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畫家

楚顏一眼看到床邊沙發上坐著的男人,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她想要坐起身、卻因為身上某處傳來的銳痛而控製不住地輕哼了聲。

可這一聲,因為她的嗓子而異常地難聽,甚至有些刺耳。

楚顏立刻閉緊了嘴巴,在那一刻,她腦子裏想到的是:等自己如願以償以後,必須去認真看一看並且治好自己的嗓子了。就這樣一副嗓子,以後若是與傅行野纏綿床榻的時候,恐怕不能助興隻能掃興吧!

傅行野察覺到人醒過來,放了手裏的平板,起身走了過來。

“感覺怎麽樣?”

他的聲音,稱得上溫和了。

楚顏立刻就有點眼酸,抿著唇點了點頭,但隨即又補充:“我還好,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傅行野聽完,也沒說什麽,直接出了病房。

楚顏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以為他這就要走了,立刻就慌亂無措地想要下床。

傅行野察覺到她的動靜:“我隻是去叫醫生。”

“……”楚顏一時有些難堪,而且她剛才太著急,這會兒已經下了床了。

剛才不覺得,現在一停下來,她就覺得兩條腿痛得她全身發抖,要不是雙手死死扣著床沿,她就要摔到地上了。

她眼巴巴地看向傅行野。

傅行野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他默了默,走了回來,將楚顏打橫抱起、輕手輕腳地給放在了**。

楚顏太過震驚,以至於全程她都微微張著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傅行野的側臉看。

直到傅行野替她蓋好被子、抬眸也看向她的時候,她才慌亂又心虛地收回視線。

傅行野也收回視線:“乖乖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但在他轉身的時候,看見陳焰川正眉頭微皺地站在病房門口,他就沒再出去,而是吩咐陳焰川:“去叫醫生過來,順便去酒店買些清淡的飯菜回來。”

在陳焰川的印象中,傅行野似乎都沒有如此照顧過聶長歡。

陳焰川雖然是傅行野這一邊的,但傅行野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他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他心裏想著這些,就站著沒動。

“怎麽,我已經使喚不動你了?”傅行野微微提高聲音。

陳焰川微怔,隨即朝傅行野一鞠躬,說了一句“好的,三少,我這就去。”後,就轉身出去了。

在走廊裏走了一段距離、經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他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將一直捏著手裏的那份資料給扔掉了。

那份資料裏,是他花大力氣追查到的有關聶長歡的消息,更是有她現在的落腳住址。

陳焰川提著東西回病房的時候,楚顏已經坐在餐桌邊了。

傅行野陪坐在一側。

隻是楚顏的神情很奇怪,她像是震驚過度又像是因為太過欣喜而有些呆滯。

在陳焰川默默地將飯菜往餐桌上擺的時候,楚顏用手搓了下自己的臉:“小野哥哥,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傅行野勾了勾唇:“你說呢?”

“我知道是真的,可我就是太興奮了、也太感動了。”楚顏眼眶一紅,竟然說著就流下眼淚來了。

傅行野抽了一張紙巾遞到楚顏手裏,楚顏立刻捧了過去、像是接過了一個稀世珍寶一樣。

就在陳焰川聽到雲裏霧裏的時候,楚顏有些害羞又更多期待地問:“那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呀?”

彼時,陳焰川正在用碗盛湯,聞言手一抖,一碗湯就那麽灑在了楚顏的腿上。

湯是溫熱的。

但楚顏立刻哎呀一聲,皺眉看了陳焰川一眼,但她立刻意識到什麽,趕緊開玩笑般地抱怨道:“哎呀焰川哥哥,你小心一點嘛,人家腿上還有傷呢。”

陳焰川看了眼傅行野,認真地跟楚顏道了歉。

楚顏揮揮手以示自己不在意了,然後又好心情地問傅行野:“小野哥哥,你還沒回答我呢。”

傅行野挑了挑唇:“你想什麽時候辦?”

“我……我想現在就辦。”楚顏心裏也清楚,傅行野突然對她轉變態度絕對是因為聶長歡的緣故,所以趁此機會成為傅太太是最聰明的決定。

可惜,她現在的身體肯定撐不住繁瑣的婚禮,而且她和傅行野的婚禮,她還想好好設計一番、到時候大大地出一個風頭呢。

所以頓了頓,她又說:“不過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工作又忙,咱們就先不著急,過兩周再說?”

傅行野沒接話。

一旁站著的陳焰川似乎還嘲諷地勾了勾唇。

楚顏暗暗捏了捏拳,然後對著陳焰川道:“不過結婚這麽大的事,是不是得先讓焰川哥哥開始張羅布置了呀?”

陳焰川沒什麽表情,但是他等楚顏話音一落,就把筷子塞到了楚顏手裏。

楚顏像是絲毫沒感覺到陳焰川在暗示讓自己閉嘴的樣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模樣道:“焰川哥哥,你最近要是不忙的話,可以幫我聯係國際上最知名的那幾位婚紗設計師麽?婚紗我想要定製的。”

“忙。”陳焰川笑笑,很是客氣抱歉地憋了這麽一個字。

楚顏暗暗捏拳,她知道陳焰川一定是已經站到聶長歡那一邊了。

但陳焰川絲毫不在意楚顏那像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問傅行野,“三少,下午有個會,您必須出席了。”

傅行野瞥了他一眼:“以後顏顏說什麽,你認真點聽。”

陳焰川一愣,盯著傅行野看了兩三秒,最後在心裏歎了口氣,答:“好的,三少。”

雖然知道傅行野並不是因為寵愛自己才這樣對陳焰川的,但是楚顏依舊覺得這種被維護被捧著、都可以隨意為難嗬斥陳焰川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沉迷。

但麵上,楚顏趕緊挽住傅行野的胳膊:“不要這樣嘛小野哥哥,焰川哥哥跟你都像是親兄弟了,你把他當傭人用,他會難過的。”

傭人。

聽到這兩個字,陳焰川的眼睫顫抖了下。

但旋即他就聽到傅行野說:“能給你當傭人,不是他的福分?”

陳焰川猛地掀眸、但最終他忍住了,沒有去看傅行野。

楚顏隱約有一種感覺,覺得傅行野像是在慢慢地進行自我毀滅,但她旋即又覺得不太可能。

傅行野已經擁有了現如今的財富地位,怎麽舍得亂糟蹋自己培養的人才和明明可以輕易到手的利益呢?

傅行野沒有給她繼續思考下去的時間,起身時跟她說:“我先回去準備開會,你安心養傷。”

“小野哥哥……”楚顏見他往外走,那種因為心虛和不真實的感覺產生的嚴重不安感,讓他不敢讓他就這麽離開了。

傅行野腳步一頓,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婚禮的日期和具體事宜,你自己看著辦,需要錢,跟我說一聲就行。”

扔下這句話,傅行野就走了。

楚顏心裏忐忑得不得了,在傅行野走後,就立刻讓楚鬱橋留給自己的人去查聶長歡的行蹤。

結果楚鬱橋的人原本是跟著唐斯淮的,結果聶長歡在D國接到柳錚後,直接連夜偷偷走了,連唐斯淮都找不到人了。

楚顏暗罵了聲蠢貨,讓人繼續追查後,就開始一邊養傷一邊緊鑼密鼓地開始準備婚禮的事情了。

在她準備結婚儀式這期間,她因為傷太重一直在醫院裏,而傅行野即便是工作再忙,每天也會到醫院陪她一會兒。

一開始,楚顏總害怕跟傅行野單獨相處,因為他這變化實在太讓她不安了。

可時間一長,她也被麻痹了,開始心安理得的享受傅行野的陪伴和縱容。

但是在這期間,楚顏自己也偷偷跑了好幾個地方,開始想辦法醫治自己的嗓子。

雖然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是相比起之前,也好了太多了。

很快,婚禮儀式如期到來。

因為有傅行野聶長歡的訂婚儀式泡湯的先例在前,所以在婚禮前的幾天,楚顏特別緊張,但好在,直到最後關頭,傅行野也沒有讓她失望。

這場婚禮,楚顏邀請了整個鯨城的上層人士,堪稱近年來最為盛大的婚禮。

音樂響起,楚顏看著舞台另一頭靜靜侯著自己的英俊男人,終是泣不成聲。

這場婚禮,如期舉行,順利舉行。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之前還有一個聶長歡存在過。然後所有鯨城的女人,都開始羨慕傅行野對楚顏的極致寵愛。

據說婚後兩年,楚顏就已經收到了來自於傅行野的兩架私人飛機。

據說婚後四年,楚顏終於懷孕,她因為孕吐而沒胃口的時候,有人說親眼看著傅行野在宴會上一勺一勺地哄她吃飯。

但實際上……

但實際上,楚顏獨自坐在奢華的保姆車上,看著手裏的手機屏幕,恨得咬牙切齒。

手機上,是傅行野在外麵的那個女人給她發的短信。

……

公寓裏。

一個年輕水嫩的大學生靠坐在書桌上,咬了咬唇後有些委屈地看著書桌後麵的傅行野:“叔叔,你老婆萬一真的過來打我怎麽辦?”

彼時已經34歲的傅行野麵上不添滄桑反而更輕佻,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往椅背裏一靠,像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下:“要不我跟她離婚?”

“不要了不要了!”女大學生一副苦惱的樣子,單純美麗的眉眼皺著,“那樣我罪過可就大了,而且我也舍不得啊,她肚子裏可還懷著你的孩子呢。”

聽到“孩子”兩個字,傅行野眉眼微垂了垂。

女大學生機靈,立刻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說錯了話,急忙走到傅行野身邊,用身子輕輕撞了撞他:“叔叔,我馬上就要過生日了,你準備送我什麽禮物呀?”

傅行野重拾興趣般,抬手摸了摸她飽滿的臉蛋兒,微眯著眼打量她的輪廓,沉沉問她:“你想要什麽?”

女大學生轉了轉眼珠:“叔叔,你知道我是國畫專業的嘛,所以我想要的東西肯定是跟國畫相關的呀。你如你猜一猜?”

傅行野挑眉,從她臉上抽走了視線。

女大學生心裏一沉,趕緊撒嬌地哎呀了一聲:“你怎麽對人家一點耐心都沒有嘛?好啦好啦,你不猜就算了。”

頓了頓,女大學生說:“其實我做想要的禮物是一幅畫。”

“畫?國畫?”傅行野說著,直接拿過自己的手機,就要給她轉賬,“先給你劃一千萬,夠不夠買那幅畫?”

女大學生趕緊拒絕:“我不要錢!叔叔!你怎麽老是動不動就給我轉錢嘛?搞得我像是一個圖你錢的人一樣。”

傅行野笑笑,依舊將那一千萬轉給她了。

可女大學生真的有點生氣,立刻就又轉回給他了,然後還背對著傅行野不再說話了。

傅行野的眉目沉下來了一點,但頓了頓,他起身站在她身側,哄她時叫了她的名字:“念念,別鬧了,嗯?”

常念原本還想鬧一下脾氣的,見傅行野哄自己,立刻就繃不住了。

她紅了眼眶:“我都跟著你兩年了,你還不了解我是一個怎樣的女生麽?叔叔,我是真心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的。”

傅行野盯著她看了兩秒,神色有些恍惚起來,喃喃地道:“我也是。”

常念高興不已,馬上就挽住傅行野的手臂,用自己的身子靠著他,腦袋也靠在了他的肩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房門被人踹開,楚顏大著肚子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她即便心裏知道傅行野這些年對自己是沒有感情的,但此時此刻看見自己的老公被別的女人抱著,她立刻就怒火攻心,隨手拎起一個酒瓶就想往常念臉上砸。

常念尖叫一聲,以為自己就要就此破相了,哪知道傅行野神色一厲,就那麽直接擋在了她麵前!

楚顏看到傅行野那麽義無反顧地衝出來的時候,驚了一下,但是動作已經來不及收回了,於是那個酒瓶就那麽砸在了傅行野的肩上。

酒瓶沒碎,但是那聲悶響響起的時候,傅行野的身子顫抖了下。

常念的眼淚立刻就滾了下來,急忙去解傅行野的襯衫紐扣,動作那樣熟練地扯下傅行的衣服去查看他的肩膀。

楚顏站在一邊,立刻就崩潰了。

她一直以為,傅行野在外麵養那幾個女人,純粹就是為了氣自己、其實依照他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碰外麵這些女人的。

可如今看來,她大錯特錯了。

楚顏用手托著自己已經很大的肚子,盯著常念的臉看了幾秒,隨後啞著修複過後的聲音哽咽著說:“小野哥哥,你還是……還是忘不了聶……”

“有沒有傷到?”傅行野突然出聲,打斷了楚顏的話。

常念趕緊搖頭,連聲說自己沒事,但是轉瞬又哭了,求著傅行野跟她去醫院看看。

“不必了。”傅行野優雅地穿好自己那被常念扒下來的襯衫,一粒一粒地扣好後才轉身看楚顏,“你來幹什麽?”

楚顏驚愕不已,她抬手指了指常念,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說我來幹什麽?傅行野,你當初娶我,就是為了報複我,對不對?對不對?!”

傅行野沒什麽表情:“你想太多了。”

“事到如今,你還把我當傻子麽?”楚顏如今仗著自己懷孕了,也敢跟傅行野叫板了,她嗤笑一聲,“我肚子裏可還有你的孩子!”

傅行野垂眸瞥了眼她的肚子,忽而笑了:“顏顏,不就是因為你非要懷孕,我這才出來的麽?你都懷孕了,難道還指望我待在家裏?”

這話,讓楚顏震驚不已。

她看著傅行野,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而常念像是不忍似的,輕輕地喊了她一聲“姐姐”:“對不起,我和叔叔他……”

楚顏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比自己還能裝的常念,立刻就揚起手,氣得隻能用暴力來教訓對方!

常念立刻就縮著脖子往傅行野懷裏躲了躲。

傅行野神色一厲,截住了楚顏的手腕又很快地將她的手甩開了。

“沒必要跟她解釋。”傅行野抬手招了招,站在門外的成釜就走了進來。

成釜如今也不太喜歡眼前的這個傅行野了,加上不擅長掩飾,也就一臉怨氣地喊了聲“三少”。

傅行野用下巴點了點她,對一邊的成釜道:“送太太回去。”

成釜立刻就拽著楚顏的胳膊將她往外帶。

楚顏掙脫不過,很快就被拉到門外了。

就在成釜要將她往電梯帶的時候,她聽見傅行野溫聲問常念:“你剛說你的生日禮物想要一副國畫,卻又拒絕我的一千萬,那你到底要我怎麽辦,嗯?”

他的聲音低而緩,像是帶著無盡的寵愛、夾著的無奈也是讓人心動不已的。

然後楚顏就聽見常念有些興奮地跟傅行野說:“不是錢的問題嘛!那幅國畫其實是一副慈善作品,並不對外售賣的。但是那副畫據說是那個畫家近幾年來水準最高的一幅畫了,連國外的許多人和團體都不遺餘力地追捧。”

“所以呢?”

“但是人家真的很想要那幅畫嘛。”常念挽住傅行野的胳膊搖了搖,撒嬌道,“我們老師都提過幾次這幅畫了,我也真的想開開眼界,就算到時候買不到,能近距離觀摩一下也好啊。要是能見到那個神秘的畫家就更棒了!”

“隻是那個慈善會普通人進不去,所以……”

見常念一副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傅行野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笑著說:“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