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他回來了

聶長歡這才抬眼,笑笑:“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難猜嗎?”

女人神色之間閃過茫然,但轉瞬她嗤笑了聲:“長歡,你在我麵前裝什麽高深莫測?”

聶長歡幾乎是在同時問她:“我記得之前你並沒有在陪同席上,你是怎麽聽見菲菲的話的?”

“那不過是因為你沒看見我而已。”女人扭開臉,見那麽在乎柳懿的聶長歡到現在都還這麽淡定,心裏已經開始不安了,但她回想自己安排的一切,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而且替她辦事的人,還是秦輝親自找的,不可能會臨時反水才對。

聶長歡見她神色蒼白,主動提醒她:“聶薇,你知道為什麽今天是菲菲開車送我過來的麽?”

聶薇愣了愣,顯然還是沒有想通。

聶長歡隻得再提醒她:“因為傅行野安排在我身邊的成釜,在昨晚就已經落地華城了。”

聶薇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下,不可置信地瞪著聶長歡。

聶長歡無心與她再多說,起身繞開她時,撥通了成釜的電話,響了幾聲後,就掛斷了。

大約又過了三五分鍾,聶長歡直接撥了柳懿的電話,這一次,原本關機狀態的電話終於接通了。

柳懿微微哽咽的聲音傳來:“長歡,媽媽又給你添麻煩了。”

“您別這麽想。”聶長歡趕緊安慰她,“那些人有沒有嚇到您,您現在感覺怎麽樣?”

柳懿趕緊說:“我沒事,那些人剛出現在我身邊,成先生就帶著人出現了,成先生跟我說明情況後,我就假裝被綁架、跟著過來了,一直在這兒等著你來電話。”

“長歡,你的比賽……”

“冠軍。”聶長歡這會兒才有點小自豪,但又覺得這樣誌得意滿不妥當,於是抿唇忍住笑意,跟柳懿說,“獎金有好幾萬塊呐。還有主辦方說,後期要是有人買下我的畫,我還可以分到三成。”

擔心煎熬了一夜的柳懿終是喜極而泣,但喜過之後,有疑問也在心底盤旋開來,但她沒問聶長歡究竟是在哪兒學得這樣厲害的繪畫本事的,因為這本事可不是一年半載就能練出來的功夫。

她在為這個女兒驕傲的同時,又隱約覺得有些陌生了。

但眼下,她極力照顧聶長歡的感受,隻誇她鼓勵她。

最後聶長歡柔聲說:“媽,謝謝您上次能夠如實把聶薇給聶沁打電話的細節告訴我,不然我也不會提前察覺到什麽、還拜托成大哥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安排。”

提到這個,柳懿仍舊心有餘悸,但她充滿寵愛地說:“長歡,這還得媽媽感謝你,自從你從度假別墅回來以後,媽媽就覺得你變了,同時你也改變了我。要是以前的我啊,這樣的事我是絕對不會想到要跟你細說的。”

柳懿明明是在誇她,可聶長歡莫名心虛,有那麽一兩秒沒說話。

柳懿也在電話那邊沉默。

最後再開口時,聶長歡才察覺到自己嗓子眼發幹。

她問柳懿:“媽,您不喜歡這樣的我嗎?”

柳懿愣了愣,隨後她垂眸一笑:“長歡,無論你是什麽樣的,媽媽都永遠愛你。”

盡管柳懿這麽說,可這通電話結束後,聶長歡的情緒還是控製不住地低落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自己雖然替原主姑娘洗清了勾引人新郎的髒名,但是那幾個造成原主姑娘死亡的人,卻沒有任何一個受到該有的懲罰。

而這種局麵,不過就是因為她的能力還不夠而已。

所以哪怕是為了給原主姑娘討回公道,她也不能因為怕柳懿懷疑就止步不前了。相反,她得更努力才行。

所以為了把未來的路走得更廣更寬,兩天之後的那場慶功宴,她最終還是決定參加。也就是說,回華城看柳懿與去國外看傅行野,她隻能二選其一。

但根據現實情況來看,似乎根本就沒有糾結的餘地。

當晚回去以後,聶長歡連妝都沒卸,就心情忐忑地給傅行野撥了個電話。

她是自傅行野出國之後,才知道這世界還有“時差”,所以她有時為了能和傅行野聯係上,經常會等到很晚才睡覺,那時候傅行野剛起床,她也不會耽誤他的正事。

在電話被接通前,聶長歡趴在桌子上,看著不遠處的那本鮮紅色的獲獎證書,眉眼彎彎。

她心裏有些甜絲絲地想,自己現在拿了這個冠軍,在社會地位上,總歸是離傅行野這個天之驕子更近了些罷。

隻是待會兒,自己跟他通話的時候,該怎麽委婉又不著痕跡地把這事告訴他呢?萬一他覺得自己小有成就就洋洋得意該怎麽辦?

心裏滾過這麽多心思,但最後,她也沒能和傅行野通上電話。

因為她撥了三次,傅行野都沒有接聽。

她又不能每一次隻要找不到傅行野,就去給陳心嵐這個長輩打電話。

原本因為拿了冠軍的雀躍心情,因為傅行野不接電話而消減了大半。

隻是,之前聶長歡也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所以沒有對傅行野的態度做出深想,這會兒閑下來了,她才猛然發覺,自己那晚對傅行野撒的那一個小謊,也不至於讓傅行野氣她這麽久。

難道是手術出問題了?

聶長歡想到這個可能,腦子裏嗡嗡直響,當天晚上,輾轉反側,睡得噩夢連連。

在第二天一早,還是忍不住給陳心嵐打了個電話。

“行野的手術一個月以前就做完啦,這一個月都在療養回複,情況都很好。長歡,你放心,有外婆在,行野不會有事的。”

“沒有,我就是想關心下外婆您。”聶長歡弱弱反駁,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個問題,“外婆,傅行野的眼睛還需要養多久呢?”

她本想直接問他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過兩天……”陳心嵐頓了下:“行野這兩天出去了,像是發現了什麽重要的往事線索,還把陳焰川都給叫了過來。等他回來,我跟他商量商量,再告訴你好嗎?”

有那麽一刻,聶長歡莫名覺得焦躁難安,但最後她將那股情緒壓了下去,輕聲答:“嗯,外婆再見。”

……

兩天後,慶功宴在上次的學術交流會舉行地、也就是華鯨度假酒店如期舉行。

慶功宴當天,聶曼霜突然就不滿意早就給聶長歡挑好的衣服了,又臨時拉著她往商場跑。

因為林文玹當天有事需要用車,家裏又隻有一部車,所以聶曼霜隻好拉著聶長歡去小區外打車。

兩人一走出小區,聶長歡就隱隱地有些不舒服,老覺得後背發涼,像是有什麽一直黏在自己背上一樣。

聶長歡轉頭看了數次,都沒發現什麽異常。

倒是聶曼霜察覺到她的反常,將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怎麽了,長歡?”

聶長歡隱隱有些不安,但她輕搖了搖頭。

聶曼霜盯了她一眼:“還說沒什麽,你手機都震動半天了,你都沒發現。”

“……”聶長歡拿出手機一看,看到屏幕上那“唐斯淮”三個字,直接就給掛斷了。

唐斯淮卻不知疲倦似的,接連打過來。

聶長歡怕聶曼霜察覺到異樣,隻將手機捏在手裏、任憑它震動。

而且這會兒因為唐斯淮而想起那些事,聶長歡也是真的沒了要去逛街買禮服的心情,就跟聶曼霜商量:“姑姑,就是個慶功宴而已,我覺得之前那套衣服就挺好的。”

“不行!”聶曼霜很堅持,“我之前也以為這個慶功宴也就跟聚會差不多,也就吃吃飯什麽的,但我昨天去打聽了下,這個慶功宴既然在華鯨度假酒店舉行,那就是說它是一個很正式的宴會。”

“之前我給你準備的那套衣服跟禮服完全搭不上邊,今天怎麽也要去選一套禮服的、就算臨時選不到好的、也要選一套正式些的裙子,不然我的冠軍侄女在宴會上因為著裝不對出了醜,我這個做姑姑的不得羞愧而死?”

聶長歡拗不過她,隻好笑笑。

在手機第五次震動的時候,聶長歡猶豫了下,本想接聽的,但一想到唐斯淮可能又要道歉或者可能會提過去那些事,她就覺得厭煩,最終還是給掛斷了。

恰好這時候,聶曼霜滴的車緩緩靠停,聶長歡心念一動,直接將唐斯淮拖入了黑名單。

但她沒有察覺到,在她將手機塞進包包的時候,打不通電話的唐斯淮又給她連發了幾條微信消息。

因為暈車的關係,聶長歡上車後就再沒將手機拿出來過,靠在車窗玻璃上閉著眼睛努力想要睡著、以此減輕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幾晚上都沒睡好的關係,今天暈車的感覺尤為明顯,才上車不過十來分鍾,聶長歡已經有頭暈目眩想吐的感覺了。

迷迷糊糊之間,她剛要睡著,原本勻速行駛的車身突然震**了下,與此同時,猛打方向盤的司機罵了聲髒話,因為驚嚇過度、聲音又尖又厲!

車子擦著馬路圍欄猛地停下來的時候,聶曼霜也尖叫了聲,一把摟過聶長歡,一腦袋撞在了前排的座椅上。

聶長歡腦子裏嗡嗡直響,原本昏沉的腦袋因為這一變故陡然清醒了!

她心口狂跳,想起剛才恍然間聽到的猛烈撞擊聲,這會兒下意識就想要抬頭去看,結果聶曼霜一把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抬頭。

聶長歡微愣,耳邊就傳來聶曼霜和司機倒吸涼氣的聲音,緊接著聶曼霜聲音微微顫抖地低聲說:“長歡,別抬頭,你別看……”

聶長歡的心猛地下沉,知道外麵肯定發生了很嚴重也很慘烈的事故。

聶曼霜一手按著聶長歡的頭不讓她抬起來,一邊急促地拍打司機的座椅:“趕緊走啊!還呆在這兒幹什麽?!”

司機呆愣地看著不遠處慘烈的車禍場景,因為聶曼霜的催促回過神來後,吞了吞口水,趕緊啟動車子、白著一張臉將車訊速地開走了。

剛才,要不是因為旁邊突然躥出來的那輛車子,現在壓在大貨車下麵的,就是他的這輛車了。

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心情,讓司機的手都有些發抖。

開出去大約一兩千米後,聶曼霜讓司機在路邊停了車,拽著聶長歡就下了車。

聶曼霜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緩過來。

聶長歡挽住她手臂:“姑姑?”

聶曼霜順勢就將聶長歡的手臂挽緊了:“我好多了。”

“要不我們打車回去?”

“出都出來了。”聶曼霜吐了口氣,“交通事故每天都有很多,隻不過我沒親眼見過,所以一時有些承受不了。”

頓了頓,她眼神悲憫:“隻希望最後人沒事吧。”

聶長歡沉默不語。

聶曼霜很快打起精神:“不過我們自己的生活還是要正常過下去的,我這就重新叫車。”

兩人到了商場以後,聶曼霜倒是目標明確,直接上手挑一些比較正式的連衣裙充當禮服裙。她現在的身份是學生,加上時間太趕,這樣選倒是勉強行得通。

主要是聶長歡完全沒有要去出風頭的意思,所以也樂得這樣。

試了好幾家以後,最後聶曼霜將一條剪裁利落的、長及腳踝的寬肩帶亮黃色長裙拎給她,兩人才勉強一掃之前的陰霾情緒,彼此臉上都有些笑意。

特別是最後聶長歡將裙子穿出來以後,聶曼霜瞬間就跟看呆了的櫃員提出開單結賬。

不過聶長歡在試衣間看過這條裙子的價格,幾乎要花掉聶曼霜半個月的工資,就想阻止,但聶曼霜態度堅決,最後不但買了裙子,還有另外去給聶長歡挑了包包和鞋子、以及一件能夠配裙子的外套。

聶長歡暗暗地想,等獎金下來了,這些錢是一定要還的,還得另外給林文玹和聶曼霜準備禮物才像樣。

聶曼霜在跟櫃員交談付賬的時候,聶長歡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因為無聊而拿出手機看,這才看到唐斯淮給自己發了好幾條微信語音。

但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來自於柳菲菲的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她稍微猶豫了下,就去回複柳菲菲了,也就徹底把唐斯淮的消息給忘了。

從商場出來後,聶曼霜就直接帶著聶長歡去工作室做妝發了,但最後在聶長歡的要求下,也就做了個皮膚保養、化了個淡妝,濃密黑亮的頭發全部梳至腦後、紮成了至簡的低馬尾。

但饒是這樣,看慣了聶長歡那張臉的聶曼霜所表現出來的被驚豔程度,完全不輸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和其他客人。

聶曼霜不得不在心裏感歎一句,這世上有些小姑娘,就是隻憑著她的超絕的外貌,就能讓你毫不猶豫地相信,她日後必定不會淪為凡塵俗世的一員,必定是要驚天動地、名動一方的。

從會所出來,聶曼霜看著自家這招眼的侄女,本想親自打車將她送到宴會地點的,結果柳菲菲直接帶著車過來接她了。

聶長歡也是上了車,才第一次意識到,柳菲菲的出身也必定是不簡單的,但從前座司機的舉止氣度就能看出來。隻不過,柳菲菲像是連自家的司機都有些不敢得罪,跟他報地址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大約一小時的車程後,柳菲菲家的車子在停車坪停穩,柳菲菲小心翼翼地、像是挽著一個公主般挽著聶長歡朝裏走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正從酒店大門開進來,緩緩朝停車坪行駛過來。

車子停穩後,陳焰川從駕駛座上下來,微微躬身,拉開了後座車門。

……

宴會正式的開場時間是在晚上六點,聶長歡跟柳菲菲到的時候,尚才五點半,兩人還沒走進宴會廳,隻是在外麵的簽到處站著,就已經通過大開的廳門感覺到宴會廳內的熱鬧了。

這次的宴會廳與上次唐斯淮的生日宴不同,瞧著倒有些像主題宴會廳的意思。

柳菲菲挽著聶長歡的手臂,有些小緊張也很雀躍,附在她耳邊科普:“你看咱們專業的同學,有幾個是真的家裏無權又無錢的?”

“所以啊,那些進決賽的學生,其實都非富即貴,帶來的朋友自然也是同類中人。”柳菲菲悄悄戳著有些像小孩子那樣肥糯的小手指頭朝不遠處端著酒杯、紮著頭發的一個中年男人說,“還記得他不,那天在賽場上難為你的那個評委。”

聶長歡看過去,倒是有些印象。

柳菲菲哼了聲:“這場慶功宴,說白了就是這些同樣非富即貴的評委借機搞的消遣宴會。可他們消遣吧,又想玩點不一樣的東西,老是喜歡在宴會上弄些藝術性的表演,所以今晚這宴會廳才會有這麽多樂器。”

頓了頓,柳菲菲想到什麽,將聲音壓得更低:“不過,之前為難你的那個評委在圈內是出了名的的心術不正,長歡,你今晚可要小心些。”

正說著,身後傳來高跟鞋踩在地麵的聲音,原本站在簽到台後麵的幾名工作人員立刻神色一凜,迅速繞出來後往前一字排開,紛紛彎腰致敬的時候恭聲道:“星月小姐好。”

岑星月今日穿了一條由鑽石點綴裝飾的白藍層疊漸變的細肩帶星空裙,頭發全部挽起、用一條墜著鑽石細鏈的發帶束住,壕氣萬千、行走間銀光閃爍,婀娜仙渺。

聽見工作人員齊齊跟她問好,她麵色高冷地微微一偏頭,連點頭示意都沒有,就準備收回視線,不過在看到工作人員身後站著的聶長歡時,目光停頓了下,唇角輕勾,似有不屑。

岑星月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其他身著正裝禮裙的人,與岑星月保持著大約一步的距離。

真,猶如眾星捧月。

柳菲菲等這群人完全走遠了,才看了看身側的聶長歡,有些幽怨:“咱們還不進去麽?”

聶長歡輕咳了聲,有些尷尬,急忙在柳菲菲幽怨目光的逼視之下,從拎著的袋子裏拿出一雙美貌高跟鞋,坐在一邊的凳子上換好後,又脫下了身上那件裹得挺緊的外套、裝進袋子裏、客氣地遞給了等在一側的柳家司機。

等司機走遠了,聶長歡輕吐了口氣,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踩著高跟鞋往前走了兩步。

“菲菲,咱們也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