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一個擁護者

“是不是很沒趣?”他自嘲般笑笑。接著說道:“屬於司家人特有的生活方式——機械化,程式化,標準化,效率派。”

我一時無言,對於不了解的與我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一向抱持‘存在即合理’的心態去嚐試接受。不過司明海顯然希望我作出明確的回應,譬如讚同他內心對司家的強烈否定。仿佛隻有如此,才能證明他的母親在司家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直覺將母親的死,歸咎到司家一貫的處事作風上,致使他恨透了無情的家族體製。

我頓住腳步,食指觸上他豐潤的唇,輕聲安撫道:“噓……”手自覺撫著他頎長的脖頸,拉低他的高度,額頭蹭著他直挺的鼻尖,乖順的依靠著他。我有些疲倦的說:“不提這些了,明海,你有我在身邊,我們過開心點,比什麽都重要。”踮起腳親吻他,吻去他心中徘徊不去的陰霾。

司明海乖順的保持俯身低頭的動作,雙唇緊閉沒有回吻,我離開他後,他仍然僵著,一動不動。

推了他一把,我笑道:“你幹嘛這種呆呆的表情,沒有被女孩強吻過啊?”

聞言司明海露出尷尬的笑容,暈紅從耳際漫延,玉般白皙瑩細的皮膚浸染一層暖光,仿如和煦春光柔和親近。

輕咳一聲,他正色說:“很正常啊,哪有女孩子那麽膽大,就算有,對上我估計也嚇跑了。你不是常常取笑我冷性寡情,像座冰山。”

“有嗎,哪有?我老公才不是冰山,我老公是一枚純情少男。”我鼓著腮炯炯的看著他說。明顯的拍馬屁行為。

“色樣兒,收起口水好好說話。”司明海輕揚著眉峰,玩笑的樣子說。“當心被其他人看到,誤以為你誘拐青年才俊。”

“對,要低調,低調。得了便宜就得賣賣乖。不然招多少人記恨我。”

“你現在還在意這些?”

忽地想起從前,我曾拿他的傾慕者作擋箭牌,以軟弱為借口拒絕他的追求。現在看來實在是幼稚極了。也許那時候,對他還算不上愛,僅僅是喜歡,程度很淺。

誰想到時間能把對一個人的念念不忘,堆積沉澱,去蕪存菁,煉化出刻骨銘心的深愛。司明海,他的力量何其深遠,隻默默在心裏想著他,我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改畏首畏尾首鼠兩端的衰樣,毫不退縮的迎難而上。希筱羽這一生最難翻越司明海,除卻他,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不在意了。你就是我的,非我莫屬。”

“真不像你說的話。”司明海眼睛淺含笑意,大有美夢成真之感。

“沒辦法,嚐過失去的滋味,才曉得什麽叫不可失去。女人一旦狠下心,後果不堪設想。有些事是天注定的,無所謂公不公平,也許很多人不理解我憑什麽擁有你,但結果我得到了你,有什麽辦法呢?我好運唄。”

他輕笑道:“聽你講這種話才真的氣死人,語氣明明在炫耀,還裝出無辜的樣子。你不妨幹脆點昭告天下,是我司明海窮追不舍,你是被迫接受。不過,應該沒什麽人信。”

我聳聳肩膀,無所謂的說:“是啊,所以我不白費唇舌,事實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多數人眾說紛紜的猜測,大可不必理。”

“老婆,你真灑脫。”

“恩,你不如直接說我愣,我聽的明白。”

司明海笑得燦然,連日來盤踞在我們之間,意味不明的低氣壓一掃而空。我的心情頓時放晴。

一直對司明海帶我去見的人充滿好奇,以及無端的敬畏。我是有心理準備的,她肯定不同尋常。令我沒想到的是,初次見麵她就讓我深刻體會到,什麽叫深藏不露。

司明海雙膝跪地,拜了三拜,恭順的請安:“問太奶奶好,明海不敬,幾年未在您身旁盡孝。一直沒跟家裏聯係,前些日子才聽明理哥說您身體不大好,心裏惦念想盡早回來看望您,事情實在太多抽不開身,結果一拖再拖。好在您身子一向硬朗,康複的也快,見到您健健康康的,明海總算安心了。”

‘太奶奶’身穿淺綠色真絲及膝修身長裙,裙麵繡珠鉤花精致華美,裙身的設計偏西式,嚴謹中多了一些親和。老太太看上去約七十多歲,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略有些發福的臉龐,五官依稀能辨出當年的風姿,歲月留下刻痕,卻也讓老人增添了幾分從容的沉靜。

大家族不同於普通家庭,對禮數、規矩保留較多。老輩兒們連衣著也盡量追溯那個時代,端莊威儀。恪守本分。我隨著司明海,給太奶奶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時,眼神剛好與老人投來的目光相撞。她的眼神閑閑投注在我身上,自然隨意,不加偽飾。不像是在打量,好像沒有任何情感因素,我從她的不動聲色裏讀懂了她的眼神,是不在意。她對我的到來極不關心,不在乎,所以生成了難以抵抗的一種壓力--潛藏很深的,從高處往下俯視我的一瞥。

老人的眼神從我身上掠過,餘光不經意的一頓,很快移向我身旁的司明海,停留,神色隨之柔和慈祥,她細細把司明海從上到下打量了幾遍,確認他沒少胳膊腿,沒瘦個一圈半圈,看起來身形比原來更修長結實,心裏安慰,嘴上卻說反話:“你長大了成熟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應酬自然也多。沒時間回來也正常。年輕人出去闖**,努力奮鬥,太奶奶我百分百支持你。但願我這把老骨頭多撐個兩三年,別鬧什麽病啊災啊的,回頭老麻煩你們惦記著,拖累你們。”

司明海低了頭,見我看他,偷偷朝我擺了個苦臉,咬著下唇無奈又好笑的樣子。

他清清嗓子,鄭重的說:“太奶奶您消消氣,明海知錯了。這次回來,我們打算長住在家裏,我天天來您這兒報備,您到時候別嫌我煩,轟我走就行。”

太奶奶本來繃著臉,一聽此話,被逗笑:“別跟我這兒打岔,你倒是說說太奶奶哪次趕過你。”

“當然沒有,我知道您最疼我。”

司明海乖順起來,很討長輩歡喜,天生一臉俊俏樣兒,又會賣乖,擱女人堆混不開都沒天理。他輕輕鬆鬆兩句話,哄得老人回嗔作喜。

太奶奶開懷,笑罷,關心的問道:“你在家裏長住,你爺爺知道嗎?”

司明海欠身說道:“知道。我回來先去書房見爺爺,我們聊了很多,也達成了一些共識。”

太奶奶不明所以:“你和你爺爺達成了共識?我沒聽錯吧,小海你該不會被捉了小辮子,不得已屈從,如果是,你大可安心,太奶奶我給你評理去。”

司明海笑道:“沒有的事,您放心好了,是我自己決定回來幫忙打理公司的,我想老讓大哥一個人撐起這麽大的攤子,長此以往他肯定吃不消,繼續旁觀他焚膏繼晷的工作,我很過意不去。”

太奶奶眯起眼揣度:“是嗎?你沒騙太奶奶?如果你能這樣想,真的很好。你們倆兄弟一起在公司,互相照應著,遇到事也有可以商量的人,公司交給你們,你們的爺爺就可以退休了。不過他是工作狂,要他不工作比要他命還困難。既然你決定回來,那佳靈你是不是該給人家一個答複,你母親她——”

司明海神情一冷,語氣稍顯淩厲,很鄭重的強調:“我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她去世了,我隻有一個母親,……”他微吸口氣,溫涼幹燥骨節分明的手指攀附在我的手上,將我的手納入他厚實的掌心裏,包裹的力量逐漸加大,他用力握緊我的手,想把我納入他掌心裏似的。

“佳靈是阿姨一廂情願安排的,我問心無愧,對她我從來沒有逾越,她的意義是朋友而非其他。我回歸家庭的唯一不變原則,是我的婚姻和愛情不以司家利益為重。對於聯姻以前我聽之任之,置若罔聞,從沒上過心,我知道誰也改變不了我,強迫不了我。現在我心有所屬,太奶奶,您是了解我的,可能我身邊的女孩子您無法獲知,但我真的因她改變許多,連我都不清楚為什麽。盡管討厭無法掌控的狀況,也一度排斥,可若是聽到‘希筱羽’三個字,我會甘願失去控製,隨心而動。帶她回來,要她一起經曆我的世界,我很心疼,怕她因為我受傷害,擔心她變得不快樂,所有所有,就是我太知道自己曾經經曆過什麽,早就麻木了,無動於衷了,卻為了她,我被回憶裏的種種刺痛著,時時刻刻糾結著該不該由她去體味。因為難以釋懷,所以反反複複糾纏著回憶裏的自己不放手,以前不願正視的,現在避無可避的出現,我不得不重新思考,用成熟的眼光,修正年少時稚嫩偏執的,或許是錯了的想當然的認為。其實我受益於此,通過筱羽,好似重新活一遍,這也許能慢慢彌補我心裏的罅隙。試問其他女孩子,對我有這方麵的裨益嗎?希筱羽能影響我的,別人未必能,我不願多花時間在無謂的人身上,佳靈於我來講,僅僅是世交家的朋友。”

太奶奶認真在聽,極其專注的注視著司明海,他提到我時,她會將目光停留在我們緊握的雙手上,她思考著,兩個年輕人合手並立,究竟能產生多大的影響,是否真的牢不可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