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分手

聶長歡立刻就收回了視線,心頭劃過某個念頭,不自覺地牽唇冷笑了下,就抬眸去盯著核磁共振室的大門了,好像剛才跟本就沒看見過這麽個人。

傅行野看著她的側臉,原本隨意插在褲兜裏的手緊緊攥起,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咯咯作響。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無比地想要直接轉身離開,可腳一抬,卻是朝聶長歡走了過去。

他停在她身邊。

聶長歡的心突突地猛跳了幾下,哪怕她並沒有偏頭看他,可她所有的注意力在瞬間就全部不受控製地放在他身上了。

她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也不是沒有奢想過他會哄一哄她、哪怕是解釋一下之前的事,也會讓她心裏好受很多。

可傅行野站在她身邊,任憑她心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他仍舊一聲不吭。

最終是聶長歡自己忍不住了,偏頭看了他一眼。傅行野幾乎是在同時偏頭來看她。

聶長歡與他對視,眼神閃爍了下,正準備移開目光,就看見傅行野帶著點嘲諷似的問她:“你就這麽擔心他?”

聶長歡心頭梗了下,很多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可她不想在這裏和傅行野吵架,於是緊抿著唇不回應。

可這好像惹怒了傅行野,他猛地轉過身:“聶長歡,你聾了?”

聶長歡腦子裏嗡了聲,嘴巴裏立刻彌漫起一股子苦味。

她突然有點想笑:“我倒希望我聾了,也瞎了。這樣的話,我現在就不會這麽難受心痛了。”

但是笑著,眼淚卻又掉下來了。

她又想起傅行野對自己不聞不問、卻有時間跟岑星月出雙入對還被人拍了照片的事了。

聶長歡急忙偏過頭,抬手去擦掉眼淚。

傅行野看見她哭了,心頭微震,幾乎是在同時就朝她走了一步,想要去抱她。

可他最終頓了頓,收回了手,再度陷入沉默;他誤解了聶長歡剛才這句話的意思。

他扯扯唇:“你倒是坦誠。”當真是為了唐斯淮,連自己也不顧了,更不顧你這個未婚夫的感受。

聶長歡愣了愣,知道他這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無奈扯唇。

她很想趁此機會和傅行野把話說開,可唐斯淮的檢查結果沒出來,她實在沒心情。

傅行野閉了閉眼,心裏想著唐斯淮的檢查結果,也沒有再開口的打算。

兩個人就這麽彼此沉默地站了幾分鍾,檢查室的大門終於被推開,聶長歡心裏害怕,明明迫切地想要知道結果,可她站在原地沒敢動,隻目不轉睛地盯著門的方向。

傅行野越過她,闊步迎過去:“教授。”

他也許是太過急切,聲音居然有點嘶啞發抖。

滿頭白發的華人教授歎了口氣,然後就朝後麵出來的兩個助手招了招手,跟傅行野說:“我先回辦公室。”

等教授一行人都走遠了,傅行野才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側身去看聶長歡,發現聶長歡不知何時已經靠牆站著了,她臉色蒼白、一雙眼睛低垂著盯著地麵,像是失去了生機。

傅行野一步一步走向她,在她麵前站定。

聶長歡抬起頭,看著傅行野的眼睛,張了張嘴,過了會兒才發出聲音:“怎麽辦?傅行野,現在該怎麽辦?”

如果唐斯淮沒辦法醒過來,她的餘生該當如何呢。

她不愛唐斯淮,她也沒那麽高尚,可以完全不顧及自己的感受。所以這會兒知道檢查結果後,她隻是絕望。

傅行野看著她這模樣,嗓子眼苦澀得厲害,心痛的感覺終於完全戰勝了驕傲,他走過去,輕輕地將她擁入了懷中,像是抱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般。

聶長歡雙肩顫抖著,由最初的哽咽到隨後的失聲痛哭。

傅行野的胸膛被她的眼淚打濕,哪怕她這眼淚是為了別的男人而流。

他沒辦法安慰她,抱著她已經是到了他作為男人的底線。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聶長歡終於不再哭了,緩緩地退出了傅行野懷中。

她低著頭沒看傅行野,輕聲說:“剛才是我失態了,謝謝你。”

說完,她就要離開。

傅行野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

聶長歡身子一僵,但是沒有回頭,就那麽掙紮了下。

她這反應惹怒了傅行野,他借勢將她猛地一拽,按著她的肩就將她困在了牆壁與自己之間。

“聶長歡,抬頭看著我。”

他語氣不善,帶著壓抑的熊熊怒火。

聶長歡沉默了兩秒,還是抬頭跟他對視,一雙紅腫的眼睛立刻就刺痛了傅行野的眼睛。

傅行野捏在她手腕上的五指不自覺地加了力道:“聶長歡,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你的男人?”

聶長歡抿緊唇,不再看他。

“聶長歡!說話!”傅行野覺得自己快要壓抑不住憤怒,按著她的手,將她的手背往牆上撞了下。

手背傳來的疼痛,讓聶長歡的眉心跳了下,她突然說了句什麽。

傅行野的神情都凝固了好幾秒,才不可置信地問她:“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我們分手。”聶長歡不由深吸了口氣,但轉頭看向傅行野時又裝作漫不經心、渾不在意的樣子,“你看我們倆,身份地位不配,家世門第不配,就因為睡了一次就強行在一起,在一起也就罷了,彼此之間甜蜜快樂的時候屈指可數,大多數時候都在吵架,真的好生沒意思。所以……”

聶長歡像是在水下呆了太久快要呼吸不過來,浮出水麵換了口氣後又繼續道:“所以我們就算了吧,不要再彼此折磨和為難了。”

她根本不想得到挽留,所以一說完,就直接推開傅行野的手,快步走了。

那方向,是要去唐斯淮的病房。

傅行野多麽驕傲,斷不可能在被單方麵被甩後,還追上去挽留的。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將手往褲袋裏一插,就麵無表情地朝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等在車裏的陳焰川見他一個人下來,心下沉了兩分,特別是看見傅行野上車後將車門關得砰地一聲巨響後,他很惜命地沒有開口,默默啟動了車子。

不巧,沒過幾分鍾,陳焰川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那時候陳焰川正在路況比較複雜的路段上,一時沒顧得上手機,就暫時沒管。

後座的傅行野睜開眼睛:“聽不見?”

陳焰川瞥了眼來電顯示,瞬間很頭疼,忙應了聲,但也不好直接掛斷電話,畢竟對方是享譽國際的婚紗設計師。

所以在接通電話之前,他隻能問:“三少,量尺寸定製婚紗這事是不是需要改時……”

“不必了,取消。”

“……”陳焰川更頭疼了,隻在心裏尋思著怎麽不動聲色又恰到好處的把這事透給陳心嵐。

……

聶長歡去衛生間平複了下情緒,正準備推開門出去洗把臉,就聽外麵又有小護士在議論她。

“哎,你說這聶長歡到底怎麽回事啊?難道真的準備為了一個再也不會醒過來的唐斯淮,徹底得罪傅三少?你不知道,我們科室有個那同事說,每次看見傅三少來醫院,都能看見他頭頂的那頂綠帽子越來越刺眼了!”

“不清楚,不過我聽說,聶長歡和傅三少剛才好像在走廊裏吵架了,傅三少好像還對聶長歡動粗了。”

“啊,這麽誇張?……不過也可以理解,你說聶長歡天天這樣守在別的男人床前,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傅三少呢。”

“不過,這也不怪聶長歡,我上次聽見唐家人談話,說唐斯淮好像就是為了聶長歡才出的車禍。我要是聶長歡,估計也難以抉擇,畢竟一個連命都願意給自己的男人,一般人上哪兒去找?”

“我靠,那這事就真的……”

“我和傅行野早就分手了,我也沒給他戴過綠帽子。”聶長歡盯了她們一眼,笑笑,“借過。”

兩個護士尷尬的麵麵相覷,一前一後地跑了。

聶長歡對著鏡子細細地洗了臉,又重新紮了頭發,才走出衛生間。

大約兩三分鍾之後,其中一間隔間的門被打開,岑星月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拎著包走出來。

她洗完手後,在洗手台邊站了會兒,對著鏡子彎了彎唇,轉身往外走,腳步都不由輕快了許多。

……

那天之後,聶長歡照例是在唐家其他人都不在的時候,去看看唐斯淮、有時候不忙,她會在他病床邊一邊看書一邊守著。

在這期間,在閻瀟鋒的幫助下,聶長歡的那幅畫被賣了出去,對方直接給了五十萬,這對於一個學生的作品來說,實在是天價。

與此同時,作為第三名的謝蘭沉的那幅畫,也被同一個人定下,不過隻賣了十萬塊。

對於買家來說,也就是因為錢太多隨手撒一撒,但這事,迅速地在鯨城大學和國畫圈子裏傳了開來,聶長歡和謝蘭沉頓時成了話題人物,閻瀟鋒作為聶長歡的任課老師和指導老師,一時之間也頗為得意,連出場費極高的講座都多了十幾場。

也是在這種情況下,閻瀟鋒的退休年齡快到了,所以想要提前物色幾個人選,想要在退休後作為他在的私人弟子好好培養。

他物色的人選中,就有聶長歡和謝蘭沉。

謝蘭沉當時已經接近大學畢業,閻瀟鋒幾乎沒怎麽考慮,就把他定下了。

這日,他找到聶長歡,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但聶長歡卻猶豫了,因為想要當閻瀟鋒的私人子弟,沒有雄厚的經濟作為支撐,是不行的。

但閻瀟鋒卻像是能看穿她似的,直接擺擺手:“學費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已經有人替你出了。”

聶長歡心口重重一跳,脫口問出:“是傅行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