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鳳尾琴

次日

師輕青依舊是與師想容一輛馬車,不過聽說師姝媚倒是去不成了,說是染了風寒,師輕青不知真假,不過比起風寒來師輕青更願意相信是染了氣疾。

“青姐兒,你笑什麽呢?”師想容見師輕青在馬車內突然一笑,不禁訝異詢問,“可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說來聽聽?”

“沒什麽,就是覺得生活裏有愛鬧的小白癡倒也不錯!”

師想容不解,“什麽是愛鬧的小白癡?”

師輕青笑而不答,將話題給扯開了,“在書院有你和若煙,覺著去學院也是不錯的!”

想容淺淺一笑,“那就好!”

隨後兩人又隨口閑聊了幾句,便到了天梯下。

柳伯醇厚地聲音自馬車外傳來,“帝姬,三小姐,書院到了!”

師輕青聞言與師想容相視一笑,各自一躍下了馬車。

“柳伯,麻煩你了!”

柳伯憨厚一笑,“帝姬真是客氣了,黃昏後我會依舊在後山等著兩位,帝姬與三小姐安心地去吧!”

“欸!”師輕青嬌俏地應了一聲,尾隨著師輕青的動作在風中搖曳。

“想容,你看見若煙沒?”師輕青四處張望著,卻是沒見若煙的身影。

話音剛落,便見若煙一身碧衣站在天梯之上,努力地揮著手,格外醒目,“我在這兒呢,快來快來!”

師輕青也忙揮了揮手以作回應,拉著想容便往天梯處跑去。

“還以為你倆不來了呢!”若煙見兩人跑來,忙上前拉著兩人的胳膊抱怨道:“來的也忒晚了點!”

想容看了看師輕青,佯與若煙耳話,聲音卻是一點兒沒小,“還不是因為某人賴床不起!”

“嘿,別看我,反正我不知道某人是誰,是誰啊?”師輕青一臉無辜,也湊過去聽。被師想容笑著拍開,“一到關鍵時刻你就原形畢露了你!”

師輕青撇撇嘴,“反正我什麽都不知道!”

若煙瞧著師輕青的模樣早已笑癱,被師輕青一把拎起。“快走啦,免得等下又遲到了!”

想容在一旁亦是笑得不行,但想容畢竟是有三夫人那樣溫良賢淑的人兒親自教導,就算笑亦是笑的顧盼生姿,舉動容止。雅重之。

直引得一旁的男子紛紛行注目禮,卻奈何身上師家身份無人敢近半步,應了那句,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許是有了第一次的狼狽,或是爬行中多了一人作伴,師輕青覺得今兒這天梯倒是很快便就到了,雖還是忍不了氣喘籲籲,到底是沒有昨日的恨不能倒地不起。

“聽說今兒是教樂音呢!”若煙倒是一點兒事沒有,與想容一樣,隻是臉頰上染了一圈暈紅。格外地嬌豔動人。

想容聞言十分歡喜,“果真?聽說七皇子的樂音乃是一絕,可是,聽說七皇子仍遠在泉城,不過…就算是在帝京,七皇子隻怕也不會來此授課!”

“他不是回來了麽?”師輕青頭也沒抬,脫口而出,話說出口,才意識到口誤。

然而,此話早已被若煙聽著。忍不住激動地詢問,“你說七皇子回來了?”

師輕青腦子不由自主回想昨夜他在月下的神情,那般清冷,恰好春風一吹。沁涼的風吹入汗濕的褻/衣,忍不住一哆嗦,隨口否認道:“有…有嗎?你聽錯了吧?”

想容似是已認定夏寒就算回京亦不會來此,一副掩不住的心傷,“其實每日裏聽一聽那道笛聲,也是不錯的了!”

“什麽笛聲?”師輕青忍不住問。

“就是昨日吃飯時的那道笛聲啊。是七皇子所奏,院大人聽後十分神往,特地命院中弟子學了作為每日飯前必奏曲目,隻是可惜,那弟子隻學了不到七成!”若煙被想容一言亦是有些遺憾,全寫在了臉上,不再追問夏寒是否已回京一事。

師輕青心想,下次見著經一一定要狠狠地鄙視他一番,什麽渡門老大,到現在為止,她還未聽人提起過他呢!

“你就是青籮?”三人正抑鬱間,突然聽得一聲帶著試探的聲音傳來。

師輕青循聲望去,見著的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碧衣男子正揚著下巴瞧著自己,不由納悶,“你是?”

“你無需知道我是誰!”碧衣男子一口決絕,瞧見師輕青的模樣越鄙夷,“看你的反應定是青籮無疑了!我還以為是什麽樣兒的美嬌人,連我貼身丫鬟都比不上!”說完,趾高氣揚地與身旁那人攜伴走了。

若煙氣得就要破口大罵,被師輕青攔住了,“這人喚得是我的封號,想必身份不可一斑!”

經師輕青這一提醒,若煙與想容才意識到,方才那名男子竟是直呼的是師輕青的封號,青籮,並不是本名。

不由有些訝異,未曾聽過哪位皇家貴胄也來了呀……

想容見四周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皆在交頭接耳,不由正色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去學堂吧!”

師輕青淡淡點頭,攜著若煙一同往了學堂走去。

一路上的人大都指指點點,但卻不似是知曉了師輕青的身份模樣,含著崇敬,更隻像是好奇!

師輕青越一頭霧水。

“青姐兒,我們還是先進去吧!”想容關切地說道。

師輕青點了點頭,一時也不得解,便往學堂裏走去。

而學堂裏的人則是正常多了,見師輕青前來隻是行了一禮後便各做各的,師輕青見狀也放下心來,至少是不用擔心待會兒被人一直像怪物一般瞧著了。

方一落座,前頭的古妍珊便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帝姬是否疑惑今兒早上眾人的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師輕青眸光一亮,“莫非你知道?”

這下,師想容也湊了過來,“妍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我瞧著那些人的眼裏倒不像是知曉了青姐兒的身份一般!”看來想容也注意到了,若是那些人知曉了師輕青的身份哪裏還會如此光明正大的指指點點呢!

妍珊見狀。卻笑了一笑,“恭喜帝姬!”

“我何喜之有?”

古妍珊卻故意賣了個關子,“帝姬可還記得昨日文老夫子授課一事。”

“自然!這與我今日之事有何關聯?”師輕青不解。

“文老夫子說是要收你作她的得意門生呢,文老夫子清貴文官當代大儒。至今還隻收了一名入室弟子!”

原來如此,文大學士居然說要收自己為徒,依文老學士在書院的地位還有這個脾氣,一輩子居然隻收了一個徒弟,如今突然又要收徒。難怪引得人眾人紛紛側目。

師輕青似有若無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一旁的若煙卻是對師輕青如此相當於毫無反應的點頭,有些不滿,“帝姬,雖說你千金之軀身份貴胄,但你好歹照顧下我們的感受,文老夫子居然說要收你做徒耶,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若是我,我能高興得待會兒飯都不用吃!”

師輕青偏頭想了想。“我也可以不吃飯,甚至晚膳也不吃!”

說完,想容與古妍珊都笑了,誰不知道若煙視飯如命呢!

“蓋先生來了,蓋先生來了……”

幾人正說笑間,蓋清猶是一身素白輕衣,手抱著古琴施施然前來。

師輕青不由怔了怔,居然是他來授樂音!

蓋清生的清秀,又是極為瘦弱,身子隱在寬大偌長的袍子裏。有了幾分濁世佳公子的味道,尤其在渡門書院一眾頭花白的老夫子裏頭,更為醒目。

眾人見蓋清前來,已有幾人忍不住低呼。一臉崇拜著望著蓋清。

師輕青忍不住抬頭望去,不由有些奇怪,竟未見著師疏影,不是說隻有師姝媚染了風寒麽?

許是瞥見了正四處張望的師輕青,蓋清立在上頭躬身行了一禮,“微臣參加帝姬。帝姬萬福!”

師輕青見狀撇撇嘴,隻擺了擺手,示意快點開始。

順帶將找師疏影一事,亦拋在了腦後……

蓋清隨即會意,在上頭人模狗樣地開始為眾學子授課。

“樂者敦和,率神而從天;禮者辨宜,居鬼而從地。故聖人作和應天,作禮以配地。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統同,禮辨異。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禮所以經國家,定社稷,利人民;樂所以移風易俗,蕩人之邪,存人之正性……”

師輕青聽得有些昏昏欲睡……

“此上便為禮樂,今日我帶來的是鳳尾琴,此琴無論是散音、泛音、按音,都非常安靜,實乃佳品。散音鬆沉而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其泛音則如天籟,有一種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則非常豐富,手指下的吟猱餘韻、細微悠長,時如人語,仿若對話,時如人心之緒,縹緲多變。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則同大地,稱為天地人三籟!”

“那麽,我便為大家為奏一曲,大家可閉眼傾聽,看能否感受此琴之意境!”

說完,單手抱琴,留一手撫琴,靜立堂中,信手拈來,似是隨意撫之,卻又順音成曲,瀟灑散漫之情竟在其中!

手起落間,時而如春風拂麵,帶來堂外幽蘭淡淡的香氣氤氳繚繞,時而又如高山流水激烈碰撞之聲,錚錚作響,讓人心生澎湃之感。

師輕青不由將眼眯開一條縫望著堂中那人,不想那人卻似知曉師輕青會偷看一般,正似笑非笑地瞧著師輕青。

師輕青不知怎的,臉唰的紅了……

連一曲子什麽時候作罷都未曾知曉。

待師輕青回過神來時,古妍珊已坐在上頭撫琴,蓋清閉目立在一旁,似是早已忘卻先前一事。

師輕青見狀也隻得故作鎮靜,不好再耿耿於懷,隻作認真聆聽古妍珊奏的此曲!

一罷後,直覺平淡無奇,就連師輕青不懂琴音的人來都能聽出錯了不少個音!

許是先前那人琴技太過高,再聽其他便覺不入耳罷!

古妍珊撫完之後,蓋清象征性地提點了幾句,倒與師輕青說得無差,直把古妍珊說得變了個大紅臉。

蓋清見狀又安慰了幾句,古妍珊方才一臉嬌羞地下了來…..

隨後又言,“可還有人要上來一試?”

有了古妍珊的教訓眾人皆不想上去自取其辱,如此一來,竟是無人應話。

蓋清倒是一派坦然,躬身對著師輕青行了一禮,“帝姬可有興趣……”

“沒有!”師輕青還未等蓋清說完,便一口否決。

師輕青心裏卻沒有麵上如此淡定,忍不住罵了好幾句髒話,不知道這人這個時候要她上去撫琴究竟什麽意思!

蓋清被師輕青強烈抵觸愣了一愣,隨即一笑,似是未將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依舊雲淡風起,轉身對著眾學子道:“既如此……”

“想容願意一試!”

師想容緩緩站起身子,婷婷而立於眾學子之間,嘴角淺笑,一派大家之風。

師輕青見狀亦不由正起身子,對著想容低聲道:“想容加油!”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一個嬌豔,一個黃臉……

蓋清卻仿若未見師輕青的小動作,對著師想容溫語道:“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