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橦嬤嬤

“帝姬,該起了,帝姬?”一名身穿褐色連襟袍的嬤嬤正躬身立於師輕青床前,輕輕喚著睡得四仰八叉地師輕青。

聞見耳邊碎語,師輕青咕噥一聲,翻了個身又繼續睡。

那嬤嬤沒有半分不耐,又喚了一遍,“帝姬,再不起就趕不上給皇上請安了。”

師輕青聞言,猛然睜開眼坐了起來,問道:“你是誰?”

那嬤嬤一臉笑意,不見窘迫回稟道:“回帝姬,老奴是皇上身邊的人,自昨夜後,皇上便將老奴賞給帝姬,伺候帝姬的飲食起居。”

說完,又合掌拍了兩聲,門口應聲而入兩名與夕兒差不多年紀的婢女,皆穿杏黃色襖子梳著雙髻再配以彩帶垂落,十分乖巧伶俐的模樣。

“皇上擔心帝姬身邊人手不夠使喚,又賜了兩名婢女,還請帝姬賜名。”那嬤嬤簡單介紹後便直奔主題,處事幹淨利落,對師輕青猶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模樣沒有半分不敬,難怪說是父皇身邊的人,倒是練就了一身處事不驚的本領。

師輕青低頭思索了片刻,才道:“既是父皇賜的人,就叫恩兒和心兒吧!”

“多謝帝姬賜名!”恩兒和心兒對師輕青所取的名字未表露喜歡或者是厭惡,隻是恭敬地躬身謝恩,對於她們來說,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而已,隻要她們明白,自己要服侍的主人是誰便是。

師輕青點點頭,問向一旁的嬤嬤,“還不知嬤嬤怎麽稱呼?”

那嬤嬤見師輕青詢問不慌不忙,行了個禮才道:“回帝姬,老女無名,因是在宮裏待得久了,眾人就喚一聲橦嬤嬤以便稱呼!”

“橦嬤嬤,我那原來的婢女呢?”

“帝姬問的可是夕兒姑娘?”“正是!”

“在外頭呢,可要老奴喚夕兒姑娘進來?”

師輕青點點頭,“我向來習慣了由夕兒來伺候。你去喚她進來吧!”

那橦嬤嬤倒未直言拒絕,仍舊隻是標準式笑臉,語氣不疾不徐,“回帝姬。今日帝姬乃是要進宮給皇上皇後請安,需得穿帝姬宮裝,老奴怕夕兒姑娘一人忙不過來,老奴讓恩兒和心兒一起留下幫忙如何?”

“既如此,也好!”師輕青聞言亦不好再反駁。

於是。橦嬤嬤與恩兒、心兒便去準備洗漱用具及今日所需穿戴的物什。

見人都走遠了,夕兒方才挑簾探出了頭來,望著師輕青一臉囁嚅。

“小姐…帝姬…夕兒拜見帝姬!”說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臉惶恐的模樣。

師輕青不禁搖頭,輕輕喚了夕兒過來,“若我是帝姬了,就不是你的小姐了?”

夕兒聞言揚起一張小臉,疑惑不解,“什麽?”

師輕青被夕兒的模樣逗樂了。“日後你還是喚我小姐吧,人前再喚我帝姬便是!”

夕兒聽師輕青如此說,高興地應了一聲,走到了師輕青身旁,還是自己的小姐呢!

“小姐,昨兒宮宴的時候夕兒等在外頭聽說小姐被封為了帝姬,夕兒是又驚又喜,惴惴不安了好一陣,以為小姐日後就不要夕兒了,可看到經大公子抱了小姐出來。夕兒心卻稍稍安定了下來,不管怎麽樣,小姐永遠都是小姐呢!”

師輕青伸手握住夕兒布滿繭的手,柔聲道:“為什麽看到經一抱著我出來你就心安了?”

夕兒忙用另一隻手捂住嘴巴。支支吾吾地道:“夕兒….夕兒的意思自然是小姐不卑不亢,不管身處何位總是未曾改變啊!”

“你確定?”

“當然!”

師輕青有一個夢想,便是將畢生所學都要用來逗上夕兒一逗!

兩人解開了隔閡又笑鬧了一陣,橦嬤嬤方才領著恩兒和心兒前來。

因著是在師府,自然不比皇宮裏的穿行用度。

隻象征性地用了淮豆粉鏡麵,口脂簌口。茉莉花油梳頭。

所謂帝姬宮裝,乃對襟式半長上衣,花瓣淡印拖曳裙擺,腰間細褶數十,配以不同淡色,隨著腰間擺動如水紋一般。

因著師輕青還未及笄,故拖曳長裙則被裁剪至足下,再鑲以金線繡邊,繡以花鳥圖紋。

師輕青望了望鏡中人,越覺著不像了個自己。

“先去爹爹處請安吧!”

“是!”橦嬤嬤躬身應道,對師輕青所言絲毫沒有異議。

落梅園

“爹爹,嬌兒給爹爹請安!”師容嬌身著檀金色繡霞紋束腰襦裙,躬身跪在冰冷的地麵上,雙手捧著景豐館特製地白泥紫砂奉給端坐在上的師相。

師相神情淡淡,接過茶水抿了一口,便放置一旁,師容嬌卻舒了口氣。

“你娘親的病情怎麽樣了?”大夫人伸手扶了師容嬌起來,關切的問道。

師容嬌聞言小心覦著師相的臉色,見師相並無不快方才小聲地道:“多謝大娘關心,及時遣了郎中來看,今早上將將去了寒,身子還較為虛弱!”

大夫人聽了,一臉掛心,又仔細端詳了師容嬌一番,道:“瞧你,怕是好些個日子沒睡好覺了吧,現在你娘親也算是病情穩定了,你可要好好休息,年紀輕輕的別落下什麽病根!”

師容嬌聞言泫然欲泣,低低應了聲是。

許是師容嬌模樣與先前的誌高氣傲相差太大,師相亦有些動容,不免緩和了顏色,柔聲道:“明兒多派些人手去好生照料著,也是難為你的一片孝心,別把你娘親照顧好了,自己又給累垮了。”

師容嬌頓時喜笑顏開,高興的應了聲是。

師輕青站在院外,望著師容嬌得意的模樣勾唇一笑,一雙眸子不禁眯了眯。

夕兒在一旁輕聲說道:“聽說昨夜相爺回來後,撞見了六小姐,聽說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奇怪的是,聽說昨夜的六小姐與小姐的裝扮很像!許多人猜測說,是因為知道小姐現在在相爺的心目中重要多了,所以才扮成小姐的樣子呢!”

哦……是麽?

莫非是因為那次師相爹爹不一言就處置王婆子的事?

可,師輕青怎麽不記得那天見過師容嬌。

“帝姬。該進去了。”橦嬤嬤在一旁躬身請示道,對方才夕兒與師輕青交談的內容似是沒有聽見。

師輕青聞言眼皮一跳,未再言語終是進了院內。

夏總管眼尖,見師輕青一行人前來。忙高聲喊道:“參見帝姬,帝姬萬福。”

夏總管這一喊,眾人全都回過味來。

師相為領著眾人躬身行禮,“參加帝姬!”

師相為父自是不必多禮,師輕青忙上前親自去扶了師相爹爹起來。隱含責怪與怨念,“爹爹果真是要陷青兒與不忠不孝之地麽?還望爹爹切莫如此!”

師輕青言語殷切,佯裝不見其他幾人紛紛起身不緊不慢準備行禮的模樣。

扶了師相爹爹起來,才又側身對著幾位夫人道:“大娘,三娘、四娘、五娘,你們快快請起,莫要折煞青兒了。”

師輕青客氣一句,大夫人及各位夫人果然不再彎下身子,就著師輕青的手起了來,皆言:“青兒你果真是善良。四娘果然沒有看錯你!”

“青兒啊,待會兒可是要進宮給皇上請安?我家影兒說昨天沒有好好地去看看,今兒你能不能帶著影兒一同前去啊?”說完,還將師疏影推了推,搡著送到自己的麵前。

師輕青笑的和藹,雲淡風輕,望著師疏影一臉為難地模樣,善解人意地道:“我看四妹並不是十分願意,還是不要勉強了吧!”

“那你帶我家媚兒去吧,我家媚兒啊昨天晚上就跟我念叨著呢!”五夫人一臉熱絡地望著師輕青。恨不能將師姝媚塞到自己懷裏。

師輕青倒是十分佩服師姝媚,先前如此對師輕青,今日竟能麵色不改地來求著當日被她喚作叫花子的人呢!

師輕青未曾接話,一雙眸子盈滿了晨間水汽。朦朧幽深,看不見本物。

身後的橦嬤嬤見了,躬身上前,神色嚴峻語氣嚴厲地說道:“不好意思,帝姬今日是第一次入宮,皇上有令不許閑雜人等隨行!”

噗——

如果不是身上這身行頭壓得師輕青腰都彎不下來。師輕青真想大聲叫好。

閑雜人等?

感情橦嬤嬤也是個十分有內涵的人。

五夫人不識眼前人,聽橦嬤嬤如此明嘲暗諷地言語,氣急攻心不由破口大罵道:“你說誰你閑雜人等呢,我看你……”

話還未說完,便被師相打斷,“橦嬤嬤,你怎麽在這裏?”橦嬤嬤方才隱在師輕青身後,師輕青又一直被眾人圍著,師相倒一時沒有師輕青身後的人,竟然是皇上身邊多年的橦嬤嬤。

五夫人聽師相對這位嬤嬤言語裏竟含了幾分客氣,不由臉色變了變,退至一旁,不敢再嗆。

橦嬤嬤倒是並未對師相的刻意顯得高傲亦未對五夫人方才的無禮追究,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相爺,老奴現在隻是在青籮帝姬身邊伺候的一個婦人,還請相爺無需對老奴如此客氣,以免折煞了老奴!”

“皇上竟將你賞給了青兒?”橦嬤嬤聞言點點頭,師相眼裏閃過一絲驚訝被師輕青收入眼底。

不由心想,看來這位橦嬤嬤在父皇的心中想必較為其他宮人的地位要高於一籌罷!

“皇上對青籮帝姬甚為喜愛,老奴瞧見青籮帝姬的模樣也是可喜的緊,也算是老奴主動請纓了!”

師相淡淡點頭,轉而對著師輕青道:“時辰不早了,青兒隨我一同進宮吧!”

“是,爹爹!”師輕青將對橦嬤嬤的好奇止住,隨著師相一同出了去。

臨行前,對著師想容無聲言道:“等我回來,我去找你!”

師想容隨之一笑,兩人心靈相通,相視而笑。

這一幕落入一旁刻意忽視自己的師容嬌眼裏,爛漫天真地臉上快閃過一絲狠毒,隨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