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僰地貧瘠,缺水多山。從落水關往南三十裏,過了落水便是僰人領地。僰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數百年前,僰人的祖先從山林裏出來,本想湧往成都平原,誰料強大的秦國頃刻間覆滅蜀國,將廣袤的平原占為己有。麵對強大的秦國,僰人隻得退居此地。

一條小河蜿蜒而出,順著懸崖靜靜的流淌。四下不是荒草就是密林,一尺寬的小路非常難走。蘇任此次帶著幾車貨物,在這樣的地方可謂是舉步維艱。

霍金一邊推車,一邊埋怨:“早知道這地方這麽難走,就不帶這許多的東西,害的小爺還得推車,咱們去送禮,那些僰人也不來接一下。”

河流的對岸是一麵陡峭的懸崖,幾具已經腐朽的棺槨高高的架在懸崖之上。風吹雨淋,棺槨幾乎成了碎片,露出裏麵的屍體。白骨猙獰,冷氣森森。夜貓子在大白天竟然也叫喚,淒慘的叫聲更加增添了此地的恐怖。

蘇任抬頭看了一眼,問綠倚道:“綠倚姑娘,你是僰人,你們把棺槨架在懸崖上的風俗是什麽意思?”

綠倚也抬頭望了一眼懸崖上的棺槨。年代已經久遠,應該是僰地先祖,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架上去的:“在我僰人中有這樣的說法,懸棺越高越吉,先墜則更吉,就和你們漢人入土為安一樣,為的都是蔭蔽後人而已。”

蘇任點點頭:“我以前總以為,你們僰人把棺槨架的那麽高,是為了更加靠近你們的神靈,聽你這麽一說,總算是明白了,原始就是那句話,爬的高摔得慘呀!”

“你說你們這些僰人,吃飽了沒事幹,把先人的屍身費力架的那麽高,風吹日曬不說,還要看誰先掉下來,你們這是讓你們的先人死無全屍呀!”

“你!”綠倚被蘇任氣的銀牙緊咬,就想動手,想了想卻打馬離開了。

司馬相如搖搖頭:“你何苦如此激怒一個女人,說起來綠倚姑娘也挺可憐,為了他的族人在我漢地數年,一個女人有這樣的忍耐力,也算是女中豪傑。”

“得了吧!那是僰人男子沒本事,敢問長卿兄,咱們漢人可有讓女子擋災的傳統?”

這句話正好被綠倚聽見,她冷笑一聲:“你們漢人各個英雄,隻是每年與匈奴和親,將大漢公主遠嫁塞外,這便是你們漢人男子的本事!”

蘇任被這句話噎的沒話說,連忙轉頭望向司馬相如。司馬相如微微一笑,把腦袋轉過去沒理他。

“你個女人知道什麽?這叫美人計,懂不懂!勾踐以西施滅吳,我大漢將以公主滅匈奴!”蘇任還在強詞奪理。

綠倚終於找到可以打擊蘇任的事情,豈能放過:“嗬嗬,的確是美人計,據說當年匈奴單於向你們太後呂氏求親,那可是你們高祖的皇後,你們漢人無可奈何,想必呂氏定然是美若天仙的老婦人,哈哈哈……”

蘇任的臉變成了鍋底,一鞭子抽在霍金身上:“出點力,這點路你們走的磨磨蹭蹭,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僰人?”

霍金委屈的看著蘇任。天氣冷穿的厚,被抽一鞭子倒也不疼,可心裏憋屈:明明是那女人擠兌你,你打我幹什麽?

麻塘壩是蘇任進入僰地的第一站,這裏有一個僰人小村莊。離著老遠便看見一條浩浩蕩蕩的隊伍從村子出來,一個個衣衫襤褸,有些婦人的衣服竟然都不能遮擋住身體。僰人喜黑色,一大片黑色中,時不時露出黃色的皮膚,還是那些重點部位,讓人看了格外不舒服。

人數很多,應該是整個村莊都出動了。綠倚慌忙下馬:“讓開大路,不得衝撞!”

“什麽意思?這些人要去幹啥?”

“應該是有人故去了,要將他的棺槨放到懸崖上!”

蘇任連忙長起身子,在隊伍的中間,一輛犛牛車上拉了一口烏黑的棺材。幾個身穿黑衣的男女圍著棺材哭哭啼啼。路就那麽點,兩邊的隊伍眼看就要相遇。給死人讓路這是基本常識,可是裝滿貨物的馬車很沉,廢了半天勁都沒挪動。綠倚看的著急,伸手上去幫忙。十幾個人一起用力,這才在送葬隊伍過來的之前,將道路讓開。

僰人們一聲不吭經過蘇任等人麵前,一個個用憤怒的眼光看著這群漢人。有些孩子想要伸手摸摸車上是什麽,立刻會被大人一巴掌打在手上。直到整個送葬的隊伍過去,那些年長的大人沒有一個好臉色。

蘇任擦了一把腦袋上汗水,問綠倚:“你說他們要去幹什麽?”

綠倚翻了一個白眼:“帶著棺槨自然是崖葬了。”

“哦?那我得去瞧瞧!”蘇任撒腿朝白馬方向跑:“小金子,去看看這些僰人怎麽把棺槨弄上十幾丈高的懸崖!”

麻塘壩北麵的小河旁就有一處懸崖,上麵橫七豎八已經安放了不少棺槨。這僰人懸棺乃是千古之謎,後世的很多所謂學者、專家都不能理解,僰人是如何憑借落後的技術將那些棺槨架上那麽高的地方。自己今日親見,便是破解這千古之謎的時候。

祭奠和各種儀式對蘇任來說沒有意思。等到一切結束,忽聽一聲大吼,懸棺正式開始,蘇任很興奮。隻見幾個僰人將棺槨抬到懸崖下,長長的繩索便從崖頂垂了下來。

“大哥,上麵有人!”

隨著霍金的指點看上去,懸崖上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僰人抓著兩根粗大的繩子,繩子的一端就垂在棺槨上方。崖下之人將棺槨綁好,又是一聲大吼,崖上的那些僰人開始用力。隨著僰人的提升,棺槨一點點的提高,直到數十米選好的懸棺地點,這才停下。

綁著繩子從上麵懸垂下來的兩人,每人身後都有一根巨木。在上麵僰人的幫助下,那兩根巨木被放進了早已打好的岩洞之中。用木楔和石塊將巨木固定好,在指揮者的口令下,棺槨一點點的放下來,平平穩穩的安放在那兩根巨木上。

這個過程曆時很長,從中午一直到太陽落山。整個村莊的僰人都在為安防這個棺槨忙碌。男人們在崖頂,女人們在崖下,村裏聲音最大的那一個就是指揮。幾十口人配合默契,所有步驟一氣嗬成,就這樣將一口裝著死人的棺材放到了離地麵三四十米的懸崖峭壁之上。

蘇任皺起眉頭,原來這麽簡單!

想起後世的那些專家、教授各種各樣的猜測,絞車、高台甚至於簡易起重設備,為了表示他們的智慧,都被強加在古人淳樸的想法之中。人力才是最可靠最直接的方法!雖然其間對棺槨磕磕碰碰,隻要沒壞就在允許的範圍之內。僰人的棺槨有個特點,是用整根大樹掏空而成,些小的碰撞對其造不成任何傷害。

沒有心情再看僰人晚上的祭奠,蘇任帶著霍金往回走。

霍金見蘇任低頭沉思,便說道:“這些僰人也真奇怪,還是我們漢人好,人死了,挖個坑一埋,多省事!”

蘇任被霍金這句話說樂了。

是呀,對於喪葬的方式,不同的名族有著不同的想法。僰人的崖葬,高原上的天葬,海邊的海葬,都是一種方式。而運用最多的便是土葬和火葬,說白了,就是因為這兩種喪葬方式最方便。隨時隨地,不受任何條件的限製和影響。

綠倚見幾人回來了,迎上前:“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很壯觀,對我們僰人有沒有佩服?”

蘇任冷哼一聲:“一個字,笨!人都死了,還要如此遭罪,放在棺槨裏上上下下的,想來想去還是我們漢人最直接,死了,找個坑一埋,簡單實用,還會成為肥料,滋潤大地多好。”

“你!簡直不是人!”綠倚這次是真生氣了,扭頭便走。

麻塘壩的人都在山崖下祭奠死者,這個時候不適合進村。蘇任便讓眾人在村外安營紮寨。燒水做飯的時候,僰人祭奠的隊伍回來了。剛剛熬出來的米粥,順風將香氣送到很遠的地方。饑腸轆轆的僰人一個個瞪大雙眼,那些孩子撒腿朝著蘇任營地跑來。看著鍋裏乳白色的米粥,口水濕了胸口的衣服。

“想吃?”霍金舀了一小勺,吹了吹,笑著遞給站在最前麵一個瘦小的孩子。那孩子眼睛裏泛出了綠光,看了霍金一眼,正準備動嘴。

“啪!”身後一個僰人一巴掌打在那孩子腦袋上。瘦小的身軀一個趔趄摔出去很遠。

霍金怒了,扔下勺子,一把拉住那個打孩子的家夥:“為什麽打他?”

那人不說話,眼睛裏滿是憤怒,咬牙瞪著霍金。他的身後,越來越多的僰人跑過來,將蘇任的小營地圍攏起來。黃十三見僰人衝過來,立刻招呼十幾個護衛,拿著兵器來給霍金助威,兩邊人形成了對峙的局麵。

司馬相如焦急的問蘇任:“先生,再不管就要出大事了!”

蘇任一笑:“放心,出不了大事,有人不想死人!”

蘇任的話沒說完,綠倚和她的兩個仆人急匆匆朝著對峙的地方跑去。一邊跑一邊用僰人話大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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