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城市的任務告一段落。

淩墨等人本打算返回學院, 此時假期即將結束,回到學校正好趕上開學。

至於路德和鬱語澤,沒有人知道這兩人去了哪。

學院那邊決定先讓淩墨等人回到學院, 之後再派專人去搜尋鬱語澤和路德的蹤跡。

來時歡歡喜喜, 回去是倒是滿腹憂愁。

淩墨輕歎一聲,將最後一件私人物品整理好, 放入行李箱之中。

“淩墨, 好了嗎?”

門外傳來一聲敲門聲,淩墨打開房門,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頂柔軟的銀發。

見到淩墨, 阿雪手腕上纏著的白蛇懶洋洋地立起半截身子, 蛇信微吐,好似是在和淩墨打招呼。

“早上好……阿白?”

淩墨笑了笑,隻是話說一半時,卻忽然猶豫了一下。

【早上好。】

一個清越的男音在淩墨腦海之中響起。

白蛇……也就是蛇神並沒有拒絕阿白這個稱呼。

先前孤注一擲時, 白蛇本做好了身死的打算。

但它最終還是活了下來, 在它以為自己即將死去的時候。

那時它奄奄一息,疲憊地想要闔上眼, 而體內在這時卻出現一團奇異的能量。

那股能量護住了力竭的它。

讓它沒有死去。

隻不過, 雖然活下來了, 但白蛇的身體卻大規模地縮了水,就連能力也大打折扣。

不過白蛇並不難過, 它覺得這樣就好。

所有人都認為白蛇已經死去。

而蛇神也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海中城市了。

它在海中城市裏呆得太久太久了, 久到它已經忘卻了外麵世界的模樣, 而它的「信徒」們也過於依賴它, 連隨口一句話都奉若圭臬, 明明一開始它隻是提個醒, 告訴海中城市的居民不要太過相信他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可最後不知道為什麽就被曲解成了「大陸上的人都不是好人」。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太多太多。

當人們太過與依賴某一樣事物時,他們便無法再繼續成長,海中城市的人都在災難麵前毫無反抗之力。

白蛇以前以為自己能抗下一切。

現在它不這麽認為了。

是時候該放手了。

白蛇想。

於是它任性地拋下大部分事務,說是要體驗陸地上的生活,用本體纏上了阿雪。

阿雪倍感無奈,隻好答應帶上白蛇。

麵對白蛇的問好,淩墨彎了彎眼睛,他肩上的小黑睜著一雙藍色眼睛,鼻尖輕動,滿臉好奇,顯然發現「阿白」與以往不太一樣了。

眼疾手快地拎著某隻遇事不決,便想張開口咬咬看的蠢狼,淩墨左手死死捏住小黑的嘴巴,無視小黑委屈巴巴的視線,看向阿雪:“等一下,我快收拾好了,我去拿行李箱。”

阿雪自然點點頭。

兩雙金色的眼睛目送著淩墨遠去,白蛇軟下身體,再度纏到阿雪手腕上,當一個白色的「手鐲」。

隻是,再徹底趴下去之前,白蛇又忽然再看了一眼淩墨。

不同於之前的隨和,白蛇這一眼充斥著些許複雜。

它仍記得不久前那一場戰鬥。

幾秒時間不到。

它便潰敗而逃,再無任何戰意。

那一戰之中,淩墨為虛弱它注入了些許能量,多虧了那股能量,白蛇現在才能活下來。

實力強大、能夠吸收「濁」,甚至連墮落的黑獸也能號令。

被海珠主動選擇的人,白蛇眼中閃過一絲探究。

它無法與那時候看到的身影與眼前這個忙碌著收拾行李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因為那個身影……與很久以前看過的神明擁有著相同的氣息。

一樣的強大,隻不過一個能令萬物蓬勃生長,充滿了生機,而一個卻代表了毀滅。

這個人……便是至高無上的神明所等待的人嗎?

白蛇想,但它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災難發生之際,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蛇很上,很少有人注意到淩墨,因為在白蛇龐大的身軀麵前,淩墨顯得格外渺小。

注意到是淩墨製服了白蛇的隻有白蛇和鬱語澤,就連淩墨自己也失去了當時的記憶。

金色的眼瞳不知注視著淩墨注視了多少,白蛇心底悠悠歎息了一聲,那一位在數千年錢便已失去了蹤跡,無人知道至高的神明究竟去了哪裏。

但白蛇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那一位會再度歸來,為了眼前的……少年。

不過想來這一切都與它這麽一條小蛇毫無關聯。

想著,白蛇悠悠闔上了雙眼。

彼時淩墨剛收拾好了行李,提著行李箱,淩墨與阿雪一同來到酒店前台,正要退掉房間。

在前台,淩墨見到了樓長青和格維爾。

兩人似乎在這裏等了有一段時間。

見到淩墨和阿雪出現,兩人一同迎了上來,目光皆率先落到阿雪身上。

淩墨聞到了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氣息,他無意加入這種沒有硝/煙的戰鬥,連忙與應池退到一旁,與前台溝通退房的事情。

格維爾這幾日都在為了海中城市的事情忙碌,求援事情遇到了一點麻煩,他這幾天還要在B-07區再呆一段時間。

原本阿雪這個聖子也得摻和進這件事情裏,但何奈阿雪實在不擅長這些東西,再加上重傷需要修養,森尼和格維爾都心疼阿雪,便攬下一切事物,趕著要幫忙的阿雪先回去學校讀書。

如此一來,今天阿雪便要與格維爾等人分別了。

想到要分別,格維爾的話便不免有些多了。

又是叮囑這個,又是叮囑那個,一副不放心的模樣,不像阿雪的追求者,反倒像是要送孫子出遠門的老爺爺。

阿雪大抵是習慣了被這麽叮囑,很有耐心地聽著,隻不過視線從格維爾故作嚴肅的臉上掃過時,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看見阿雪這般,格維爾臉上的嚴肅便再也維持不下去,他滿目無奈,也跟著低笑了幾聲。

倒是恢複了平日裏開朗的模樣。

兩人氣氛融洽,看得一旁的樓長青目光幽幽。

看了看阿雪,又看了看格維爾,樓長青黑色的睫毛輕顫,他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很快將來到嘴邊的話重新咽了回去,眼簾微斂,樓長青垂下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是,一旁的淩墨卻覺得他有些垂頭喪氣。

說來也怪,樓長青這些日子裏好似與阿雪恢複如初,兩人不再鬧別扭,平日裏也說說笑笑,可就連一向對感情不敏感的淩墨也覺得這兩人的相處有種說出來的奇怪,甚至比之前還要僵硬。

談個戀愛可真難。

淩墨不無同情地想。

殊不知,他為別人而感慨時,站在他一旁的應池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感慨別人的感情,對自己周遭的情況一概不知。

理論上的感情大師。

說得大抵就是淩墨這種人。

一旁格維爾和阿雪對話已經到了尾聲,把該叮囑的都叮囑,迎著一人一蛇懵懂的目光,格維爾滿心無力,他似乎格外不放心這一人一蛇,但想想前幾年也是這麽過來的,去學院讀書,也沒見這一人一蛇被誰拐走,格維爾總算稍微放下心,目送著阿雪離去。

當然,若是知道不久後即將發生的事,格維爾恐怕會為此刻輕易放走阿雪而後悔,腸子都悔青了那種後悔。

誰說不會被拐跑了?!

果然自家的白菜還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日日夜夜看護,才能避免被外麵的豬給拱了。

當然此時的格維爾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知,雖心有不舍,但他揮別了阿雪,送阿雪上了飛行器。

按照原定計劃,四人本應一同返回空中學院。

可不知為什麽,中途樓長青忽然該了主意,他買了另外一張飛船票,最終目的地與空中學院南轅北轍。

C-15區。

這個一個無人區,前幾年汙染度超過了90%,早就淪為了廢棄地。

也不知道樓長青要去這麽一個地方幹什麽。

麵對眾人充滿了疑惑的目光,樓長青隻是笑笑,卻不解釋,隻道「有事要辦」。

想要去玩C-15區,中途也需要經過A-09區。

樓長青會與淩墨三人同行一段時間,而後分開。

樓長青不想說,其他人也不會追問。

唯有阿雪欲言又止,但最終還將沉默不言,隻稍稍垂下眼簾,眸光微黯。

兩個的氣氛是說不出來的古怪,倒是身為「局外之人」的淩墨發覺了異常。

這幾日……樓長青的麵容好像越來越蒼白了。

而且這人平日裏長袖善舞,去到哪裏都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順帶推銷推銷自己的業務……咳咳。

旁的暫且不說,但這幾日樓長青卻時常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半步都未踏出。

淩墨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不知不覺竟是走到樓長青房門口,等他回過神來時,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樓長青身上有什麽正在吸引著淩墨。

這種感覺……就跟海底城市裏的海珠給淩墨的感覺一樣。

淩墨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與此同時。

一門之隔,樓長青正疲倦地靠著門板。

他的呼吸格外急促,就連額頭也不斷冒出冷汗。

手臂上的灼痛感越來越強,汗水打濕了墨發,樓長青腦袋微垂,另一隻手卻死死地按住手臂上的奇異花紋。

隨著時間的漸漸流逝,他好似終於稍微緩過神來。

而後袖中劃出一柄小刀。

小刀毫不留情地往下一劃。

鮮血順著皮膚流淌而下。

落進地下怪異的陣法之中。

白光一盛,半刻過後,手臂上的灼痛感終於略微散去一些。

樓長青的神情愈發疲憊,冷汗不知何時起已打濕了他的衣服,他卻恍然未覺,隻半跪在地上,喃喃自語:“拜托了,再……撐一會,現在還不是時候……”

此時。

不知多遠的一處荒漠之中。

一雙詭異的赤紅色眼睛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