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認

碧水鎮是東吳地界與北夏的臨界線,乃窮桑之地,本就荒蕪的地界因著打仗有些地方幾乎寸草不生,老大站住腳望了望遠處,這草藥怕是不好找。

“這邊關的風景真是別有一番韻味,雖說兩國交戰身為子民皆該全力以赴,但能因此見著平生所未見之事,倒也不枉我今日來此,送命也值了。”經一張開手滿足的歎息。

絲毫不理會旁邊有一個小小人兒的白眼。

這些個少爺公子,真是沒過過苦日子,這寸草不生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老大轉身就往更為陡峭的山壁上走。

“誒,你等等我。”經一回過神來,扯著嗓子喊。

老大一個榔頭就揮了過去,瞪著眼,山上切忌大喊,既然要來就安靜點。

經一忙伸手抓住榔頭,撇撇嘴不敢反駁,忍不住低聲嘀咕,“這麽怕我跟著難不成又擔心我把你擄走。”

這嘀咕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眼前的人兒也依舊筆直的往前走著,也一絲晃神都沒有,也不知是聽見了真不知何意,還是裝聽不見故作不理?

經一覺得有些好笑,印象中那個在刑部對自家姐妹毫不手軟,不畏父之強權,攪亂的朝堂一灘亂水的青籮帝姬,凡事從來不會躲避的青籮帝姬,善於於無形之間將人氣得半死的青籮帝姬,從來不會讓人從手裏討得半分好處的青籮帝姬,此刻竟然聽見他的話之後連一絲反應也不敢做?

可不是好笑嗎?

“你要找什麽草藥?你跟我說說,我幫你一起找吧?正巧我來散步閑著也是閑著。”

老大垂下眼,從方才經一那句話裏回過神來,轉身望著他,他的眉眼依舊,神情依舊如當年一般藐視萬物,風流倜儻,隻是眉宇間仿若多了一絲愁。

老大暗歎口氣,“大人若是閑著不如去瞧瞧蘇小姐,蘇小姐身子金貴,怕經不起這舟車勞頓又在軍營裏一大幫子老爺們一起呆著。”

經一聽到這裏眼一亮,她,果然是她?

“我聽那日蘇小姐聲音似有阻礙,伴著絲絲顫音,怕是來時染了風寒了罷。”老大垂下眼算是解釋道。

經一聽到這裏嘴角笑意散開,更甚,“你這是在解釋?”

“沒有。”老大立馬否決,心下又有些懊惱,跟經一還是太熟悉了,總是忍不住就多說。

“你是也將我認錯了人罷,那個能在你們眼中如此重要的女子,想必一定很好。”老大輕笑出聲,帶著一絲幽怨又一絲慶幸,讓經一有些糊塗,難道不是?

那夏寒又為何會如此待她?

經一這一思索,就見老大前行出了老遠,隻好跟了上去,不再執著於試探。

“看這天氣馬上就要下大雪了,你還是告訴我到底要找什麽草藥,我給你一起找,不然等大雪封山,我們可就出不去了。”

老大站住腳,想了想便道:“大人說的是,看這天氣馬上就要有一場大風雪了,按理說我們應該馬上就走才是,隻是這草藥卻是隻在這時風雪之際才開,我想再找找。”

她要找的是傳說中能讓人起死回生的紫瑰花,這花極其難得,長於懸崖之邊,風雪最盛時而開,故而又名以命換命之藥,能在這種情況下奪得此藥,怕這采藥之人的命也得去掉半條。

老大對著經一拱手,“大人金貴,還是早些下山罷,若是擔心小人喚些人便是,馬上就要大風雪了,這風景不好看了,步也就不散了。”

“你尋的這草藥難道不是我北夏?”

“是。”

“那我不是北夏人?”

“是。”

“我有何理由離去?”

不待老大答話,經一繼續道:“這大風雪我以前倒是瞧過,但是被京都那些亭台樓閣擋了好些,如今再這裏無一阻擋我前進的步子,倒是可以享受個痛快了,你可莫要阻攔我,若是壞了我的好事,我可是饒不了你。”說完做佯怒狀。

老大無語,罷了罷了,你們一個個都有主意,我管不了,也沒法管。

“是,大人,這邊請。”

“嗯,好好帶路吧。”經一滿意的點頭,這小丫頭還是第一次在自己麵前這麽聽話。

老大對於經一轉變的如此之快的態度沒有一點詫異,似乎覺得這才是他,不管是方才是怎麽樣的對話,怎麽樣的對話之人,隻要他想,他就可以讓你如沐春風,嗯,何時何地,不容拒絕。

彷佛是為了驗證兩人看天氣很準,這時候的老天爺帶著烏雲滾滾呼嘯而來,夾雜著力度驚人的雪粒子,打在臉上片刻就紅了一片。

“他娘的,這雪也太大了吧?”經一再顧不上君子之風,忍不住罵罵咧咧。

老大斜睨了他一眼,是誰說這是好事?是誰說千萬不要阻了自己的步伐?是說要個痛快?

經一臉上有些訕訕。

“那什麽,我一個大男人的,肯定熬得住的,我這不是怕你一個弱女子受不住嗎?”說著就要將自己那鬥紅的披風給老大披上。

老大連忙擺手,“大人,我身體自小異於常人,不受這冰雪之苦,反而覺得暢快無比,大人你趕緊披好,莫要染了風寒。”

經一的手一頓,不受這冰雪之苦…是什麽意思?

“我體內有一股熱流,我摸著這雪反而能讓我減輕體內的熱度,所以這對我來說,反而才是如魚得水,不然大人以為是那村野莽夫,隻會逞匹夫之勇,白白讓自己送了性命?”

“如此,倒是我多慮了。”經一低頭一笑,在風雪之中也擋不住的耀眼,這麽說,她是不能離開這東吳邊境了,難怪這麽久她也不想著回……去。

回不去了罷。

“若是離了這裏,我便會被如火燒般,死與灰燼。”仿若知道他所想,老大一字一句道。

經一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突然聽得旁邊的女子聲音突然高昂起來,其中還帶著驚喜以及興奮。

經一忍不住抬頭看去,那樣的一張臉,那樣的一個人兒,隻能永遠呆在這裏了嗎?所以夏寒才一直……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甚至是肯定的,他可是一直用心看人的,該早就知道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