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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常念早早地起了床,細細地將自己打扮了一番後,傅行野才從另外一間房裏出來。

常念捏了捏自己今天特意穿的一身緞麵的酒紅色質感連衣裙,踩著高跟鞋往傅行野身側走去。

“叔叔,你起來啦。”

因為自我感覺今天的自己實在是美出了新高度並且特別有氣質,所以常念不自覺地就有點拿捏腔調。

傅行野瞥了她一眼,在看到她的打扮時眉峰輕揚了揚。

常念立刻就忍不住提著裙擺在他麵前轉了半個圈,羞澀地問:“好看嗎?應該不會給你丟臉吧?”

傅行野含混不清地嗯了聲,就裹著浴巾去衛生間刷牙了。

常念看著他一覽無遺的上本身和那雙露在外麵的緊實遒勁小腿,光是看一眼,就知道這雙腿的主人是一個多麽陽剛而有力量的男人。

嗓子眼越來越幹澀,一時有些受不住,扭捏的走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兩條腿都忍不住用力……然後搭在沙發扶手上的那隻手忍不住就攥成了拳。

她輕輕哼了一聲,然後又趕緊咬住唇,緊張地去看衛生間的方向。

彭江舟推門進來,就看見常念半閉著眼睛坐在沙發上的模樣。

彭江舟驚了,立刻移開了視線,咳嗽了聲。

常念受驚不已,立刻就放下翹著的二郎腿,慌張又假裝鎮定地坐著,顫著聲音問:“你找叔叔有事麽?他可能還在洗澡……”

常念想讓彭江舟誤會,也讓自己找回一點顏麵。

“嗯。”彭江舟之前在華城跟聶長歡打過交道後,就成了聶長歡小半個顏粉了,在傅行野和聶長歡分開後,他還默默利用自己的人脈查過聶長歡的行蹤,好準備隨時匯報給有需要的傅行野。

所以今天在遇到完全變了一個人般卻反而更有魅力的聶長歡後,彭江舟對常念這個贗品就更掩飾不住那點不喜了,所以他挺敷衍地回答了下,就直接提步往衛生間去了。

“傅總,我剛看見雷雲期和聶……雷雲期他拿著行李去餐廳吃早飯了,我估摸著吃完飯他是準備直接走了。”彭江舟差點在傅行野麵前說了聶長歡的麵子,嚇了個半死,還好及時打住了。

傅行野正對著鏡子站著,也不知道是在看他自己還是在想事情,特別專注。

彭江舟有點著急,生怕雷雲期跟聶長歡就這麽走了,於是又假裝一本正經地說:“傅總,若是需要取消宴請,我這邊得跟餐廳提前溝通。”

“取消吧。”傅行野終於動了下,拿起牙刷往上麵擠牙膏,慢條斯理的。

“為……”彭江舟極力忍住,但還是不怕死地問了句,“您確定嗎?傅總?”

彭江舟在內心瘋狂咆哮:這異國他鄉的額,要是錯過了這一次,以後還能不能再見著都一定了!傅總你真的要就這麽放棄嗎?!你是真的完全對聶長歡無感了嗎?!

彭江舟內心在咆哮,麵上也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傅行野通過鏡子來看他的臉:“你要是不想去溝通,我自己去也行。”

“……”彭江舟低下頭,有氣無力地,“您誤會了,我這就去溝通取消餐位的事情,您繼續忙。”

出了衛生間經過客廳的時候,彭江舟忍不住盯了眼在哪兒自拍臭美的常念,心道傅行野以後難道真的就喜歡這麽個玩意兒了?

彭江舟還是有點不信。

可是雷雲期和聶長歡都離開兩天了,傅行野還能有心情帶著常念參加一些拍賣會或者高端珠寶店、並且為了常念把銀行卡當公交卡刷後,彭江舟就有點死心了。

在第四天的時候,傅行野讓他安排回國的行程,並且在幾人坐上飛機後,彭江舟就徹底死心了。

看來傅行野和聶長歡之間,真的不會再有久別重逢破鏡重圓這回事了。

回國的當晚,傅行野親自把常念送回公寓後,獨自在車裏坐了會兒,就撥了個電話出去。

……

聶長歡剛回到自己在言城的家,就接到了師父沙容的電話。

“長歡,半小時後,跟我去吃個飯。”沙容話裏是帶著笑意的,但完全沒有商量的意思。

聶長歡雖然很尊敬他,但也很了解他,於是問:“又有大客戶了?”

“不錯。”沙容頓了頓,像是跟旁邊的人說了幾句什麽,才又道,“我這邊的應酬馬上就完,我已經讓雲期開車過來接我了,你剛下飛機一定疲憊,就不要開車了,打個車過來吧。”

說完,沙容掛了電話,很快就在微信上給聶長歡推送了一個地址。

飯局所在地是在一個度假山莊,在言城和鯨城交界的一個自然風景區裏。

聶長歡閉了閉眼睛,緩了一分鍾後將地上才剛剛打開準備收拾的行李箱又拉上放在一邊,起身找了一套比較職業的衣服後,去衛生間卸了妝又化了個清淡的素顏妝,然後隻塗了柑橘味的潤唇膏。

沒了妝容襯托,她看起來稍顯稚嫩了些,但她現在不愛笑,氣質也就還比較符合年齡。

她選了一隻比價平價百搭的包,提著包剛下樓梯,正在餐廳擺放碗筷的夏果看到她手裏拎的包,熟練地用中文說:“素姨飯都做好了,你不吃一點再走麽?”

聶長歡在樓梯中間停頓了下,看了眼餐桌上熱氣騰騰的家常菜,有些嘴饞:她一個古代人,雖說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現代社會,但還是吃不慣國外的東西,所以當初在國外勉強有了點錢以後,就跟著雷雲期來了言城。

隻不過經過打拚,她已經從最初的那套隻有四十平米左右的出租房搬到了現在的這套別墅裏,平日她出差的時候,家裏也有素姨和夏果幫忙打理。

素姨性格有些咋咋呼呼的、也有很多這個年齡段的中年女人特有的一些小毛病,夏果則是典型的外國人性格、外向熱情但是做事又很嚴謹。

聶長歡很信任她們。

這時,素姨也用托盤端著一些清淡的、單獨做的清淡小菜出來。

一見她拎著包站在樓梯上,立刻哎喲一聲:“你這一天天的忙的像個陀螺,一個年輕姑娘怎麽這麽拚的啦?!”

她將托盤往嬰兒餐椅麵前的桌子上一放:“娃娃的輔食我都做好了,你不許走,陪著一起吃頓飯再走!”

說著,她直接走過來,將聶長歡拉到了餐桌邊坐下。

聶長歡猶豫了下,正準備順著素姨在餐椅裏坐下,結果包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雷雲期吹了個口哨:“小師妹,想不到咱們過會兒又要見麵了!怎麽樣,分開這會兒有沒有思念你的小師兄?”

小師兄,這不倫不類的稱呼是雷雲期自己取的。

聶長歡舉著手機在耳邊,用眼神跟素姨和夏果示意了下,又朝樓上看了眼,就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雷雲期:“你接到師父了?”

“在樓下等著呢,他說上個廁所就下來。”雷雲期頓了頓,“我給你叫了車,已經在你小區大門口等著了。”

聶長歡也沒多說什麽,嗯了聲後問:“你知道今晚要見的認識什麽身份麽?”

“不知道啊!”雷雲期嗨了聲,“不過你還不了解師父嗎?他就是鑽在錢眼裏的一個勢利老頭,能讓他半途從今晚這麽重要的應酬裏抽身趕過去的,身份絕對不會太低。嘿嘿嘿,小師妹,接下來你估計又有一筆好收入了。”

在沙容的運營下,他們的賣畫模式不是賣好再找有緣賣家,而是可以根據客人的要求臨時來畫。所以某些學術性的場合,還挺看不起雷雲期這個純商業性質的畫家的,但又耐不住人家有些作品確實很驚豔。

“不過,接下來這段日子,你恐怕又得瘦一圈。”

“不是有錢掙麽?”聶長歡遠遠看見了一輛停在大門口路邊的黑色轎車,隨便回了他一句,就加快腳步走過去,以免人家等得太久。

她沒有直接上車,而是在電話裏跟雷雲期確認了遍車牌號、又叩開副駕駛車窗跟司機確認了遍,這才坐上了後座。

雷雲期是鸚鵡轉世一直嗶嗶嗶,聶長歡覺得頭疼,說了聲“掛了,我休息一會兒。”後就真的掛斷了電話。

大約25分鍾後,車子在度假山莊的大門外停下,山莊管理森嚴,不讓無關車輛進入,聶長歡隻得下車。

這會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山莊的燈光偏昏暗,聶長歡就站在大門一側的一株人高的盆景邊,摸出手機給雷雲期打電話。

雷雲期大概在忙,一直沒接電話,聶長歡就側身往山莊裏打量了一眼。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從她身側緩緩駛過,半降的車窗後,偏頭看著車窗外的、那雙獨屬於男人的幽深眼眸晦暗不清。

聶長歡隱約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可等她回頭來看時,隻看見一輛車經過自己、轉眼就進了山莊裏麵了。

聶長歡沒在意,繼續給雷雲期打電話。

結果雷雲期從裏麵跑出來,舉著手機大聲喊她:“小師妹!這兒呢!這兒呢!”

他聲音之大,不知聶長歡聽見了,周圍的安保和其他客人也聽見了,紛紛側目看他。

他這種行為,在這種高雅的環境實屬沒有禮教。

聶長歡其實到現在都還不真正清楚雷雲期的家世背景,隻知道雷雲期這個人細膩敏感但是又不太受束縛,就比如此刻,他就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歡天喜地地邁著他那一雙大長腿朝快步走到聶長歡跟前:“等久了吧?我之前一直在外麵等你來著,結果突然有點尿急就進去找廁所了,哪裏想到你就這麽趕巧!”

聶長歡垂眸將手機放進包包裏,再抬頭時將雙手往咖色西裝外套的口袋裏一插,淡淡:“好了,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剛才尿急了,可以帶我進去了嗎?”

“倒也不必如此眾所周知的,你知道就行了。”雷雲期曖昧一笑,腦袋後麵照例是紮了個小辮子,看著痞帥痞帥的,他往聶長歡的臉蛋湊了湊,“你怎麽跟個石頭似的,都快五年了,是不是還是冷冰冰的?快讓小師兄感覺感覺有多冷,哎你……”

聶長歡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步子都沒頓一下,抬手摁住雷雲期的額頭,將他往旁邊推了推。

雷雲期控訴:“你這個無情又無趣的女人!”

聶長歡確實挺無趣的,她這才步子一頓,正當雷雲期以為她至少要跟自己逗兩句嘴的時候,她突然說:“上次賣畫的錢,屬於我的那四分之一你怎麽還沒轉給我?趕緊轉,今天的事別拖到明天。”

雷雲期張了張嘴,雙手往腰上一插,氣結了好幾秒後才在她身後用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質問:“聶長歡,你是不是對我就隻有利用?你說!”

聶長歡抬起一隻腳跨進大廳,唇角還是忍不住勾了勾,但還是沒有理會雷雲期。

雷雲期沒辦法,隻好自己又加緊步子追上來,與她並肩走在一起。

雷雲期像個孩子一樣偷偷瞥了她幾眼,見她還是沒反應,突然氣鼓鼓地說:“你都把關係劃分的這麽清楚了,那你把上次我送你的那條項鏈還給我!”

這時,兩人已經下了電梯,繞過轉角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就到飯局包廂了。

聞言,聶長歡腳步一頓,真的就抬手取下脖子上的項鏈,攤在掌心遞到他麵前,還問他:“改天我把折舊費轉給你?”

“……”雷雲期咬牙切齒,“請問聶小姐,你還記不記得這條項鏈有什麽意義?”

“當然。”聶長歡像是回憶了下,“這是你用我們合力賣出的第一幅畫的稿酬買的,還有一條一模一樣的在你身上。”

雷雲期被她一說,瞬間回想起自己跟聶長歡一起奮鬥的那最為艱苦的一段日子,一時間還有點感慨,正準備抒情一把,結果……

結果聶長歡突然道:“這麽一說,這條項鏈也不算你送給我的吧?畢竟那稿酬還有我的一部分。”

雷雲期臉上的肌肉隱約在顫抖,然後就看見聶長歡捏著那條項鏈縮回了手。

不過見她似乎想趁勢把那條項鏈塞進包裏不再帶了,雷雲期立馬一把奪過,氣哼哼地齜牙咧嘴:“你就這麽一件首飾,趕緊帶上,別給我師父丟臉!”

想當初,日子那麽難,雷雲期還是用稿酬買了這兩條項鏈,回去後差點被聶長歡用那雙大眼睛給瞪死了,後來他又胡編亂造說什麽大事開口可保事業錢財順遂豐收之類的鬼話,聶長歡才肯跟他一起戴上的。雖然他自己都知道那些理由很扯,但聶長歡就是相信了,這也是這麽幾年了,她也沒有摘下這條項鏈的原因。

一提到師父,聶長歡就老實很多,乖乖站在那裏,讓雷雲期替她戴上項鏈。

雷雲期很少能靠她這麽近,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粉嫩耳朵和依舊飽滿白皙的側臉,喉結暗搓搓地滾動了幾次,這一刻隻想把替她戴項鏈的動作無限延長。

“你動作好慢,我自己來。”正當雷雲期思緒翩飛的時候,聶長歡直接從他懷裏退了出去,自己三兩下把項鏈帶好,就轉身走了。

雷雲期努力地揚起唇角,在原地轉了幾圈,不住地點頭:“嗯,老子一定是有受虐傾向,一定是。老子是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嗎?”

好像是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估計性格也沒她可愛,媽噠還會畫畫、寫得一手好軟筆字,還她麽會寫詩……

越是深想,雷雲期越是覺得自己這輩子是栽定了!

聶長歡不知道具體包廂號,走了幾步又回頭,見他像個神經病一樣一個人在那兒又是笑又是皺眉想哭的模樣,有些無語:“你還走不走?”

“哎,來了!”雷雲期立刻快步跟上,還狗腿地替她拉開了包廂門。

偌大的奢華包廂裏,此時此刻隻坐了沙容一個人。

沙容已經快五十歲了,但是身材頭發都保養的很好,不像傳統的隱國男人那般稀疏。他又很高、接近一米九,所以在老一輩裏,算得上是圈子裏最打眼的那一個了。

根據沙容自己所說,大概是從小在國內長大的關係,水土替他養住了他的頭發。

但也正是因為他的外國人身份,之前他們在國外賣畫才能順利很多、甚至完全擠進了那個圈子並且成為舉足輕重的存在。

所以對於聶長歡來說,沙容不僅是她的老師,更是她的救命恩人,否則聶長歡絕對不會有如今的生活。盡管沙容看起來優雅紳士得像貴族,但他骨子裏隻認錢和利。但是聶長歡一直以為都特別尊敬他。

見兩人進來,正在跟人打電話的沙容抬手朝他們招了招,示意他們在自己身邊坐下。

雷雲期坐在了沙容右側,聶長歡就坐在了雷雲期身邊。

外出談合作的時候,聶長歡一般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不是為了更好地了解主顧的需求,一般聶長歡都不會出席這種飯局。

雷雲期等沙容打完電話了,問:“老頭兒,你約的人還沒來?”

沙容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還有十分鍾才到約定時間,快了。”

雷雲期看著他那塊腕表就羨慕嫉妒恨,因為這塊腕表是聶長歡送給沙容的生日禮物,價值六位數。

而他雷雲期這個師兄連價值零點六的禮物都沒收到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