不得不停了下來。

沒人知道這是什麽東西,隻覺得很突兀,說是煙筒吧?卻建在平地上,下麵不是房屋。說是排氣用的東西,卻是實心的。高約五丈,上大下小,就好像一根木棍上麵頂著一隻水桶。蘇任帶著工匠,正在測量,得到數字之後,撿起石頭便在地上一陣寫寫算算。

司馬相如雙手插在衣袖中,哆哆嗦嗦的過來。他不比蘇任,作為標準的士人,下不了狠心和那些民夫一起勞動,也不能躲在房子裏不出來,一則工地上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二來蘇任都出來了,他豈有不出來的道理。這樣一來,就隻能站在空曠的地方吹冷風。

看著蘇任在地上畫了半天,司馬相如不認識,一連串圓圈和豎線組成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字。蘇任算完,扔了手裏的石頭,對身邊的人道:“可以了,讓人去弄銅管,至少五寸粗,我剛算過,一共需要一千丈,進入各家各戶的可以細一點,也得兩寸粗,這些有六百丈就夠了,不能有一絲縫隙,接口就按我畫的圖做!”

一名曹椽答應一聲,帶著人走了。司馬相如抬頭望向奇怪東西的頂端,站在下麵哪種威壓感很強烈,看的時間長了,總感覺這東西馬上就要倒了。

“不錯吧!這可是好東西,這是咱們這個社區第一項福利,自來水!隻要給這裏麵灌滿水,用管道輸送進每家每戶,再也不用挑水了!你說好不好?”

司馬相如搖搖頭:“這麽高的東西,怎麽把水弄上去?”

“不用你操心,我自有辦法,看見邊沿那些伸出來的東西嗎?安上滑輪,每次一大桶,用一個時辰就能裝滿,足夠這麽大片區域吃喝拉撒!”

聽蘇任說的高興,司馬相如卻越來越糊塗,在蘇任修建下水道的時候,他還能看懂。後來,將茅房建在屋子裏,司馬相如就已經忍受不了了,現在又搞出這麽個東西,他第一次知道建房子用這麽麻煩!

司馬相如擺擺手:“停!我來不是和你說這個的,有事找你!”

“何事?最近沒說聽工地有問題呀?”

“不是工地,是有人來預訂房舍!”

“哦?誰這麽有眼光,還沒建好就看到了好處!這人一定是有大智慧的!”蘇任一臉興奮:“隻要他真的買,我給他折扣!”

司馬相如冷笑道:“就怕你不願意賣給他!”

“到底是誰呀?”

“隆慮侯陳敎!堂邑候的二公子!”

“哦?的確讓我意外。”

“那咱們賣不賣?”

“賣,為什麽不賣,隻要他出的起錢,買幾套都行!”

“可他是……?”

“不管他是誰,就算是館陶公主親來,我也賣!”

陳敎有些局促,和他哥哥陳須相比,陳敎瘦弱一些,也穩重一些。屁股下的椅子讓他很舒服,不斷的挪動身子,感受著放鬆雙腿的感覺。還有屋裏放著的那個紅彤彤的銅爐,也讓陳敎很喜歡,屋裏沒有煙氣,卻很暖和。就憑這兩點,蘇任絕不是一般人。

房門一開,冷空氣呼的鑽進來,陳敎連忙回過神來。看著蘇任,蘇任望著陳敎,兩人對視了幾秒鍾。陳敎首先施禮:“見過蘇議郎!”

“隆慮侯客氣,說起來我該先行禮才對!”

陳敎笑道:“我這個隆慮侯是托了先祖遺澤,沒幹什麽事,而蘇議郎為陛下興建太學,勞苦功高,該是我拜!”

蘇任也笑笑:“咱們不說這些虛套的,隆慮侯請坐,說正事吧!”

“是是是!”陳敎連忙點頭:“聽聞蘇議郎在太學周邊建了些房舍,我與家父商議了一下,準備買上幾套,不置可否!”

“當然可以,修建房舍就是人住的,有人買豈能不高興?隻要隆慮侯願意掏錢,自然賣給你!”

“多謝多謝!”陳敎從懷裏掏出一張絹帛,上麵寫的是錢幣的數量,下麵蓋有堂邑候和隆慮侯的印章。蘇任以前在曆史書中看過,最早的紙幣出現在宋朝,稱之為交子,沒想到在大漢早已經有了絹帛幣。

司馬相如結果看了看,上麵竟然是十萬錢,一臉驚訝的望著蘇任。蘇任卻雲淡風輕的,並沒有因為錢財太多感到驚訝:“隆慮侯果然大手筆,這麽多錢可以買好幾棟了!”

陳敎連連擺手:“蘇議郎誤會了,家父言隻買一棟!蘇議郎替陛下興建太學,作為皇親不能不有所表示,剩下的錢是我與家父捐出來,助蘇議郎建太學的。”

“哦?難得堂邑候和隆慮侯如此費心,那……”

陳敎再次施禮:“小小一點錢財不足掛齒,我與家父所捐的這點不足蘇議郎萬一,甚是汗顏,還望蘇議郎在陛下麵前解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