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臨腦子裏空白一片,眼前的世界隻剩下模糊的黑白色。
直到周圍的遊客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才把他從迷茫裏拉回了現實。
葉臨回過神,一把扶住往前栽倒的聶響,驚慌道:“聶響!”
聶響倒在葉臨懷裏,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呻吟,他臉色慘白,一隻手捂著傷口,鮮血源源不斷從指縫裏湧出來。
附近正好有警車經過,見到這一幕,警察立刻衝下車跑了過來,持刀的人見狀立馬掉頭就跑。
葉臨已經顧不上追凶手,他用力拍了拍聶響的臉,聲音有些顫抖,“聶響,你看著我!”
聶響用力喘了兩口氣,他抬起眼皮,艱難地說:“你........你沒事吧?”
葉臨眼睛一紅,顫聲道:“你瘋了,你替我擋刀子幹什麽?”
聶響短促而吃力地勾了勾唇角,“你不是總說,我追人的方式太老土........這下有新意了嗎?”
葉臨頓時像被什麽東西堵塞住了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
聶響露出一抹蒼白的微笑,看著葉臨的瞳孔漸漸散大,到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慢慢閉上了眼睛。
葉臨心髒猛地揪成一團,任憑他怎麽喊叫,聶響都沒有回應。
警察見到這一幕,馬上掏出手機,撥打120。
十分鍾左右,救護車趕到了現場,護士推著擔架床從車上下來,把渾身是血的聶響抬了上去。
葉臨跟著擔架床一起上了救護車,他腿軟得厲害,上車時還踉蹌了一下。
救護車頭頂閃爍著警報燈,在車流不息的馬路左右穿梭,周圍的市民主動讓出了一條通道。
葉臨坐在椅子上,右手被聶響緊緊抓著,因為血液不通暢,硬生生勒出了一圈紅痕。
這個人就算傷得這麽嚴重,霸道的占有欲也一丁點都沒減少。
葉臨沒把手抽回來,他看著插在聶響胸口上的那把刀,已經什麽都做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醫生臉色一變,突然說:“不好了,病人心跳停了,快用起搏器。”
葉臨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護士將兩人的手分開,開始忙碌起來給聶響搶救。
葉臨湊到擔架床前,用力拍了拍聶響的臉,“你給我撐住,不準死,聽見了沒有!”
聶響沒有像往常一樣吊兒郎當地回應他,整個人被起搏器帶得騰空,又重重倒回推**,臉色蒼白得就像死去的人一樣。
葉臨喉結滾動,他把臉埋進聶響的手心,嗓音幹澀:“你他媽給我撐住,我不允許你死!”
聶響被緊急推入了急症室,葉臨被護士攔在門外,鮮紅的燈光投映在他肩膀上,像血一樣鮮紅刺目。
葉臨緩緩走到長椅上坐下,腦袋全是空白的狀態。
他腦子裏循環播放著聶響替他擋下那一刀的畫麵,看著手上的血,雙手不停發抖。
聶響被刺的那一刻,他居然感覺到了心痛。
從心髒為中心瞬間蔓延了全身,那一刻除了疼,還摻雜了濃烈的傷心。
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想聶響死,甚至想讓他好好活著,像以前一樣不要臉的糾纏他。
葉臨把臉埋進手心,呼吸急促而粗重。
急症室的門來回開了好幾次,護士神色匆匆走了出來,又拿著血袋小跑進去。
手續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急症室的紅燈持續亮著。
葉臨一動不動坐在長椅上,手腳都麻木了,怔怔地盯著麵前的急救室大門,眼睛都睜得酸澀。
這時一身警服映入眼簾,他抬起頭,發現站在麵前的是警察。
警察說:“葉先生,我們來和你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
葉臨整理好情緒,起身和警察握了握手,聲音微啞,“好的,沒問題。”
警察拿出事先調出來的街道監控,讓葉臨看看認不認識犯人,以便他們接下來的抓捕行動。
當葉臨看見犯人的臉後,一下子認了出來。
是昨天在酒吧裏調戲他的肌肉男。
看來肌肉男被聶響揍了一頓以後,懷恨在心,所以故意報複的。
葉臨開始自責自己,如果他昨天不去酒吧,聶響就不會和別人打架,更不會因為他被捅了一刀。
畢竟警察在場,葉臨很快整理好了情緒,把昨天在酒吧發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警察一一記錄了下來,表示會盡快去調查,在抓犯人的這段時間,也會派警員保護他的安全。
葉臨點頭道謝。
警察做完筆錄以後就離開了,葉臨還沒來得及坐下,又有一個人風塵仆仆出現在急症室外麵。
男人的年紀約莫五十歲出頭,眼角帶著歲月磋磨的皺紋,長相和聶響有幾分相似,隻不過他的氣質更加成熟穩重,帶著一股上位者的強烈氣場,和.......常年廝殺的血腥氣。
葉臨大概猜到眼前的人的身份了。
葉臨依稀記得他在救護車上接了個電話,至於電話內容還有他說了什麽,他全都沒有印象。
當時他一心都撲在受傷的聶響身上。
現在看來,給聶響打電話的人就是聶父。
聶父從頭到腳把葉臨打量了一遍,“你就是替我兒子接電話的人?”
葉臨情緒還算平靜,“我是。”
聶父往長椅上一坐,雙腿交疊,漫不經心整理了一下風衣下擺,“聽說我兒子最近在追一個男人,就是你吧?”
葉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聶父斜斜地看了葉臨一眼,敏銳地從他臉上捕捉到了某種情緒,嗤道:“看來他今天出事,也是為了你了?”
葉臨以為聶父是來興師問罪的,坦白承認道:“是。”
“沒想到我兒子還是個大情種。”聶父含帶著譏諷說:“本來看他換男人跟衣服一樣快,我還以為他和他媽不一樣呢,原來都是戀愛腦。”
葉臨聽著聶父這樣說,心裏有些不舒服,麵無表情看著對方,“他是你兒子,他現在躺在急救室裏,你不擔心嗎?”
從聶父來到醫院後,一句都沒問過聶響的情況,反而對他兒子追求的對象問東問西。
聶父往長椅上散漫一靠,笑道:“擔心什麽,老子多的是接班人,就算隻有聶響這個獨子,他死了,老子現在也還能生。”
他語氣冷漠得像在談論別人家的兒子,葉臨聽到這話,感到一陣心寒。
這真的是一個父親能說出來的話嗎?
在這氣氛凝重的時刻,急救室的燈驟然滅了,大門從裏麵打開。
葉臨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走了,他急忙站起來,來到醫生麵前,緊張問道:“醫生,情況怎麽樣?”
醫生摘下口罩,歎了口氣,“那把刀離心髒隻有一厘米,幸好沒傷到要害,病人撿回了一條命。”
葉臨懸著的心一下子回到了原位,他還沒來得及慶幸,又聽到醫生說,“隻不過病人傷得很嚴重,即便搶救成功,情況也很不穩定,還要送入重症室觀察一段時間。”
聽到醫生這樣說,葉臨不安的心情再次上湧,“也就是說,他還沒有脫離危險?”
“是的。”醫生停頓了一下,委婉地說:“具體要看病人的恢複情況,如果運氣好,很快就能轉入普通病房,如果病情惡化的話.........”
葉臨喉結微微滾動,微微握起了拳頭,“最壞的可能性是什麽?”
醫生猶豫了一下,“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葉臨站在原地,猶如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下,從頭冷到了腳底。
植物人?
聶響這麽驕傲自大的人,居然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永遠躺在病**。
聶父在一旁聽到這話,沒有說話,他向醫生反複確認,得知聶響大概率不會死亡以後,就離開了醫院。
聶父一邊往電梯走去,一邊掏出手機,給公司高層打電話,“今晚召開董事會,所有人都要到場。”
葉臨看著聶父離去的背影,終於明白,聶響為什麽會成長為這個樣子。
聶父在聶響還命在旦夕的時候,根本對他漠不關心,甚至還想著公司的利益會不會受到損害。
聶響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怎麽可能形成正常的人格,難怪他風流花心,對人對事都冷漠無情,原來全都是遺傳了他這位薄情的父親。
這一刻葉臨突然可憐起聶響。
如果不是聶父突然出現在醫院,他還不知道聶響的家庭居然這麽混亂不堪,母親去世,父親的情人和孩子遍地都是,他這位長子對於這個充滿血腥味的家庭來說,根本可有可無。
葉臨來到重症室外麵,他透過一大麵透明玻璃,看著重症室裏的聶響。
聶響躺在病**,還處於昏迷狀態,他臉上戴著呼吸器,完全沒有了平日裏意氣風發的樣子。
明明今天早上出門之前,聶響和他鬥嘴耍流氓,還口口聲聲想要和他上床。
這才一個下午,聶響就躺在了醫院最危險的地方,不能睜眼,也不能說話,甚至有可能要永遠成為植物人。
葉臨想到這裏,隻覺得心髒異常難受。
他腦海中突然響起聶響這段時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老子這次表現得怎麽樣?”
葉臨雙手搭在玻璃窗上,苦笑著喃喃自語:“你這次,表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