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貳伍章 喝酒

老齊叔怕他媳婦說出什麽傷感的話徒增悲傷,便笑著接過了話茬,“其實這還不容易,琴瑟和諧的日子並不是要多天長地久,能與自己所愛的人相守一日便也夠了。”

說完,擠眉弄眼地瞧著她,生怕他不明白他的暗示。

老大眉眼裏的傷懷淡去,瞪著老齊,“你少為老不尊了,你說的道理我明白,可我這不是沒有找著我所愛的人麽?您就放心吧,若是我找著了,我一定死纏爛打地不放揪著他陪著我,還要給他生個小兔崽子,這樣也許他後半生也有個依靠了。”話到最後徒然變為輕歎,揪著老齊叔心裏緊,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命運多桀,坎坷不易,隻願她真能找著這麽一個人罷。

老齊嬸見兩人都隻悶頭喝酒,便開口打破了沉悶,“今兒個是年節,雖說我們在邊境時刻都有可能被北夏攻占的下場,但既然北夏一日不攻我們便要好好過一日,才不算荒廢了這日子,老大,你爹娘不在,我和老齊叔自該對你多多照拂著些,可你向來懂事從來無需我和你老齊叔多操心,但今兒個我就想麻煩你一回。”

老大仰頭笑,“老齊嬸子你說,我一定竭盡全力。”

“好,這事兒還確實需要你竭盡全力。”老齊嬸子拉著她往外邊走,指著門道,“你看,你老齊叔寫得這對聯幹幹瘦瘦的,沒有一點兒喜慶,倒像是清明節貼的。”

“呸呸呸,大過年的你說啥玩意呢。”老齊叔橫了老齊嬸子一眼,顯然對方才的話十分的不認同。

老大卻抿著唇笑,有點頗為認同老齊嬸子的話,“嬸子可是想讓我來寫一副?”

“對對對,你若是男子啊,就該是個狀元!”嬸子十分滿意老大的通透。

老大低著頭,望著腳下的雪出了神,沒再說什麽。

老齊叔在屋裏頭喝著酒也很是高興,高興得連酒杯都放下了跑去房裏拿文房四寶。

“這文房四寶還是你爹送我的,我一直沒舍得扔,今兒個你用它寫字,這年節才算是過得圓滿了。”老齊叔撫摸這上頭的紋路有些感歎。

眼裏有晶瑩閃爍卻不過一瞬,他偏頭對著老大笑說,“大概是人老了,總是會想起以前一些的事,有時候想著想著自己都不記得生過這些 ,卻還是能想起來,唉,真是老了。”

“老齊叔,我看你是閑著了,竟還有時間傷春悲秋。”老大灌了口酒,笑睨著她。

老齊叔大概也覺得確實如此,笑著應是,將東西擺好,“得了,你趕緊寫一副安我老婆子的心,省得她天天念叨。”

老齊嬸子不同意了,“自己寫得不好還不許我說啊?”

“說你就說嘛,你出趟門要說,回來進門也要說,遇著熟人要說,見著外人也要嘮嘮,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老大望著爭得麵紅耳赤的老齊叔和老齊嬸子笑,提筆蘸了墨正要落筆,突然頓了頓似想起什麽,抬頭笑著說,“老齊叔,嬸子,我最近新學了套書法,是用左手寫的,你們來看看可好不好?”

倆人一聽都忘記了爭吵,或者剛才他們根本不算是爭吵,隻不過是自得其樂罷了,兩個人相處久了就連吵架也成了一種樂趣。

“左手寫字我還從未見過呢,我今兒個也算是開眼了,你快寫來瞧瞧。”老齊嬸子笑著催她。

老齊叔也在一旁翹以盼,顯然也十分好奇左手寫字如何。

老大抿唇笑,左手接過,邊說邊落筆。

“允璧合珠聯鴻案之光。”大筆傾落一揮而就,彎勾留筆,力道恰到好處。

“結琴諧瑟調鳳儀之好。”一筆一劃一起一落,輕柔綣念,道盡最好祝福。

一筆收盡,老齊叔的一聲好落地,滿眼盡是讚歎之意,喜不自勝,喜的是老大對他和他老婆子的這份心意,喜的是老大左手寫字風骨依舊,如蒼柏之鬆寒冽凜立挺直,“好。”

老大笑著正洗筆,“你們喜歡就好,我左手雖不必右手習慣,但因覺著左手寫字給人覺著震撼些,那字隻要能入得眼在外人瞧來也便有了十分好。”

“你是謙虛了,這字何止是入眼,我放眼瞧去,我們鎮上就沒有比你寫得更好的了,何況還是左手,就連我們那鎮上學堂先生的字隻怕也比你不上。”老齊嬸子雖不會說什麽漂亮話,都是實在話,老大聽在心上也很是高興,覺得自己的一番情意沒有白白付諸。

“嬸子,你可別再誇我了,再誇我我就得驕傲了。”

“哈哈哈哈...”“好,嬸子不誇你,等墨跡幹了我拿到鎮裏頭去裱起來掛上,你坐著,我給你和你老齊叔再炒兩個菜,你們再聊會兒。”

“好,我兩幅字就賺了一頓好吃好喝,那可是我賺了。”老大笑。

“依我看,我們兩人都賺了,你得了吃我得了字,人間美事,極好的生意。”老齊叔給自己灌了口酒,單手撐著額依在窗台胡床前,笑得開懷。

老齊嬸子橫了他一眼,“就知道做生意,什麽賺不賺的,依我看,這可是無價之寶,誰來我都不換。”

“嬸子,你真是太抬舉我了,隨手寫的,值不得什麽錢。”老大笑著坐回位子上,擺擺手等著吃。

老齊嬸子又忍不住誇讚了老大幾句,被老齊叔趕著去廚房,一路上兩人爭爭吵吵從字說到了年前賣的大蒜價錢,又從大蒜價錢上說道了晚上蓋被的上頭......

老大大概也知道非禮勿聽,連忙裝作十分認真的喝酒。

老齊叔和老齊嬸子大概也知道老大坐在裏頭會不自在,說了幾句就沒再說,老齊笑嗬嗬地進來跟老大繼續喝酒。

“你可別笑話我和你嬸子,老夫老妻的習慣了。”老齊叔嗬嗬笑著,難得皮厚的臉上露出了縫隙。

老大則是逮著笑,笑得越厲害,身子顫抖得簌簌作響。

老齊叔輕飄飄地瞟了她一眼,笑說:“聽說你家的那個漂亮小子跟你表白了?”

老大一口氣卡在喉嚨裏,笑不出來了。

以至於吃飯的時候都有點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