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分離

師輕青回到師府的時候,師相早已得了消息,特命人擺了慶功宴在落梅園。

待師輕青從皇宮回來,師府門口更是等了一大堆人。

有真心為師輕青高興的,比如橦嬤嬤與夕兒。

也有無奈之下過來湊人數的,比如師疏影與師姝媚兩人。

不過,師輕青全都笑臉對人。

“青姐兒…不,想容參見司法大人。”師想容一板一眼地給師輕青行了一禮。

師輕青笑嗔道:“師三小姐快快請起。”

“哎呀,小姐,你說我現在稱呼你什麽好呢,帝姬?大人?還是小姐啊?”夕兒搖著頭作冥思苦想狀。

“你想叫什麽你就叫什麽。”

“真的?”

師輕青笑著點了點頭,一掌呼了過去,“不管你叫什麽你都得好好伺候著我。”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夕兒忙苦著臉應道,引得一眾人等紛紛掩嘴輕笑。

“帝姬,嬤嬤聽說有人在皇宮鬧事,帝姬可還安然?”笑過後,橦嬤嬤關切地問道,眾人紛紛表示關心。

“是啊,我也聽說了,青姐兒你沒事吧,沒想到居然有如此卑劣之徒,實乃渡門之辱。”想容臉上因著太過氣憤染上了一層紅暈,豔如桃花。

師輕青笑著寬慰,“沒事,那人到底是不是書院的人還有待考證,父皇已交由刑部處置了。”

“如此也好,七皇子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嗯,總之小姐沒事就好,還當上了大人,真想看看小姐在朝堂之上的英姿,定是十分的颯爽,夫人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師輕青聽到夕兒說起娘親,頓時心中有些傷感,不知該如何接話。

橦嬤嬤是心比比幹之人,見狀。忙笑著過來扶了師輕青往裏走,“帝姬快進去吧,相爺與夫人都在等著呢!”

師輕青聞言淡淡點了點頭,對橦嬤嬤感激一笑。便拉著想容進了落梅園。

師姝媚在一旁氣得臉都陣陣泛綠,冷哼一聲,“終於知道進去了,我還以為想要讓爹爹等多久呢!”說完,拂袖一聲走在師輕青的前頭先了去。

師疏影見了隻得向師輕青略告罪一聲。跟了上去。

若說變化,怕是隻有師疏影這幾年倒是不再與師輕青針鋒相對了,雖不熱絡,倒也算是相處平和。

師輕青則更加不會與師姝媚計較了,不過是說幾句閑話,師輕青還能承受得住,不至於因此大動肝火。

“想容,我們也趕緊進去吧,不要讓爹爹等久了。”

“嗯,聽說爹爹請了雲陽館的師傅來做菜。我還從沒見過爹爹這般高興呢。”

“是啊,小姐,小姐這次可真是給相爺長臉了,可高興壞了。”

“是麽?”師輕青淡淡一笑,沒有過多的感觸。

眾人見她如此,以為是今日裏太過勞累,也未多加介懷,隻隨著一同去了。

……

“青兒回來啦,來,快坐下!”大夫人經過這幾年歲月的沉澱越的風韻猶存。也許也因著未曾生養過吧!

雖是堆滿了笑臉,但總是像隔著輕紗一般微笑,透著距離與朦朧。

“是,大娘。”師輕青回以一笑。行過見禮。

大夫人便又還了一禮,因著師輕青帝姬的身份,“餓了吧,我這吩咐人上菜。”

師輕青淡淡點頭,餓倒是不餓,隻是覺著吃著飯就不用說這麽多話了。便應了,“那就勞煩大娘了。”

大娘又囑咐想容落座,與橦嬤嬤點頭示意後,親自去了廚房傳膳,這倒是頭一遭。

“青兒,今日的事我聽說了,你做得很好,長了我們師家的臉麵。”大娘才走,師相就已未等到師輕青上前,忍不住哈哈一笑,難得誇了幾句。

師輕青先是對著師相行了一禮,方才接話道:“爹爹謬讚了,都是爹爹還有師父教導的好。”

師輕青不卑不亢的性子越得師相的讚賞,“奉夏,你去將我書房裏金蟾硯拿來送給青兒,算是為父的一番心意。”

說完,又對著師輕青道:“你師父確實勞苦功高,他最近身子不太利索,你多看望看望他,順便將前些年庫房裏收著的千年人參帶去。”

師相爹爹從不缺奇珍異寶或珍貴藥材,但他一下子賞了如此貴重的物品給師輕青,甚至還讓師輕青將人參拿去給文老,到底也是有幾分真正高興的意頭。

師輕青明白,忙躬身又行了一禮,“多謝爹爹。”

恰好這時,大夫人領著蓮媽等一眾小丫鬟進來上膳,師輕青便借機向師相行了退禮,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師輕青的位子自然是在師相左下,右側是大夫人,師輕青往下是想容、師疏影、師姝媚,大夫人往下是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

六夫人這一病,病了三年,師輕青有一次曾去看過她,病重的六夫人早已不負貌美容顏,蒼老得猶如老嫗,全身無力得隻能躺在床上,視人已不清。

師輕青站在床榻良久,她卻不識,隻是空洞地望著床頂,不知是否在為自己先前造的孽贖罪。

師輕青覺得人既然被上蒼安排到了塵世生而為人,就免不了在人間應景,紅塵之中的許多事便是你必須要去做的,比如行善積德,比如除惡揚善,如若你不修,那麽,注定修不成正果。

在師輕青走的時候,六夫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言語近乎懇求,師輕青想,原來她還是有一點清醒的,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會跪下來求她吧?當時那個明豔動人高傲不可一世的婦人落到如此境地,讓人心酸,“你讓嬌兒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師輕青當時微微一笑,對著她柔聲說,“北夏國令,父母離世,子女要回來奔喪。”

說完,便轉身離去。

不是師輕青不肯原諒,隻是她覺得人要是做錯了事情,就該得到懲罰。比如殺了人,就該得到報應。

可人之初,性本善,固然是該一命抵一命。又怎能忍心,這麽多年的病痛折磨,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美貌想必也是生不如死吧。

師輕青端著手中瓊液思索良久,終究還是無奈歎了口氣,偏頭將橦嬤嬤喚至跟前。輕聲道:“嬤嬤,你暗地裏去查查六夫人得的到底是什麽病,如果能治好的就請大夫暗中治著,不要讓大夫人察覺,治不好的就讓她…安樂走吧!”

橦嬤嬤向來對師輕青的吩咐未有過異議,這次也是,隻是低聲應了,為師輕青重添了酒方才退下。

“青姐兒,我敬你一杯,恭賀你拿下百花狀元之銜。為我師家人增光。”想容雙手舉杯盈盈一敬,長袖輕輕垂落,一蕩一蕩似杯裏的瓊液。

師輕青淺淺一笑,亦舉起杯來,回敬過去,謙虛道:“想容你若不是誌不在此,隻怕這百花狀元之位就不是我坐著了。”

“青姐兒怪會取笑人。”想容嬌俏一笑,如溫泉熨帖了燥熱。

“其實帝姬說的也不差,想容你帝姬才女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啊!”大夫人笑著插話,有心熱絡氣氛。

三夫人聞言則是替師想容謙虛道:“姐姐說笑了。其實她的才情還是遠遠不能與帝姬比較的。”

“嗯,一個如林間清風,一個如溫婉溪流,確實不可比較。卻各有千秋。”師相捋著這幾年長出來的胡須,淡淡開口。

師相此言比喻得極為恰當,幾位夫人紛紛附和著,還不忘為自己的女兒說幾句好話。

“姝兒這幾年也是不差,家裏堆得書都快堆滿了。”

“可不是,影兒啊。每日苦讀到夜半時分呢,相爺,何不給影兒也安排個官職曆練曆練呢?”

師輕青的臉色聞言頓時一沉,師疏影見狀,忙搶在前頭喝道:“娘,你說什麽呢,大姐能當上司法憑的是自己本事,爹爹向來為官清廉從不徇私,娘,莫要再說此話了!”

四夫人聽自己女兒這話,也知道方才那話卻是不太妥當,忙說了好幾句‘抱歉’。

於是,師相便也不好再多言。

師輕青隻是貪著杯中酒,對這些小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卻也並不搭話。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恰好在這時,夏總管命府中小廝抬著一個箱子進來,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相爺,帝姬,這是司馬侯爺命人送來的賀禮,恭賀帝姬成為百花狀元,任四品司法大人。”

“聽說司馬小世子也成了探花,既然司馬侯爺都送了禮來,那我們自然也要送些過去,以免失禮才是啊!”大夫人對著相爺請示,考慮得十分周全。

相爺對此自然毫無異議,“此事,便交給你來辦吧,待會兒估計還會有許多的人前來,青兒入世尚淺對人情世故尚且不十分精通,你就一起幫著辦了吧!”

“多謝爹爹。”師輕青向來對此等瑣事十分煩憂,既然師相爹爹為她考慮得如此周全,自然欣喜,忙謝了恩。

如此一頓飯,也算是吃的有了滋味。

待飯後,已是黃昏薄暮,新月掛上了柳梢枝頭。

師輕青肚子爬上了閣樓樓頂,望著北夏紛紛點上燭火心中劃過一絲暖流。

對麵那人一身天青色長袍白麵,月色正濃,衣訣翻飛禦風而行,使一朵飛絮都有了韻致。

“七哥?”師輕青直起身子,沒有想到夏寒會突然造訪。

夏寒眸中璀若星辰,望著師輕青淡淡開口,表明來意,“今日你在朝堂的事我聽說了。”

師輕青眨眨眼,等待他接下來的話,“那個文書貴是東吳的探子,已被我處決了,你明日去刑部報道,找秋天潼便可。”

師輕青還未從第一個消息中緩過來神來,夏寒就已轉身要走,師輕青忙喚了句:“七哥”,方才暫緩了夏寒的步子,“七哥,那你呢?”

夏寒微微側身望過來,眸子背光隱在暗處,讓人瞧不清真實情緒,聲音平淡無波沒有喜怒,“我奉父皇之命去南崗協助宰父敖。”

師輕青這時才想起來北夏皇在朝堂之上確實有下過此等命令。

“那七哥小心。”

“嗯。”

夏寒從鼻端悶聲應了句,如若不是微風將這字帶了過來,師輕青都要以為夏寒不辭而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