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跟她解釋

陳焰川通過內視鏡察覺到他的反應,也忍不住跟著輕勾了勾唇:“三少,現在過去嗎?”

傅行野立刻收了笑,移開擋在眼前的手時挑了挑眉,但沒出聲。

陳焰川這次倒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通過他的一個細微表情,就精準判斷他的意圖了。

因為,他在傅行野身邊多年,從未發現傅行野正眼看過哪個女人。

這個聶長歡算是個例外,但例外到哪種程度,陳焰川沒辦法把握。

今早,他之所以能拿到聶薇的線索,是因為在查酒店監控和入住名單都無果的情況下,陳焰川一個愛追星的下屬無意間看到了聶薇進入事發酒店的背影照,那是聶薇的私生飯偷拍的,發在了朋友圈炫耀。

而秦輝和林芸的關係線索,也是因為那位私生飯手機裏還存著聶薇、林芸、秦叔三者在一家高檔餐廳吃飯的照片,陳焰川便順著這條線,挖出了秦輝的背景。

至於秦輝最後那句“拚死也要帶你逃走的聶家小姑娘”隻能算是意外之喜,陳焰川原本以為這件事到處理秦輝這裏,就要告一段落了,沒想到,聶長歡也卷入其中。

但陳焰川向來多思多慮、周全細致,他深想了一層,開始推測聶長歡出現的時間為什麽就那麽巧,這到底是因為純粹的巧合還是……本就另有謀算。

傅行野是否想到了這一點?

陳焰川等了等,見傅行野依舊沒開口的打算,他也不敢擅作主張、暫時壓下了心底的擔憂和考慮,隻能吩咐司機直接將車開回酒店。

可是到了酒店門口,陳焰川要幫傅行野下車的時候,傅行野微微一側身,躲過了他的手。

這近乎幼稚的發脾氣行為,讓一貫冷靜穩重的陳焰川也呆了呆。

他斟酌著喊他:“三少?”

傅行野不理他,自己往前走。

“……”陳焰川輕咳了聲,“老太太從國外請的醫療團隊,已經在鯨城等了你挺長時間了,早上老太太又來電話催了一次,所以最多再過兩三天,我們就得啟程回鯨城了。”

提到老太太,傅行野才敷衍地嗯了聲,不過聽到他後麵的話,傅行野的臉色更差了。

陳焰川推了推眼鏡兒,補了句:“在這之前,要不要安排您跟聶長歡小姐再見一次?她雖然也是聶家的人,但總歸是你的救命恩人。在離開之前,按照禮數也應該當麵打個招呼。”

等陳焰川說完,傅行野才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用一副懶洋洋的慵懶聲調答:“你看著辦。”

陳焰川鬆了口氣,正在心裏打算是不是自己親自跑一趟聶家的時候,傅行野不知想到什麽,改口:“你先忙秦輝的事,她那裏我自有安排。”

……

聶家。

大概是因為前一天晚上消耗太多又整夜未睡的原因,聶長歡哭過以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睡到第二天下午才慢慢醒轉過來。

她背對著窗戶睜開眼睛,視線也不知道停留在哪兒,隻是腦子裏遲鈍地冒出一個想法:她都醒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丫鬟婆子進來伺候,人都跑哪兒去了?

她用手撐著坐起來,覺得全身都疼,腦袋也疼,疼得她想發脾氣,她張了張嘴,叫一個平常近身伺候的丫鬟的名字,等了會兒,還是沒見人來,她才終於抬起頭來看,這一看,她的神色立即就黯然下去。

她早已不再是那個被捧在高處的丞相府嫡女了,如今她在聶家,還在昨晚失了清白。

若是這事發生在丞相府嫡女的身上,那今日,哪怕那男人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她爹爹娘親也早已去宮裏要說法了。

可現在,她隻能一個人悄悄地關在房間裏,獨自承受著這一切。

聶長歡突然發現,自從來了聶家以後,她每天都在糟心抑或難過,從沒有過在丞相府時那般日日都有快樂和期盼的日子了。

她也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麽柳懿總是過於的多愁善感。

在聶家這樣的家庭裏,連呼吸都比在別處要困難的多,實在壓抑。

不過,還好這裏有個柳懿。

想到柳懿,聶長歡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在自己的臉蛋兒重重地揉了幾下,這才挽唇笑了笑、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睡了這麽久,柳懿一定很擔心。

簡單洗漱過後,她就出了房間。

在走廊上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看了眼聶薇的房門,見她房門緊閉,猜想她應該是還沒回來。

這都過去這麽久了,難道她一直和傅行野待在一起?

這麽一想,聶長歡癟了癟嘴,生氣又心酸,但她沒讓這種負麵情緒蔓延下去,立刻轉身下樓了。

坐在小會客廳的聶曼霜率先看到她,展顏一笑:“長歡,終於醒了?”

坐在聶曼霜對麵的柳懿立刻站起來,也含笑看著她。

聶長歡覺得奇怪,畢竟昨天在她把自己關進房間以前,柳懿曾反複追問那個中年男人到底怎麽回事,她當時實在難過、不想說話,就把自己反鎖進房間了,柳懿幾次來敲門,她都沒精神起身。

她以為,按照柳懿的性格,這會兒肯定已經哭的眼睛都腫了,實在不該這樣喜笑顏開。

“媽,有什麽喜事嗎?”

“當然!”聶曼霜代為回答,用下巴點了點自己對麵的位置,“趕緊坐下,姑姑有份大禮要送給你!”

聶長歡見柳懿都有些眉飛色舞的,頓時也充滿了期待,乖乖地坐在聶曼霜麵前,睜著雙大眼睛看著她。

“我讓你姑父給你找了個能進鯨城大學上學的機會,不過最終能不能進,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聶曼霜言簡意賅,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補了句,“不過能做決定的那位教授過兩天要出差,所以如果你有勇氣去試一試的話,我們這兩天就得出發回鯨城了。”

其實林文玹說有機會,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穩進了,說這些不過是為了給聶長歡一些壓力,讓她懂得感恩並珍惜。

聶長歡剛經曆失去清白的變故,這會兒又剛睡醒,腦子其實還有點轉不過來。

她沒說話。

聶曼霜的臉色沉了沉。

柳懿趕緊推了推聶長歡:“長歡,你不是一直想要上學嗎?”

聶長歡終於反應過來,連忙重重地點頭,點了一下,她怕顯示不出自己的誠意,又對著聶曼霜重重地點了下,一雙大眼睛都興奮得在冒光了!

聶曼霜和柳懿對視一眼,被聶長歡逗笑了。

聶曼霜原本隻是看在柳懿的麵子上,才想順手拉一把聶長歡,這會兒聶長歡的樣子,終於讓她稍稍有點好感了。

聶曼霜最後說:“既然決定了,今天就開始收拾東西吧,咱們爭取明天晚上就出發。”

聶長歡偏頭,朝柳懿投去征詢的目光。

“行。”柳懿猶豫了下,“不過她奶奶雖然醒過來了,但是到底沒出院,在走之前,我還是帶她去醫院看看奶奶。”

“媽,姑姑不是說,您也……也一起去鯨城嗎?”把柳懿一個人留在聶家,聶長歡實在不放心。

柳懿垂了垂眸,隨後笑:“去,當然要去。”

聶長歡這才開心起來,隻有聶曼霜歎息般地看了眼柳懿。

柳懿讓聶長歡回房間收拾了下,又讓家裏的廚師燉了湯做了些菜,就帶著聶長歡到了華城醫院。

聽柳懿說明來意後,鄭舒英沉默了好久才問了一句:“霜兒沒跟你們一起來?”

柳懿沉默。

鄭舒英蒼老嚴肅的麵孔上難得的出現一絲黯然失落,她朝聶長歡揮了揮手:“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問你媽。”

柳懿想起聶薇口中那個中年男人,怕臨時又出意外,就叮囑聶長歡:“你去車上等我,不要亂走。”

聶長歡點點頭,想著自己就要離開了,還是回頭看了眼鄭舒英這個奶奶,但鄭舒英連個眼角餘光都沒給她、對她毫不在意。

聶長歡也懶得自討沒趣,轉身就走,她替兩人帶上病房門時,聽見鄭舒英問:“聽說薇薇被傅行野帶走了?還有那個林芸,她……”

聶長歡沒有再聽,直接出了醫院大門,往右側的停車坪走。

“長歡小姐。”

聶長歡轉身去看,看見陳焰川笑看著她,她下意識地就往周圍望了眼,意識到自己在找什麽以後,她又趕緊收回視線。

陳焰川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笑:“長歡小姐,三少在等你,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不方便。”聶長歡語氣生硬,轉身就要走。

可走了幾步,她才發現自己方向走反了,隻得埋著頭往回走,繞過陳焰川就坐到了自家的車上。

上了車,她才發現,旁邊坐著個人。

她沒有偏頭去看,僅從那人暴露在她視野範圍內的那節筆挺的西褲褲管和錚亮的皮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聶長歡咬了咬牙,側身彎腰就想下車。

男人卻在同時攥住了她的手臂。

“放開我!”聶長歡憋了一天一夜的火氣和委屈頓時全都湧了出來,她抿著唇用力地掙紮了下,卻沒成功,她豁然抬眸,盯著男人的臉,“放開我!傅行野,你聽到沒有!”

傅行野莫名被吼,眯了眯眼,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立刻就淩厲了起來。

聶長歡看著他突變的表情,明明凶人的是自己,她自己卻忍不住先眼酸了。

她極力忍著情緒,也不掙紮了,就任由著傅行野拽著自己,但她也不說話了,一動不動地坐著。

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就先被凶了一頓的傅行野用舌尖抵了抵唇、聲音不自覺地沉了沉:“吃火藥了?”

“……”聶長歡明聽明白他的意思,但傅行野的反應讓她暗自驚了驚:她這麽大火氣做什麽?顯得自己多稀罕傅行野似的,像個撒潑耍賴求關注、在跟聶薇爭風吃醋的妒婦似的。

她偏過頭,再不說話了。

傅行野即便眼睛看不見,但仍舊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他沒怎麽和姑娘家認真打過交道,束手無策慢慢變成壓抑不住地煩躁,他鬆開了聶長歡的手,抬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鏡。

手臂被傅行野鬆開的時候,聶長歡隻覺得心裏也莫名跟著一空,才剛剛壓下去的難過和委屈又冒了出來。

她咬住唇,本想直接下車,但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非要賴在傅行野身旁,執著地等待著什麽。

可她好像等了很久很久,傅行野都沒有再度開口跟她說話。

聶長歡無聲自嘲了笑,推開車門就要下車。

傅行野在同時出聲:“藥性太猛,我不記得昨夜的事了。”並不是故意晾著你。

後麵這句話,傅行野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