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終是得救

師府。

門前倆座石獅子威武不凡,張牙舞爪地立於地麵,仿佛要將世間不臣之心者撕碎一般。

大門匾額兩側的大紅燈籠已亮起,照亮著路間行色匆匆地路人,偶有好事者偷偷側頭張望,從門縫間瞥見一角,都自慚形穢。

宰父敖身著官服立在師府門前站定片刻,方才隨著夏總管踏步入內。

師府一片祥和,來往的婢女數不勝數,個個梳著整齊的髻精致的妝容,捧著精美地點心果盤,呈放在景豐胎每年特製的琉璃瓷盞裏頭。

與宰父敖見禮,再送與各屋夫人與姑娘處兒去。

積雪被掃到道路兩旁,一路暢行,轉眼已到落梅園。

“可要老夫在此等候?”

夏總管十分謙卑,躬身道:“宰父大人客氣了,相爺吩咐宰父大人直接進去即可,無需通傳,宰父大人請隨奴才這邊走!”

宰父敖似有若無地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跟在夏總管後頭,若不是眉間百川凝結,奉夏都要以為宰父敖是在自家院裏散步消食。

走至半路,屋子裏頭的鶯鶯燕燕父慈子孝琴瑟和諧的笑語聲傳來。

讓宰父敖的腳步踏得越的輕。

師相門客遍布各地,青兒失蹤一事不知是不知還是裝不知。

夏總管上前輕輕叩門,隨即躬身稟道:“相爺夫人,宰父大人來了!”

此言一出,自然引得眾人紛紛起身相迎。

宰父敖腳還未入內便大笑幾聲,十分客氣,“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啊!”

師相瞧著宰父敖那不走心的笑,神情淡淡,“我就說我家有你的探子吧,我們一吃點好的,你就趕趟兒著來了!”

話一落,大夫人忙圓著場,“宰父大人還沒用膳呢吧,蓮媽,快去備一副碗箸來!”

說著便要請宰父大人入席。

宰父敖因著師輕青的事根本毫無心思吃飯,自是推辭。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確是有要事與師相相商。”宰父敖看了看準備要走的幾房夫人小姐,又道:“大家夥不如一起出出主意,此事跟大家也有些關係。”

宰父敖這話,說的奇怪,什麽事會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後院婦人有關?

當下,眾人便有些十分好奇。

師容嬌仗著師相的寵愛,一向膽大,對著宰父敖一笑,問道:“宰父叔叔,是何事啊?您就別賣關子了。”

宰父敖聞言望了望滿臉珠光寶氣的師容嬌,瞧著倒是好的挺全了。

宰父敖的聲望在民間流傳甚廣,雖說宰父敖如今年紀不小了,早已過了‘花美男’的年紀,但那一副陽剛之氣加上英雄膽氣的名聲,哪家姑娘不崇拜不敬畏?

有了師容嬌打頭陣,其他幾位姑娘家便也有些紛紛囔囔,“宰父叔叔怪會故弄玄虛,若不是宰父叔叔瞧著神情淡然,疏影都要以為天要塌了呢!”

“我瞧著不是,宰父叔叔是不是來跟我們說什麽新鮮事兒的?宰父叔叔你就快些說吧!”師姝媚一臉嬌笑,反駁著師疏影的話。

宰父敖聞言隻是淡笑不語。

望著坐在上正在吃酒的師相。

一個不動聲色地吃酒,一個麵色不改地望著。

氣氛徒然就冷了下來。

原先紛紛叫囂著的閨秀們紛紛噤了口,拿起桌上的玉箸給自己娘親布菜。

大夫人向來在師相門前以溫良恭儉讓作為主母的本/份。

但在此時,隱隱約約好似明白宰父敖前來的真正含義。

私下來講,她亦同意師相的做法。

於是,便也不再當和事佬,隻是靜坐一旁。

六夫人摸了摸重新做好的蔻丹,取的是今早上剛盛開的鳳仙花製成,顏色鮮豔明亮,輕輕嗅之,還伴著淡淡地香氣,比先前用的明藍寶石製成的假指甲好看多了。

六夫人十分歡喜。

她知道宰父敖此次來為的是什麽,他守著師輕青那麽多些天,她一直找不著機會下手,今兒一大早要不是看到夏總管匆匆忙忙地往落梅園去。

攔住了他問了個仔細,這會子瞧著老爺的模樣倒真像是個不知情的呢!

不過,她同樣很歡喜。

那女人的野種,憑甚一直留在府裏,居然還敢與自己作對?簡直找死。

也是天助我也了。

就算此次她有命回來,那我也定要讓她生不如死。

一旁的師容嬌感覺自家娘親咯咯作響的骨骼,忙上前不動聲色地按住了。

此時,還不宜太過招搖。

大約過去了一柱香的時間,師相食案上的食物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抬頭瞟見宰父敖仍隻是負手站立在殿中,十分訝異。

“你一直站著做甚?奉夏,快,請宰父大人入席。”師相將偌大的袖袍一甩,對宰父敖靜如止水下掩藏的風起雲湧,視而不見。

一旁的夏總管得了吩咐趕緊地抬了一座四方倚來,上頭還特地墊了今年剛剛從華南地區引入的棉花製成的坐墊,繡是四合如意天華錦紋圖。

宰父敖低頭輕斥一笑,“不用麻煩了,我說一句就走。”

“你家的大姑娘現在與七皇子失蹤了,性命堪憂!”話,點到即止,說完,竟當真就往外頭走了去。

夏總管覬覦著師相鐵青的臉色,見宰父敖已跨出了門檻還未曾挽留。

忙跟了出去。

“宰父大人,奴才送您。”

宰父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然而,一石激起千層浪。

師想容早已將那傻乎乎地大姐視作朋友,聽聞此言,哪裏還能沉得住氣,不顧自己娘親的拉扯,站起身,朱唇親啟,如朗朗乾坤風靜雲輕。

“爹,大姐如今與七皇子有難,爹一定要救救大姐啊!”

師相望著宰父敖的挺直的背影漸行漸遠,八風不動的臉仍舊還是八風不動,隻是胸膛忍不住地起伏,太陽穴跳了幾跳。

熟悉師相的人都會知道,已大怒。

師容嬌向來會拿捏師相的喜好,見狀,不由心中冷笑,“三姐說的對,大姐肯定是要救的,可是爹爹是文官,又不是掌管著京城九門都督,怎能派兵前去?”

師想容聞言眉頭輕蹙,雖說師容嬌此言並非好意,但到底是說在點子上,宰父大人為何要來求爹爹?

不,既然宰父大人來求爹爹,定是有需要爹爹必須去做的地方才是。

並且,隻能是爹爹。

師想容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六夫人緊接著師容嬌的話道:“嬌兒此話不錯,老爺是文官,再者還有七皇子在,皇上定會馬上派重兵前去相救,你有功夫在這說,還不如備點兒好的等你大姐回來好好用呢!”

四夫人、五夫人向來以六夫人馬是瞻,當下聽了,皆出言附和。

師想容見狀眉梢都染了一縷急色,回眸望了望自家娘親,雖擔憂但一向隻求和樂的平靜性子使她無法與她們疾言厲色。

難道就隻能這樣了嗎?

不,不行,那個說一雲閣是好字是因為剛好認識的直爽女子,那個待下人如親人的師家大小姐,那個當殿怒斥師容嬌三大罪行的師輕青就任由其身處險境?

不,不行,絕對不行。

師想容提起裙擺,三步並做一步,噗通一聲跪倒在殿中央。

眉間是從未有過的堅韌,“爹爹,容兒不知宰父大人為何來求您相救,但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閑人不知,難道爹爹也不知嗎?”

聲音清脆如鋼珠落地,錚錚作響,如幾番雷生電閃雲起雨收。

“大姐乃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如今女兒有難爹爹卻不聞不問,容兒頓覺口齒生冷,冷到了心裏,難道他日,容兒有難,爹爹亦是如此?”師想容情到深處淚不覺自落,淚涼落入生性涼的大理石麵,一聲一聲,激昂而愴然。

震得師相如醍醐灌頂,眸中清亮如雨後天虹。

猛然站了起來,手指亦還在輕輕顫抖。

“備馬,去皇宮!”

師相一聲落下,人已出殿。

留下瞧著喜笑顏開的師想容神色各異的眾人。

……

方一走出大門,前頭一人負手在後,身穿一品大員緙絲仙鶴金絲繡邊袞衣,施施然立於大紅燈籠下,定睛瞧去連手掌的紋理亦是一清二楚。

師相望著眼前的宰父敖,不由冷笑,“你倒是猜的準。”

宰父敖聞聲回頭,並不接話,指了指一旁的馬車,淡淡開口,“走吧,相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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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宰父敖與師相兩人進宮稟告皇上,皇上當即大怒,下令立即派兵三千前去營救。

據說太子聞言,擔憂臣弟七皇子安危要求親自帶兵前去。

被宰父敖與師相以太子身份貴重,此去凶險,萬不可讓皇子再身處險境為由反對。

皇上應允。

準奏。

是以,皇上下令派神武將軍乜不疑即刻出兵,務必救回。

約摸西半時分,夏寒與師輕青得救。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