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蹄聲漸近,韓昭昭想象得出來陳子惠臉上期盼的表情,是邊境的消息傳到了,她也同樣翹首……◎

馬蹄聲漸近, 韓昭昭想象得出來陳子惠臉上期盼的表情,是邊境的消息傳到了,她也同樣翹首以盼, 從下午到晚上,心緒不寧。

可陳子惠方才是讓她走了, 回屋休息,她走得再慢, 再拖延時間,也等不到送信的人過來。

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放緩了腳步, 遲疑了片刻, 終究是提著燈籠走了,沒往後邊看一眼。

遠遠地,韓昭昭聽到馬長嘶一聲,那人該是到了, 不到五更天的時候,把邊境的消息給陳子惠帶了回來。

可是她根本沒有機會得到消息,她隻要一過去,陳子惠便會停止說話,哪怕現在回個頭,也會引來陳子惠的懷疑, 於她無益。

她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太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可又不得不壓製著內心的欲望, 就當她什麽都不知道。

韓昭昭走近屋子裏, 臉色蒼白, 頭也不回地進屋, 瞟了一眼後門,櫃子半掩著,裏麵已經沒有了人。

接著,她推開門,回了屋。

屋裏一片黑暗,她沒有點蠟燭,一頭栽倒在**,拉上被子蓋上。

躺在**聽外麵的聲音漸消,曉玉半夜被折騰起來,困得很,不一會兒便睡熟了,屋裏再沒有其它的人。

而陳子惠帶著幾個下人處理完刺客的屍體,也叫下人散了,回了屋,一個人在屋裏,五更天的時候,燈還未滅。

透過厚厚的窗戶紙,韓昭昭隱隱約約能看到他坐在桌子前,桌子旁邊擺著一個燭台,燭火下他正在低頭翻書冊。

他睡不著,韓昭昭更是。

夜又重新歸於寂靜,月亮又往西移,斜斜地掛在西山頂上。

韓昭昭看向更漏,已經五更多了,再拖些時候,天就該亮了,她也該啟程了。

於是她合著衣服從**爬起來,摸黑走到桌子前,悄悄地抽出一張信紙來。

她屋子裏的窗戶是對著後門的,可她不敢點蠟,她的身子瘦小,怕寫字的時候一晃,擋不住燭光。

她注意陳子惠,陳子惠也會注意她。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提起筆,寫了一大張紙。

之前,在感覺到陳子惠對她以及她父親的懷疑時,她就悄悄寫了一封信,叫信鴿給她父親送過去,說明陳子惠對他們的懷疑,提醒父親要警惕。

這一次又是一封,單從扒陳子惠牆根的下人看來,陳子惠是要對她家動手,先把她父親丟到匈奴人裏試試。

她把這些都寫上,這封信看起來隻是一封再普通不過的訴離情盼歸的家書,但暗藏玄機,按照她與父親的約定,把關鍵的字藏在其中,幾個關鍵信息這麽一藏,一下寫了一大頁。

在黑暗中寫了這麽多字,寫完之後頭暈目眩,感覺眼睛都要瞎了。

打開窗戶,一陣冷風吹進來,人也清醒了不少,做了個手勢,一隻信鴿飛進來,立在窗外。

她找了個信封將信紙包上,綁在信鴿的腿上,看著信鴿在夜幕中飛走,越飛越高,貼著天上的繁星,影子漸漸與黑夜融為一體。

但願能安全送到。

一口氣總算舒了出來,又躺回**。

她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父親,因為她在陳子惠府中,算是半被人監視著,所以那邊的消息便也不往這邊傳了。

韓昭昭該做的都做了,至於結果,該如何隻能如何了,父親在官場上這麽多年,領兵打過數不清的仗,會有辦法的。

她披著被子躺在**,聽外麵一片寂靜,望著頭頂,卻始終睡不著。

又是一夜無眠,見天空露出魚肚白,外麵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曉玉醒了,叫她起來,要她趕緊收拾東西,說是陳子惠已經在外麵開始點兵。

“這麽早?”

“是呢,說陳大人一晚上都沒睡,天還沒亮就出去了。”

韓昭昭抬了下布滿血絲的雙眼,疲倦地點頭,確實,後半夜的時候,她發覺對麵的房子裏沒有燈了。

“什麽時候走?”

“辰時。”

挺早,不知道是真的打算趕過去,還隻是裝裝樣子。

陳子惠的心思,她摸不清楚。

她的東西大多是原先整理好的,不消片刻,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出府門後,繞了幾圈到城外的官道上,沒等多長時間,一隊人馬走來,浩浩****的,舉著一麵“陳”字的旗子走來,是陳子惠這一行人。

陳子惠騎著一匹白馬,穿著一件紅色的盔甲,光鮮亮麗,昂首挺胸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這氣勢像是大破敵軍、得勝歸來的將軍,遠遠地,韓昭昭就瞧見了。

隻是陳子惠往近了一走,她瞧見他的疲憊,還有臉上的陰霾。

韓昭昭見了,心裏更為忐忑,不敢表現出來,略微低頭上了馬車,馬車離陳子惠不遠。

陳子惠回頭,瞟過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又銳利又努力克製著熱意的目光。

她的心跳更快,腦海中又一次飄過各種各樣的想法,不會是陳子惠發現了她遞給父親的信了吧。

就算是看到了,大概也是看不懂的,關鍵的話用的是暗語。

她搖了搖頭,壓下這些雜亂想法,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先觀察一陣再說,反正陳子惠一會兒一定會過來。

車由兩匹馬拉著,在官道上跑得飛快,看來陳子惠還是在趕時間的。

韓昭昭在馬車中晃晃悠悠,幾乎要被顛吐了,心裏還是有一絲慰藉,但願走這麽快是要趕快過去,解雁門關的包圍。

日頭漸漸攀升,從東南邊往中間移動,不覺已經是上午了。

韓昭昭是清醒著,但極其耗費她的精力,整個人全靠意誌在支撐著,看馬車翻過山巒,飛馳向前。

她時不時地撩開簾子,看外麵的景物,飛速在她的眼前出現,移近,又飛速地被拋在後麵,一樣的隻有黃土地。

忽然,馬車的速度逐漸慢下來,韓昭昭又一次撩開簾子,見一個人與陳子惠並排而行,說著話。

那人作普通士兵的打扮,也騎著馬,不過那馬的個子比陳子惠的矮些,使得他與陳子惠站在一起,氣勢減去了一半。

韓昭昭忐忑地瞧著,馬車駛過地麵發出“粼粼”聲,加上馬蹄聲疾,韓昭昭使勁聽也聽不見兩人都說了些什麽。

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是從陳子惠那裏慢下來的,隨著他與這人說話時間變長,行進的速度是越來越慢,最後整個隊伍行進的速度也就比高中狀元,得意遊街時快些,也極其有限。

一大隊人馬像是出遊,悠哉悠哉地一邊走一邊觀景,陳子惠便是那帶隊的富家公子,著鮮衣,騎駿馬。

行軍的速度一時快,一時慢,後麵的人居然也沒有任何怨言,烏壓壓地一片,整整齊齊地走著,從她的角度看,隊伍沒有出現一絲的散亂。

韓昭昭幾乎在一瞬間就可以確定這些人便是陳子惠一手掌控的軍隊,或許隻是他苦心經營的一部分。

人數之多,她已經數不出來,她隻行軍的時候,一大隊人馬盈滿了整個山穀,一眼望不到頭。

這一批起碼得有三千人,不過對於她來說,這是三千人還是一萬人是一樣的,她與他們相對都是絕對的弱勢,她帶過來的隻有原先幾個在韓府中的親信,還被陳子惠提防著,都離她遠遠地,一路上壓根沒有機會接近她。

使硬招不行,隻能試試軟的,看看能不能在陳子惠這裏尋到突破口。

其實她也沒有很大的把握。

這一隊人馬的行駛自從那人與陳子惠說過話之後,始終維持這種和緩的速度。

韓昭昭猜是那邊事發了,又看向行軍的方向,是往東邊走的。

雁門關在晉陽之北,稍微往東麵偏了一點兒。

這一隊人馬往東,走的時間是過長了些,又翻過東麵的一座小山,行走在山穀裏,速度比方才更為緩慢。

若是想繞到山裏偷襲匈奴人,也不會走這條道,沒必要,太拖延時間了。

韓昭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撩開簾子注視外麵情況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自己像是被陳子惠拐帶一般,進了深山,離正確的路線越來越遠。

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她頭痛欲裂。

中午了,開始感覺到餓,早上沒吃幾口,她又餓又困,虛弱地靠在椅背上,混混沌沌中,忽然發現了一絲轉機。

人總是要吃飯的,中午了,行軍途中吃飯,她便有機會靠近陳子惠,從他的口中套出消息。

又在車上顛簸了些時候,一隊人馬終於停下來,找了一處山間開闊的空地,派一些人把守四方,開始燒飯。

韓昭昭也從馬車上走下來,見陳子惠麵朝北和幾個將領坐在一起,正把一根柴丟到燃燒的火裏,火上麵是一口大鍋,煮著粟。

她一出現,這些人立馬將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因為陳子惠治軍嚴明,他們不敢表現出什麽,隻敢用目光打量,如一把把利刃。

關於韓昭昭的事情,他們有所耳聞,對她提防得緊。

韓昭昭瞟了一眼,麵如表情地走向前,別人的目光,她已經不在意。

走到半路的時候,陳子惠抬起頭,起身,看向她的眼神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