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韓昭昭心髒一陣亂跳, 見陳子惠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燈籠的亮光打在她庭院前麵種著的一棵槐樹前。
而她,半邊身子倚著柱子, 還在暗處,穿著一身黑衣, 與黑暗融為一體。
那光在樹前停留了片刻,才移走。
陳子惠就這樣兜了一圈, 扔是沒有人出來,接著, 他又拿燈照了一遍。
仍是經過她前邊的那棵樹, 這回沒有停,隻一掠過。
“已經瞧見你了,還躲什麽?”
韓昭昭聽到後頭一陣極其細碎的腳步聲,一邊盯著陳子惠, 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往後瞟。
果真是她那下人聽見陳子惠的恐嚇,嚇到了,腳輕輕往前蹭了一步,就要出來招認。
被韓昭昭一眼瞪回去,又蹭回柱子後。
四周一片寂靜,陳子惠的聲音驚起了幾隻烏鴉, “哇哇”叫著,扇著翅膀飛向天邊的一鉤殘月和點點繁星。
陳子惠似乎是極有耐心,跟躲著的人耗著。
韓昭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手指比劃著, 示意後頭的下人也不要動, 就在原地乖乖呆著, 關注事態的走向。
韓昭昭一邊擔心著若陳子惠口中的人真的是她, 她要如何應付,一邊盯著身後的下人,怕他一個忍不住,直接從後麵出來,來個自爆身份。
其實,除了她,別人都是很害怕陳子惠的,包括這個她手下稱得上最得力的下人,要不是她半命令半強迫,與他講清楚陳子惠的威脅,他打死也不會在晚上去趴在窗戶外邊、房頂上,聽陳子惠說些什麽的。
這回,韓昭昭覺得陳子惠口中的人不是她。
陳子惠對她說話素來不是這種冰冷的語氣的,淨是哄著她的話,哪怕是知道她與自己意見不合,與她熟了之後,言語裏時常帶著曖.昧。
就是她氣急了,砸東西,瓷瓶子擦著陳子惠的臉頰而過,劃出一道血痕,他也是淡淡拿出帕子擦掉血跡。
再到她身旁,抓住她的手,道:“昭昭,有話好好說,別砸東西。”
一隻手抓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卻在撩撥著她的烏發,有時候,含上她的耳垂,她急了,手又被鉗製住,拿身子懟他,他也不鬆口。
放在今天這種情境,她打一個賭,賭陳子惠找的另有其人。
韓昭昭見陳子惠手中的燈漸漸移遠,終於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不是片刻,有了一些時候。
語氣帶著戲謔:“怎麽,還要我親自請你出來嗎?”
韓昭昭的眼睛緊盯著小廝,不要他往前走一步。
她用餘光瞟向亮光處,光打在後麵的屋子上,屋子後麵植著幾棵樹,樹的枝條在燈籠的照耀下,落在地上一片陰影。
寂靜的夜裏突然出現了響動,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穿著暗黑色的衣服,用黑布蒙著麵,走出來。
又是一片寂靜,那人露出麵紗的眼睛與陳子惠對視,在黑夜裏顯得尤為明亮。
驀然,那人回身,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刃,寒光隻一閃,便被陳子惠一把奪過來,拿在自己手中,不費吹灰之力。
陳子惠把短刀放在空氣中抖了抖,昏暗的月光在利刃上緩緩流動。
“是把好刀,你用可惜了。”
手指輕輕撫上刀背,上麵刻著字,是匈奴人的文字,狀似漢文的草書,歪歪扭扭地連成一片,這幾個字陳子惠是認得的。
“你還挺珍惜右賢王賞賜給你的東西,殺人也不忘帶著。”
那人無話,梗著脖子,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樣子。
陳子惠卻沒有動作,隻在月光下舉著這把短刀,看著失去了武器的刺客站在他對麵,按兵不動。
陳子惠的臉上始終含著笑,勝券在握。
後麵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又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的蒙麵刺客從牆上跳下來。
陳子惠回頭的角度正好看到他,卻也不慌,舉起短刀相迎。
還戲謔地說了句:“我就想右賢王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我,果然。”
這右賢王對敵的法子和他有幾分相似,可是比起
剛才那被奪走短刀的人又從袖子抽出來另一把,另一個後麵出來的刺客手中持著一把長劍,剛從牆上跳下來的時候,便將長劍抽出劍鞘,利刃直對陳子惠。
一陣刀劍的碰撞聲,聲音不大,卻聽得站在遠處的韓昭昭心驚膽戰,陳子惠是一個人對兩個人。
若她沒看錯的話,陳子惠是一隻手拿著短刀,另一隻手裏還抓著那大盒子。
兩個刺客像不要命了一般撲向那個盒子,可惜,在一個人將將蹭到點兒邊的時候,盒子便被陳子惠移走,他夾在兩人之中,遊刃有餘,兩個人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他操縱著。
韓昭昭站在遠處,瞧著匈奴派過來的兩個人的功夫,確屬上乘,可在陳子惠這裏仍舊是落了下風。
如今隻是三個兵器之間的碰撞與試探,一會兒便是較真章的時候。
那兩個人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陳子惠對著他們的時候,注意力自然分散,而他的親信在他庭院的外頭,往他這邊趕。
正是韓昭昭帶著自己的屬下逃離的好時機。
陳子惠靈巧地翻轉身來,背對韓昭昭屋子的方向,舉起短刀,擋住刺客的一擊。
趁這功夫,韓昭昭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沒有驚動到還在熟睡中的曉玉。
她朝下人使了個眼神,兩人潛伏在黑暗裏,退後。
那邊仍在打鬥,韓昭昭過了一個拐角,悄悄推開後門。
一陣風吹過,有些舊的後門發出“吱呀”一聲的響動,緊接著,屋裏發出了一陣響動。
曉玉聽到門打開的聲音,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接著又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沒有聽錯,立刻警覺起來,一躍從**而起,拿起在床邊掛著的一把劍。
韓昭昭和她的下人此時已經進了屋,把後門關上,韓昭昭指了指櫃子的方向。
下人會意,立馬鑽進去,輕輕地拉上櫃門,隻留下一個小縫窺探著外麵。
接著,韓昭昭“咣”地一聲撞到了櫃子上。
“誰?”
傳來曉玉冷冽的聲音,不帶有一絲平時和她在一起的慵懶之氣。
“我。”
韓昭昭的聲音還帶著困意。
她的屋子與那後門離著不遠,走上兩步便是,也是一樣有些舊的門,打開的力度一大,便“吱呀吱呀”地響。
接著,韓昭昭便出現在她的視線裏,穿著一件米黃色的裏衣,頭發披散著,略顯淩亂手撫在膝蓋上,嘴倒吸著涼氣。
“疼死我了。”
曉玉見是韓昭昭,放下心來,重新把劍掛起來。
“我先扶你坐下,我點個蠟來瞧瞧。”
曉玉跑過去,拉過韓昭昭,便要拉著她坐下。
曉玉欲去桌子拿過來一支蠟燭,卻摸了個空。
“姑娘稍等一下,桌子上沒有蠟燭了,我再去櫃子裏拿出來一支。”
說完,就轉身,要去櫃子裏找出來蠟燭,如今,那個櫃子裏正藏著給韓昭昭報信的下人。
韓昭昭忽然想起來這件事,心下一跳,忙攔住她。
“別拿了,我這兒隻是被磕青了,沒什麽大事的,就是有些疼。”
在曉玉看來,韓昭昭是大戶人家出身,自然是細皮嫩肉的,磕一下,她不當事,韓昭昭則不然,韓昭昭借宿在陳府中的日子,待她不差,對待韓昭昭,她自然要謹慎。
“我知道蠟燭放在哪裏,找得很快。”
韓昭昭沒想到這丫頭這麽固執,她不用她拿了,還偏要拿。
“別點蠟。”
韓昭昭一句話出口,曉玉停住腳步。
“為何?”
“外麵有人。”
韓昭昭的話一出口,曉玉的聲音也低了下去,重新拿回劍,握在手裏,不由分說地擋在她跟前:“別怕,有我在。”
韓昭昭的食指抵在嘴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接著低聲道:“剛才我聽到打鬥聲。”
“哪裏?”
“似乎是陳大人的院落中。”
“啊!”
曉玉又驚又怕,值此多事之秋,陳子惠那邊出現打鬥,絕對不是小事。
這回曉玉放棄了找蠟燭。
她走到窗戶邊,半蹲下來,透過一層窗戶紙瞧著外邊,有兵器的撞擊聲,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太遠了,聽不太清,也瞧不見。
於是,她伸出手指,把窗戶紙捅了一個小窟窿,韓昭昭也跟著湊過去。
二人赫然見到陳子惠的院落中有三個人在打鬥,周圍圍了四五個人,看穿衣服的樣式,是陳子惠的屬下,手中持刀不動,立在四周。
透過小窟窿,韓昭昭看到陳子惠手中已經沒了那盒子,一手持短刀,一手空著。
這場打鬥也將要有了結果,兩個刺客氣力不濟,持刀持劍的手在顫抖。
“我認得,是匈奴人,右賢王那邊的。”
韓昭昭之前也聽過右賢王這個人,在家的時候,父親偶然跟她提起來過一嘴,具體說了什麽,她當時沒在意,現在壓根記不起來說的是什麽。
到了這裏,被人下了藥後,又一次聽到右賢王的名字,這一次她警惕起來,這個人絕對不簡單,能在陳子惠眼皮子底下整出這些事來。
“你怎麽看出來的?”
“袖口寬大,更像中原人穿的廣袖,陳大人跟我說過,以後見到這種人,躲遠些。也不知道他們今晚來這裏做什麽,要打仗了,來這兒刺殺主帥?”
曉玉嘟囔了一句。
韓昭昭暗暗搖了搖頭,刺殺主帥是可以禍亂軍心,但選什麽時候也不該選在出征之前的晚上 ,越是在臨近出征的日子,人越謹慎。
那就是還有比刺殺主帥,禍亂軍心,打贏這場戰爭還重要的,他們搶的是那盒子裏的東西。
那東西是什麽,有這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