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我以為你不會

岑星月從醫院出來後,先是坐在車上給自己的一位自媒體朋友打了個電話,給她發了點東西過去,這才去了鯨城大學,她一直沒有從鯨城大學畢業,現在是鯨城大學的在讀博士。

常念在見到這位傳說人物一般的學姐時,很是有些自慚形穢,一時有些扭捏,端著咖啡差點把咖啡喝見底了。

岑星月睨了她一眼,往後靠時她疊起修長的雙腿:“你看起來似乎有心事?”

常念坐在高雅的咖啡廳裏,倒覺得有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其實這會兒就是因為岑星月而緊張。

但岑星月突然這麽問,她有些驚訝,也表現了出來。

岑星月沒等她說話,就又說:“是為了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那事?”

“對呀。”常念失落地回了一句,但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不對勁,猛地抬頭去看岑星月。

“很意外我怎麽會知道是你?”岑星月放下咖啡杯,塗著指甲油的手指在杯子的精致把手上無意摩挲了下,故意吊了常念一會兒,眼見她臉色越來越白,又給她下了一劑猛藥,“其實我們好多人都看過沒有打碼的原圖了。照片裏,你的臉可實在是太清晰了。”

其實,岑星月根本沒見過這些照片,更沒有什麽原圖。

但常念現在本就是驚弓之鳥,一聽這話,死死捏著咖啡杯的手指都有些變形了。

但她尚且殘存著最後一絲理智:“學……學姐,你知道是誰在害我?”

“本來你就是當小山的人,又哪裏來害與不害這個說法呢?”

聽岑星月這麽說,常念的臉瞬間青白交錯。

岑星月的話讓她難堪,她很憤怒,但她身份地位低微、唯一的籌碼還是傅行野那顆搖擺不定的心,所以她此刻根本不敢對岑星月表現出怒意,隻是咬著自己的嘴唇。

“你呀。”岑星月低歎一聲,很是無奈又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剛才這話,是……”

話說到一半,岑星月卻不再繼續,而是又問:“學妹,你到底是怎麽得罪聶長歡了,她要這麽對付你呢?”

“聶……聶長歡是誰?”常念很懵。畢竟聶長歡在鯨城的時候,她還在為了進市裏最好的高中而徹夜苦讀。

岑星月一副失語的模樣,但最後又一副不忍的模樣,在自己的手機上翻出一張照片後,將手機遞到了常念麵前。

在常念看到照片後驟然瞪大眼睛之際,岑星月說:“嚴格來說,她應該算是傅行野的初戀。學妹,雖然學姐愛護你是我們學院的招牌、驕傲,可是學姐還是要說一句,你不是聶長歡的對手,長此以往這麽鬥下去,最後輸得一無所有的隻會是你。”

常念腦子裏亂哄哄的,但是此時此刻,她也是有過退縮之心的,畢竟聶長歡現在還給她的照片打了碼,要是……

岑星月一直坐在對麵觀察她的神色,見她一副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破的模樣,岑星月眼底溢出一絲鄙夷,裝作偶然發現的模樣把自己的手機再度遞到了常念麵前。

有一個娛樂博主,又爆料了一張常念和傅行野的“親密照”,但是這一次,博主再沒有給常念打碼,雖然隻是一個模糊的側臉,但是隻要是認識常念的人,一定能第一時間就聯想到她身上。

常念在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機械地點開評論區,根本沒看進去那些網友的評論,又去看點讚數量……然後她猛然發應過來,一顆心猛地下墜的時候,她眼淚唰地一下流下來,幾乎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岑星月麵前:“我完了,我完了……學姐,你幫幫我你幫幫我!求你了學姐!”

她知道岑星月是鯨城金字塔頂端的千金大小姐,也知道岑星月馬上就要嫁給傳說中的唐斯淮了,她覺得岑星月一定會有辦法的。

主要是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該去求誰了。

岑星月看著常念那張粗看之下跟聶長歡極其相似但是細看又完全不同的、涕淚橫流的臉,又偏頭瞥了眼那些暗暗朝這邊投過視線的其他顧客,心底閃過一絲厭惡:粗製濫造和精雕細琢的區別,而且聶長歡當初像常念這麽大的時候,至少還有腦子和骨氣甚至是才氣。

但岑星月很快斂掉厭惡,她彎腰將常念扶了起來,卻並沒有立刻答應幫她。

“學妹,我猜聶長歡應該是太過在意你這張臉,也因為嫉妒你霸占了傅行野,所以才想出這種辦法迫害你。這種事情我還沒碰到過,我實在是無從下手。”

“學姐,你做點什麽吧,隨便什麽都行!”常念急得眼睛珠子亂轉,最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學姐,你先花錢幫我扯掉熱搜和給錢刪掉那條微博好不好?這些錢我以後一定會加倍還給你的!我求你了,學姐。”

“聶長歡手裏有你的照片,我刪了這一次,還會有更多次,你刪不完的。”

常念絕望地垂下肩膀。

“學妹,這件事唯一的辦法就是示弱。”岑星月略略思考了下,“不如你鄭重跟聶長歡道個歉,然後休學躲一段時間?”

常念居然就被說服了。

岑星月挑了挑眉,略一思索:“我估計聶長歡現在不會見你,要不這樣吧,你想個辦法向她表達下歉意,然後我替你轉交,我有個朋友跟她關係還不錯。”

可常念現在都快怕死了,哪裏想得出辦法呀,最後還是岑星月說:“為了證明你的誠意,不如你拍一個道歉視頻,我轉發給聶長歡?”

常念有些猶豫,但最後她還是去廁所躲在隔間裏,拍了一卑微至極甚至是痛哭流涕的道歉視頻,出來後發給了岑星月。

岑星月帶著視頻走了很久以後,常念才慢慢回過神來,可她追出去的時候,岑星月的豪車早已不見蹤影。

但事已至此,她隻能打了個車回了傅行野買給她的公寓,一個人躲著不敢出門。

而岑星月轉手就把視頻發給了楚顏,並且說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星月,辛苦你了,有你這個朋友,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幸運。”楚顏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有些哽咽。

但結束掉和岑星月的通話後,楚顏轉而就給常念打了電話。

常念在看到楚顏的名字的時候,有那麽一刻,甚至都不再因為她占著傅行野發妻的位置而討厭她了,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大概是因為她現在的敵人加仇人是聶長歡。而聶長歡同時也是楚顏的敵人。

楚顏問常念:“沒什麽其他的事,就是想囑咐你一句,不論你怎麽報複聶長歡我都不介意,但是所有的前提條件都是,不能在同時損害了我老公的利益。”

聽到那句“我老公”,常念終於清醒了點,悶悶地答了聲:“我知道。”

楚顏又問:“你知道是一回事,你有沒有那個能力是一回事。這樣吧,你跟我說說你的計劃,我看看可行不可行。你不用對我防備,畢竟我們現在是統一戰線的。”

常念猶豫了下,沒有提岑星月,隻說自己準備先以退為進,跟聶長歡道個歉。

“看來你是真傻。”楚顏故意嘖嘖兩聲,一副常念就要陷入更艱難境地的語態,但最後又直接掛斷了電話。

常念幾經糾結,最後還是厚著臉皮給楚顏打電話:“你剛才那句話什麽意思?”

“你覺得我跟你是什麽關係?我會告訴你?”

楚顏越是這麽說,常念就越是心如貓爪,最後幾乎是不要自尊與驕傲地喊了她一聲楚顏姐。

“……”楚顏一陣惡寒,但最後還是說,“就算你道歉了,那些已經發出去的照片、已經被那麽多人看到過的照片能從別人的記憶裏消失掉麽?”

”不會。既然不會,你就算道歉了,別人依然知道那個人就是你常念,你就一輩子都釘在了恥辱柱上。”

“而且,那種視頻一旦落入了聶長歡手裏,她要是再發出去,不就坐實了你當小山的事實?還平白讓人笑話了。”

楚顏一席話,讓常念如墜冰窖,她就說明明之前和她毫無交集的岑星月怎麽突然來找她,看來她和聶長歡是一夥的!

那個視頻……

那個視頻!

常念恨得快將自己的手指都捏碎了,再也控製不住,大哭出聲。

這一刻,那種身在階級圈子之外的無力感和草芥命,讓她恨死了!恨死了這世間的一切!

楚顏聽著她的哭聲,嫌棄又得意的將手機拿遠了些,等她哭聲慢慢降下去的時候,她說:“看在我比你更恨聶長歡的份兒上,我可以給你出一個主意。但是常念,這一次我幫了你,以後……”

“以後我一定會離叔叔遠遠地,再也不打擾你們夫妻了!”常念毫無障礙地說完整句話,說完了她自己也沒有半點後悔的感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才明白,自己的名聲前程比什麽豪門太太可重要太多了。可她也隻是現在這一會兒,能如此想罷了。

“這當然是你必須做到的。另外,這一次過後,你必須一直幫我對付聶長歡。”

常念此刻沒有任何資源與錢財,更不敢到傅行野麵前去賭她與聶長歡在傅行野心目中的重要性。

她隻有答應楚顏。

楚顏在通話這頭,終於勾了勾唇,意味深長地說:“難道你忘了你最大的優勢,就是和聶長歡長得特別像嗎?尤其是背影和側臉。”

常念睜大眼睛,覺得懂了但又沒懂。

楚顏隻好跟她明說了,然後在常念感恩戴德的聲音裏掛斷了電話。

然後,她檢查了一遍剛才的全程通話錄音,這才心滿意足地躺下。

以後這段錄音,也許大有用處。

在傅行野身邊五年,楚顏已經性情大變並且成了實實在在的毒婦。

這一點,她自己從不否認。

她不毒,傅太太這個位置早就換人了。

所以聶長歡即便回來,她也有辦法。

想了想,楚顏又給岑星月打了個電話,請她利用她岑大小姐的身份,去查一查雷雲期拿別人的畫出去售賣那件事的實錘,岑星月知道這事事關聶長歡,也就沒拒絕。

而且在岑星月看來,要辦好這件事,她隻需要撥幾個電話出去就行。

可實際情況卻是,岑星月撥了幾十個電話出去,收到的回複要麽就是“不知情”,要麽就是無可奉告。

岑星月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一個靠投機取巧成名賣畫的,怎麽就能把消息捂得這麽嚴實?

她後來甚至親自聯係了幾位買過雷雲期的畫的幾位買主,都套不來半點有用的信息。

這結果,有點太過於怪異了,好像有人早有準備,或者說,早就有人買斷了這些消息。

能有這個本事的,而且願意花費精力和金錢去做這事的人,除了傅行野,岑星月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岑星月覺得挺嘲諷,又覺得不可思議:傅行野這哪裏是要趁機利用雷雲期報複聶長歡,這分明就是借著雷雲期這事讓聶長歡被迫再次跟他傅行野綁在一起!

真是……荒唐!

但這些,岑星月最後也沒告訴楚顏。

畢竟,如果聶長歡一直被傅行野圈著纏著,那麽她這個準唐太太,就沒有那麽多的擔憂了。

隻要婚事能成,唐斯淮心裏究竟是誰,她並不在意了。

幸好,唐斯淮這陣子去海外談生意了,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回來。

……

當天傍晚,聶長歡正準備陪著家裏人好好地坐下來吃一頓飯,她隨意放在二樓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其他人包括聶長歡自己都沒察覺,隻有聽覺特別敏銳的柳錚聽到了。

聶長歡害怕是工作電話,上了二樓,結果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時,眉心驟然皺起。

但她還是滑了接聽。

“我以為你不會接。”

“傅總開玩笑了。”聶長歡笑笑,“咱們師徒三人的前程還在您手上呢。”

傅行野沒吭聲。

聶長歡又問:“不知道傅總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想通了要合作,還是?”

“你既然心裏惦記著合作,怎麽還把照片往外發?”

傅行野的語氣沒什麽波瀾,但聶長歡著實愣了一兩秒。

然後她也沒問傅行野什麽白癡問題,直接就想去打開社交軟件查看,結果就看到了陸廷思在微信上轟炸她後給她發的截圖照片,並且問她怎麽還認識別的娛樂博主。

聶長歡瞬間懂了,然後重新將手機放在臉側。

她不知道常念在傅行野心目中到底有多重的分量,所以沒有貿然開口來激怒傅行野,隻好客觀地陳述事實:“這照片確實不是我發出去的。”

她語調微頓,隨即挑唇一笑:“依照傅總的能力,應該能輕易查明真相才對,怎麽還……難道說,傅總心急得都沒有去調查,就直接來我這裏興師問罪了?看來我惡毒又言而無信的小人形象倒挺深入人心。”

她幾句話,讓傅行野閉上眼睛往後靠在了辦公椅裏,他抬手摁了摁眉心,一時竟然無話。

當時秘書把這個消息報上來的時候,他確實第一時間就想以此給她打電話,並且就那麽做了。

現在此刻,他才清醒過來,意識到什麽。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解釋:“之前隻有你主動跟我提過與之相關的事,所以我……”

“傅總,為了我們師徒三人特別是雷雲期的前程,我不想跟您談崩,所以您也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不如想想怎麽解決這件事比較好。”

聶長歡掛斷了電話,接著又去社交網站上看了眼,但她剛找到那位博主、準備點開照片看時,博主就將內容刪除了,熱搜也光速撤掉了。

很快,就有新的熱搜詞條替代了原本的詞條。

聶長歡扯扯唇:傅行野果然是位高權重,這速度無人能比。

她仍舊是將手機隨意放在一邊,隻在睡前檢查了下工作郵箱,就直接陪著柳錚入睡了。

……

傅行野結束掉和聶長歡的通話後,一直將手機捏在掌心,保持著摁著眉心的姿勢很久都沒有動過,知道秘書長小心翼翼地進來。

“傅總,需要我替您叫晚餐嗎?”

傅行野沒動也沒出聲,秘書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往外走了幾步,又轉回來,大著膽子說了句:“傅總,照片已經刪了,熱搜也處理了,這件事的風波應該很快就會過去的。您不要憂思過度,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健康。”

“誰做的?”傅行野睜開眼睛。

秘書長被他盯著,盡管這麽多年了,也還是心裏犯怵,而且她工作太忙也確實沒去關注過,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竟然幹巴巴地、特別不專業地說了句:“我以為傅總您找人做的。”

傅行野難得沒有不悅,隻是疲憊地坐直身體:“要是沒事的話,你可以下班了。”

秘書長走後,傅行野沒有離開公司,就去了同樓層的、屬於他的休息室,簡單洗漱過後,就躺到了**。

休息室的麵積不算寬,跟他之前在自己的投資公司的休息室差不多,連裝修風格都極其類似。

隻是這休息室裏,少了一台咖啡機。

傅行野想起了聶長歡,想起了那個在咖啡機前美妙的夜晚,喉頭頓時就有些幹澀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