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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會害你麽?”聶長歡想了下,“你要是害怕惹麻煩,我倒是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倒也不是害怕惹麻煩,就是傅行野這個人吧,我有點害怕,尤其是這幾年都說他陰晴不定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

陸廷思頓了下,看了眼放在自己盤著的雙腿上的筆記本屏幕,把心一橫,“不過你都親自開口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聶長歡默了會兒:“把你的賬號密碼告訴我,我自己來發。到時候你就說被盜號了。”

陸廷思是網絡紅人,除開他經常公開露麵的主賬號,他還匿名經營著一個娛樂博主賬號,經常發一些明星名人的八卦混熱度,到如今已經有好幾百萬的粉絲。

這幾百萬的粉絲,每年可以給陸廷思帶來不菲的收入,所以陸廷思也是很愛惜的。

但賬號若是沒了,聶長歡還可以想辦法賠,若是把陸廷思搭進去,她就於心不安了。

陸廷思聽她這麽說,瞬間就挺不好意思的,他默了下問:“他和你什麽仇什麽怨,你非得跟他叫板?這不是雞蛋碰石……哎哎哎,我嘴賤,歡歡,我的意思其實是……”

“我懂,你不必解釋的。”聶長歡垂眸:她這顆雞蛋就是不想任人搓碎捏爛,她就是想試試。

就算最後是必輸的那一方,她也得惡心石頭一把。

這五年來,她和沙容、雷雲期是怎麽樣摸爬滾打過來的,因為太過心酸所以曆曆在目。

憑什麽他傅行野位高權重,就可以隨意玩弄別人幾年的心血?

五年前的聶長歡,一會兒顧忌柳懿一會兒顧忌自己在鯨城大學的學業所以總是軟弱又畏縮,事事都把自己的意願放在最後一位。

可如今五年過去了,她有自己的社會地位和人脈圈子,她為什麽就不能試一試呢?

隻要她承擔得起後果,就沒什麽不可以。

所以在陸廷思在電話裏把賬號密碼告訴自己以後,聶長歡回書房花費了一個小時編輯了圖文。

可在發送之前,她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或者說她害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煩,給常念打碼了。

在#大成集團總裁背著臨產發妻私會女大學生#這個簡單粗暴的話題上了熱搜後,雷雲期這種小眾的學術性的八卦新聞遠沒有這種桃色新聞來得香甜有趣,很快就沉了底。

加上大成集團如雷貫耳、總裁又英俊年輕,又有“臨產發妻”這樣的人神共憤的字眼,配上實錘圖,廣大網友抱著這瓜是越吃越香,短短一兩個小時,就把發布該八卦消息的社交平台給罵癱瘓了。

……

兩個小時的會議結束,秘書長先行一步出來時,辦公室的小秘書慘白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就把手機直接舉在了秘書長麵前。

秘書長不悅地看了眼一點也不穩重的小秘書,這才拿過手機去看,還沒看完,一張臉也是瞬間白了。

這事太大了,她猶豫了一瞬,正準備回頭去請示傅行野,結果一眼就看到傅行野正站在她身後。

傅行野太高了,他微微低垂著眼,一雙眼睛隱藏在金絲眼鏡的鏡片後麵,目光沉沉。

秘書長嗓子眼都緊張得幹澀,顫聲問:“傅總,我現在就去叫公關公司來開會!”

“慌什麽?”傅行野語調淡淡的,目光也不似剛才那般濃稠了,他揮了揮手,示意秘書長讓路。

秘書長趕緊讓在一邊,傅行野一手插袋一手捏著份文件,就那麽恍若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晃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小秘書驚呆了,低聲問秘書長:“傅總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秘書長愁容不展,低低歎了一聲,“要是陳副總還在就好了。”隻要有陳焰川在,陳焰川總能通過傅行野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微表情準確抓到傅行野的意圖,然後快速地拿出解決方案。

可惜,陳焰川早就被逼走了。

秘書長歎了口氣,沒有膽子再去問傅行野一遍,隻好私下找公關公司緊急開了會,以便商討出解決方案以備不時之需。

傅行野回了辦公室後,將原本隨意捏在手裏的那份文件按在辦公桌上,食指微曲著,無意識地在上麵輕叩。

大約一兩分鍾過後,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像是感應到什麽,微一揚眉,滑了接聽。

電話那邊傳來聶長歡的聲音:“傅總,忙完了麽?”

“嗬。”傅行野揚唇,調侃了一句,“你對我的行蹤倒是了解的清楚。”

“想要查傅總您,也並沒有您想象的那麽難。”聶長歡笑笑,“網上關於您的消息,想必您都已經看到了?”

聶長歡之所以直接給傅行野打電話,就是不想讓傅行野下命令去查那個娛樂博主背後的信息,免得把陸廷思牽連進來。

既然這是她與傅行野之間的較量,那麽她幹脆在恰當的時間主動找上門,主動承認就好了。

反正這場對峙無論輸贏,都是遲早要發生的。

傅行野挺久沒說話,直到聶長歡又喊了聲傅總,他才道:“有一句老話怎麽說的來著?哦,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是不是?”

“不過是以卵擊石,傅總見笑了。”聶長歡很不想跟他廢話,正準備說下一句,卻被傅行野打斷了,以至於她微微怔了下。

傅行野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五年過去,聶長歡也能對我下狠手了。”

他當時的語氣,似乎帶著點嘲諷,但似乎又隻有失落苦楚的味道。

但聶長歡很快反應過來,並且沒什麽情緒地道:“傅總,要麽咱們做交易彼此放過,要麽就彼此……”

“五年前,你拿掉我們的孩子。五年後,你又送了我一個這麽大的見麵禮……”傅行野笑了,“聶長歡,咱們沒完。”

聽到他說起那個孩子,聶長歡的情緒終於劇烈地波動了下,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那句“咱們沒完”給狠狠抓住了。

那一刻,她心裏對傅行野的強橫的厭惡,說傅行野是附骨之疽都不為過。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看誰耗得過誰。

聶長歡其實已經預見到過這個結果的,所以除了厭惡,倒是沒有驚慌。

但是因為厭惡,導致她有長達十來秒鍾沒有再說一個字。

傅行野等了大約七八秒的時候,突然就有點控製不住情緒了,抬手想要扯掉自己脖子上的領帶,卻沒成功。

那一瞬間,心頭的黑暗和焦躁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他莫名一陣眩暈,猛地閉上了眼睛。

他腦袋裏,全是聶長歡以前的模樣。

有那麽一瞬間,傅行野分不清現實與回憶,啞聲說:“聶長歡,咱們別鬧了,好不好?”

聶長歡幾乎要笑出聲了。

又是這樣。

這五年,她經曆了太多,以至於她對過去的事情記得很模糊了,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但是她記得那種感覺,記得以前傅行野也總是這樣,冷落她忽略她都很隨意,到最後哄一哄她、她就感恩戴德得又圍著他轉了。

可惜,以前不過是因為她愛他,可如今她不愛了。

哪怕當初兩人徹底分開的緣由也不是那麽不可化解,但五年太久了,很多東西都消散得無影無蹤、再不可尋了。

她不再遲鈍,知道傅行野百般刁難也不過是想讓她認輸、任他差遣。

他可能實在是懷戀以前那個乖巧心軟的聶長歡。

可那個聶長歡早已在柳懿的屍骨被找到的那一刻就已經脫胎換骨了。

聶長歡很想直接掛斷電話,但是事情還沒談攏,她隻得說:“傅總,據我所知,您的發妻已經在醫院待產,您那位小紅顏在學校也……”

“想要談條件?”傅行野睜開眼睛,眼底恢複了清明,轉瞬又化成了更濃稠的墨霧,“聶長歡,談條件也得當麵跟我談。至於談不談的成、能不能護住你的雷雲期,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說完,傅行野直接掛斷了電話。

聶長歡捏著手機的手,疲憊地垂了下去。

……

傅行野結束掉跟聶長歡的通話後,捏著手機的那隻手的手背青筋畢露、好像下一秒血管就要爆裂開來,但他麵上仍舊淡漠一片,好似什麽情緒也沒有。

他剛準備將手機放下,手機就再度響起。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過了幾秒還是接了電話。

常念在電話那頭努力地壓抑哭聲:“叔叔,現在怎麽辦呀?我好害怕。”

傅行野沒說話。

“叔叔?你快想想辦法呀!雖然那些照片打了碼,可是現在的網友這麽厲害,肯定很快就能扒出是我的!”

“到時候要是讓我的同學老師知道了,我就再沒有辦法在這所學校待下去了!我是多麽不容易才考進來的,我……”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第二次見麵時,我跟你說過些什麽。”傅行野沒怎麽聽進去,打斷了她。

常念愣了下,說:“你說你是有家室的,而且你隻是喜歡我的臉,還有……”

說到這裏,常念說不下去了。

傅行野很殘忍地笑了笑:“所以今天的結局,你沒有預想過?”

常念啞口無言:她當然預想過。但她也看過很多小山轉正的新聞,見那些女主人公照樣活得風生水起、她就覺得這條路也許沒有那麽難走。

而且一旦轉正,成為了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傅太太,又有誰敢再提舊事來笑話她得罪她呢?

可如今事情真的發生了、落在自己頭上了,她才知道這簡直是滅頂之災,她根本沒辦法承受。

最主要的是,她還沒來得及坐上傅太太這個位置。

可傅行野他……未免也太無情了,好歹她也跟了他這麽久啊。

常念躲在傅行野給她買的公寓裏,死死地握著手機,想恨傅行野卻又有心無力、因為她還是很愛傅行野的、想繼續留在他身邊。

但她心裏的那股子憤怒無處發泄,她就隻好去恨曝光她和傅行野關係的那個人。

但無奈的是,她隻能猜測那個人是楚顏或者是傅行野其他的某個女人,卻不知道具體是誰。但能讓這個話題瞬間上熱搜的,除了楚顏能做到,好像也沒其他人了。

上一次她還能保持住理智,但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了,也不去想楚顏是不是馬上就要生了,立刻就給楚顏打了電話。

打了兩次,楚顏都在忙線。

常念猜測,楚顏應該是把自己拉黑了,幹脆用自己的另一部手機給楚顏發短信,她斟酌了下內容,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是鬥不過楚顏的,所以幹脆把矛頭轉換了方向。

她跟楚顏講述了自己跟傅行野在國外遇到那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女人的全部經過。

常念知道,這個女人必定是傅行野的舊相好。

而正主出現,自己這個隻是跟舊相好長得像的,大概就能短時間被楚顏給忽視掉了,然後自己就有了時間去爭取做一些事情。

常念從沒覺得自己這樣聰明過。

果然,短信發出去才不到兩分鍾,楚顏就給她來了電話。

常念心裏有氣,等楚顏撥打第三次的時候,她才滑了接聽。

楚顏原本看到常年的短信時瞬間就被氣昏了頭,但是因為常念遲遲不接電話,她反而冷靜下來。所以她坐在醫院的小花園裏,語氣還挺和善:“這事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現在才想到要來跟我說呢?”

常念沒遇過什麽事,心口一抖,但強做鎮定,正準備答話,楚顏就自顧自地繼續說:“讓我猜一下,是因為你懷疑網上的爆料是我做的?”

常念這下徹底坐不住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被識破。

楚顏等了兩秒也沒等來一個屁,心頭冷嗤了下,繼續:“你跟在我老公身邊也不是這一年半載了,以前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且我這幾天忙著生孩子,你覺得我會有心情來做這些?”

“不是你那是誰?”常念脫口問出,但轉念就懊惱地皺了皺眉。“這不是顯而易見嗎?”楚顏一則為了安靜生孩子,一則是想拿常念當刀使,就幹脆直接說,“最近跟我老公走得最近的女人是誰?目前誰最希望我知道我說多了你也不會信,也許你可以直接去問我老公,說不定他會告訴你的。”楚顏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的同時,她狠狠地將手機砸了出去!

這幾年,她被傅行野磋磨得越來越暴躁了。

一邊站著的岑星月皺了皺眉,走過去將手機撿起來捏在掌心,勸她:“顏顏,你情緒起伏這樣大,對肚子裏的寶寶很不好。到底怎麽了,發這麽大火?”

楚顏張了張嘴,看向岑星月時雙淚一滾,瞬間嗚咽出聲。

可她的聲音雖然已經恢複了七八成,但終究是不太好聽的,所以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臉,指縫裏蹦出一句話:“她回來了。她還是回來了。”

岑星月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她看著楚顏,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言語來安慰楚顏,隻能任由她越哭越凶。

最後,岑星月說:“不是還有一個常念麽?我去找幾個人,暗中幫幫她吧,你什麽也不要想,安心生產。”

借刀殺人,可是岑星月最擅長的手段了。

良久後,楚顏才悶悶地說:“謝謝你,星月。”

岑星月點點頭:“那你安心休息,我先去安排了。”岑星月走了,一直在病房裏安靜站著的一個戴眼鏡兒的中年女人走過去將病房門關上了,才回來小聲問楚顏:“你覺得岑星月會真心幫你嗎?”

這個中年女人,就是當初楚顏與聶長歡在鯨城大學教學樓下初見時,陪在楚顏身邊的那一位。

“會。”楚顏很篤定,但是見中年女人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樣,就跟她解釋說,“蓉姐,岑星月很快就要和唐斯淮結婚了,如果聶長歡突然出現,她的唐太太也當不成了,她就再也找不出能勉強比得上小野哥哥的人了。”

至於岑星月為什麽就能和唐斯淮結婚的內情,楚顏不想再多說,隻要蓉姐放下心來就好。

這些年,是蓉姐一直在照顧她。

蓉姐猶豫了下:“聶長歡那邊,咱們真的什麽也不管?”楚顏挑了下眉,很古怪地笑了下。

蓉姐會錯了意,立馬道:“也是,既然都拜托岑星月去辦這件事了,以她的能力,應該沒什麽問題。顏顏,你還是安心生產,天大地大,握著孩子在手裏才是最大的。”

楚顏沒接這個話題,低垂著眉目又想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蓉姐:“蓉姐,我有件事需要您親自幫我去跑一趟。”

蓉姐趕緊起身走到她身邊:“顏顏,你說。”

楚顏往蓉姐耳旁湊了湊,明明這個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存在,但她還是盡可能地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蓉姐聽完,幾次欲言又止。

但是楚顏看出她心中所想,極其短促地譏諷一笑,最後她說:“我知道這樣做有可能會遭到反噬,但是沒辦法,時間緊迫,我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