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堯咬著煙, 橙紅色的火光在空氣中漸漸燃燒，一截煙灰落在封堯手背上，將封堯手背燙出一個紅印, 封堯手抖了一下, 他這才回過神，啞著聲音問：“你……要去我家？”
“嗯, ”淩墨點頭, 他微掀起眼簾，抬眼看向封堯：“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封堯不會拒絕淩墨, 察覺到淩墨眉頭蹙起, 他將手裏的煙熄滅，轉身丟進垃圾桶裏，餘光卻一直悄悄注視著淩墨，他假裝漫不經心地開口：“不過, 你為什麽會突然想去我家？”
封堯印象中的淩墨絕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別說是重生後，就算是重生前, 同封堯交往時, 淩墨也因為臉皮薄, 從未這般要求過。
如果不是確信眼前的人就是淩墨，封堯恐怕要懷疑淩墨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淩墨臉色未變, 他給出回答：“因為學院現在進不去。”
這個答案乍一聽上去很合理, 但仔細思考起來, 卻處處充滿漏洞。
封堯想聽的顯然並不是這個。
眼見封堯不死心, 還要追問, 淩墨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他淡淡開口：“好晚了，我好困。”
因著這麽一句話，封堯不得不鬱悶地將所有問題都咽了回去，他心知淩墨並不想說，他再繼續追問也問不出來什麽，於是封堯隻好一路風馳電掣，載著淩墨來到一棟小別墅前。
“謝謝。”
在踏入屋子前，淩墨很有禮貌地同封堯道謝，感謝封堯今夜的收留。
一切看上去愈發正常，如果忽略封堯不久前對淩墨那番告白，大部分人大概會以為淩墨隻是封堯的朋友。
封堯重重按了按眉心，他坐在沙發上，耳邊是浴室傳來的水聲，忍了忍，封堯還是沒忍住，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
他心緒有些不寧。
這算是什麽意思？
前一秒對他的告白熟視無睹，後一秒又希望來他家借住。
封堯抿唇，他吐出一口煙，近乎抓狂地撩起頭發，然而讓他煩心的事似乎在今晚格外多，比如——能力者聽力很好，這就意味著，封堯越不想聽，浴室裏的水聲越發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封堯簡直是坐立不安。
於是等淩墨從浴室裏出來，桌上的煙灰缸裏早已堆滿了煙蒂。
聞著空氣中刺鼻的煙味，淩墨微不可察地蹙起眉，但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往前走。
“抱歉。”
聽見腳步聲，封堯手忙腳亂將煙掐滅，他慌慌張張收拾著桌麵，還沒等他把煙灰掃進垃圾桶，身旁的沙發忽然往下陷了陷。
封堯下意識抬起眼睛：“洗完了？你的房間我收拾好了……”
說話間，封堯同淩墨對上視線。
當眼中映出淩墨此時的模樣，封堯忽然像一隻受驚的貓，他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咳咳咳！”
封堯用手捂住唇，好半晌才停止咳嗽，但他早已來不及顧及這些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淩墨：“你怎麽穿成這樣？！”
淩墨順著封堯視線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浴巾。
白色的浴巾恰到好處地裹住青年，也許是剛剛洗完澡，淩墨臉頰上染上一抹淺淺的紅，伴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墨色發絲微晃，水珠滴落，淌過淩墨漂亮的鎖骨，最終沒入浴巾中。
封堯人都快傻了。
尤其是看到淩墨在桌下伸直的兩條白皙長腿時，封堯沒忍住，火速抓過一旁的外套給淩墨蓋上。
迎著封堯「你怎麽這樣」、「你不守男德」的目光，淩墨哭笑不得，他想了想說：“我沒有衣服可以換。”
封堯微愣，片刻後，他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淩墨搖頭，他正要開口，封堯卻已然站起身，等他回來時，手上便多出一套衣服。
看來這人剛剛是火速去進行網購了。
將衣服塞進淩墨手裏，封堯說：“你換上這個。”
說完，封堯頓了頓，淩墨聽他又補充了一句：“去浴室換。”
淩墨視線在那套完美契合他尺寸的衣服上微妙地停留了片刻，隨後，聽見封堯說了這麽一句話，他表情就更加微妙了。
但他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拿著衣服走向浴室。
換好衣服後，淩墨剛走出浴室，便同封堯對上目光。
封堯假模假樣輕咳了一聲，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淩墨一番，確認淩墨有將衣服穿好，他這才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封堯忽然感覺手裏多出了什麽。
“這是……”
封堯垂眸，表露出幾分疑惑。
“棉簽和藥膏。”
淩墨認真回答。
“不，我知道這是什麽……我是說，這是什麽意思？”
“醫生說傷口要塗藥膏，可是後背我塗不到，你可以幫我塗一下嗎？”
淩墨眨眼，依舊很有禮貌地表達請求。
封堯看了看藥膏，又看了看淩墨，沒忍住提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幾個小時前，我向你表了白，那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對吧？”
淩墨不解，他不清楚封堯為什麽突然說這個，但還是配合地點頭：“不是你的錯覺。”
封堯揉揉眉心：“你沒有失憶，對吧？”
“嗯。”
封堯長舒出一口氣，等他抬起眼時，淩墨發現他眼中的墨色似乎更加濃鬱了些：“先是希望我收留你，然後又穿著浴巾在我眼前出現，最後希望我幫你塗藥，你以前從來不會這麽做，或者說，你不會在我眼前這麽做。”
封堯附身，微靠近淩墨，兩人的距離漸漸拉近，溫熱的呼吸落在淩墨耳尖上。
“淩墨，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引/誘我嗎？”
淩墨沒有回答，他垂眸，眼簾顫了顫，就在封堯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卻忽然出了聲：“封堯，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
封堯瞳孔緊縮，片刻後，他忽然笑了笑，笑容頗為苦澀：“淩墨，你開玩笑。”
淩墨抬眼，神色認真：“封堯，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
又是一陣沉默。
封堯狼狽地偏開視線，他抿唇，如此不聲不響沉默了片刻後，他終於低著頭，艱澀地開口。
淩墨能夠到這人的心情變得特別糟糕。
他說：“淩墨，我知道……應池死了，你感到很愧疚，但你也別把我當成應池。”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也永遠不會原諒我，你可以用其他方式懲罰我，我都願意，但唯獨別這樣，好嗎？”
封堯心緒無法再維持平靜，他垂著眼簾，向來輕佻、似乎什麽都無法被他放在心上的男人此時竟看上去惶恐又不安，分外可憐。
“……”
“。”
淩墨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封堯落在他肩上的手掌被他移開，封堯愣了愣，看向他，卻見淩墨神色平靜地說：“你都說了，我不會喜歡你，那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在引/誘你？”
說著，淩墨恰到好處露出幾分疑惑。
封堯一噎，半晌，他苦笑：“你說得對，是我自作多情了。”
淩墨怎麽可能會故意引/誘他。
封堯覺得自己的腦子當真不清醒。
掩去眼中的不甘，封堯走到沙發旁坐下，他拍了拍沙發，示意淩墨過來：“坐下吧，我幫你塗藥。”
淩墨走到沙發上坐下，接下來幾分鍾，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裏變得很安靜，隻有棉簽從肌膚上擦過的聲音在時不時響起。
淩墨微撩起衣服，白皙的後背落入封堯眼中，一覽無遺。
封堯又開始有些不自然了，他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隻是，在淩墨對他說喜歡時，他心底就好像有煙花綻開，心跳在一瞬間變得極快，封堯忍不住想要相信這荒唐又分外甜美的夢境，可惜，過了一會，封堯又反應過來，淩墨絕不可能喜歡他。
前一秒天堂，後一秒地獄，莫過於如此。
封堯並不清楚淩墨為什麽要同他這麽說，也許是試探，也許是對於過往的懲罰，如果是懲罰，封堯覺得淩墨做得很好。
許是心情實在太差，給淩墨塗完藥以後，封堯便匆匆回了房間，隻給淩墨留下一個背影。
淩墨注視著封堯的背影，神色莫辨，這時，一聲輕響傳來，屋內的某扇窗戶微微打開，一隻黑貓從窗外輕靈地跳入屋內，而後落入淩墨懷中。
它似乎也聽到了方才那場對話。
眼中閃過某種類似於嘲笑的神色，黑貓舔舔爪子，它的聲音在淩墨腦海中響起，帶著看好戲的意味：“你都表現的這麽明顯了，他都能覺得你不是故意的，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傻子。”
淩墨還沒有收回目光，他似乎聽到了黑貓的話，又似乎沒有聽到黑貓的話，黑貓等了好半天，才聽見淩墨淡淡地說：“確實是傻子。”
“而這樣的傻子還有三個。”
饒是淩墨，此時也不免感到一陣頭疼，一覺醒來，他腦子裏多數不少記憶，同時，他也明白了該做些什麽，比如——阻止某個家夥作死。
但因為這件事異常困難，淩墨不得不用上一些非常規手段。
“三個？”
黑貓舔爪子的動作停下了，它從淩墨懷中跳下，圍著淩墨轉了好幾圈，語氣分外浮誇：“幾年沒見，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話音未落，黑貓便看見淩墨熟練打開了通訊器，而後從瀏覽器上迅速找到一個網頁，網頁上有著幾個大字——海王入門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