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一伍章 及笄宴(肆)

雖說是男女不同席,但因著是為師輕青辦的宴,故而便沒了這個講究,大多是大人與夫人同席,品階高的旁側便是兒女,若是低的便隻得坐在末尾與旁家小姐同桌了。

芷蘭她們三人就坐在那處,師輕青與皇後走過去,她們俯請安,師輕青本就有些煩悶,見一大堆子紅紅綠綠地花哨,根本未曾多瞧便走過了。

是以,連她們近乎懇求的原諒師輕青並沒有看見,估計就算看見,師輕青隻怕也不會為何她們要求她原諒吧。

此宴因著三國使臣來朝賀,又是師輕青的生辰,想容封貴妃之宴,自然不同凡響,是以皇上特特將此宴交給了經一來辦,既要體現北夏國的繁榮昌盛又要體現出不拘一格新穎而不繁瑣無趣。

若是旁人,隻怕是要想破了腦袋,但若是擱在經一手上隻怕不過是信手拈來罷畢竟師輕青的封帝姬之宴就是他來辦的,那日的景象還曆曆在目,想不到已是三年前了。

師輕青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四處掃去,卻見鐵錚正坐在桌前笑意盈盈地瞧著她,夏寒與蓋清則是皆不在,就連夏白都不在。

師輕青眉頭微不可見地緊蹙,但想到都不在也好,於三人都好,便鬆開了。

宴席是設在臨禦花園旁的近星台,顧名思義,似離星河最近的宮宇,旁側荷蓮開得正歡,夏間涼風習習,帶來陣陣花香,和著禦花園不知名的花兒,倒極是好聞。

師輕青額間兩穴亦舒適不少。

師輕青一路向上走去,兩旁的人兒在明火燈燭之下,滿臉柔光,掩去了戾氣與討好,仿佛是真真切切來賀她壽禮的。

她自嘲一笑,許是今晚的月色太好,起了莫名旖旎罷。

然後,她看見經一與蘇懷玉站在一處,良才女貌一對璧人,師輕青原本以為這幾個字對於男女都可以用,甚至是句祝福語,但今日方才明白,這兩個詞用在他倆身上是多麽地貼切,簡直似為他們而造。

師輕青笑了笑,他們自然也察覺到了,回以一笑,經一舉起酒杯無聲說,生辰快樂。

師輕青笑到了眼裏。

再往上走,北夏皇端坐龍椅之上,想容在側,左位為尊是為皇後留,明晃晃地金黃之色象征著無上尊貴,與近星台裏的一片紅色相互輝映,卻與她身上這件綠裳格格不入。

好在,無人看她的皮相,隻要知道她是青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青籮,便好。

師輕青便偏頭對皇後淺笑,皇後亦點頭由嬤嬤扶著落座,一旁的想容卻有些目光灼灼。

師輕青未見,低頭給北夏皇請安,“兒臣青籮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又叩請皇後與容妃的安。

北夏皇笑著點頭,親自起身扶了師輕青起來,與她執手再享百官朝拜。

聲音震耳欲聾,聲浪有了方向,合著花香一層層向她襲來,陣陣地暈眩。

師輕青想,她大概是昨夜沒睡好罷。

禮罷後,樂起,舞動,杯舉,鶯鶯燕燕籌光交錯,就著月光的朦朧,讓營營眾生醉生夢死。

師輕青喝了口酒,就著去偏殿換衣裳的當口打算去禦花園透透氣。

卻不知身後的幾道目光都隨之若附。

“帝姬,仔細著腳下。”橦嬤嬤在一旁低聲提醒。

師輕青想著這會兒後花園沒人,自個兒透透氣也好,便讓橦嬤嬤停了腳步。

翹著二郎腿躺在假山石內,上空剛好有一圓缺可以瞧見星河,一閃一閃為這黑兮兮的假山石內增色不少,師輕青挪了挪位子,覺著身心放鬆舒適,況且,時不時地還有花香襲來,迷迷糊糊地竟要睡去。

迷瞪間止不住地想,若是她就這麽睡一晚,前殿宴席上的人是否會有人來尋她呢?

此宴雖名義是為她舉行地宴,但在方才北夏皇命李公公宣讀完封貴妃的旨意後,連前來敬酒的人都少了一半,大家也許也就都明白過來了吧!

唔,經一與橦嬤嬤該都是會來尋她的。

如此想著,師輕青嘴角帶了抹笑意,偏頭睡去了。

再次醒來是一陣陣急促地腳步聲,沉而有力,像是著了重物壓製於身,卻又因提著的人臂膀腰圓武力不錯不至於鏗鏘作響。

師輕青此時正夢著前世的小屋,爸爸媽媽在桌前招呼她吃飯,一桌子菜全是她愛吃的,往常她想夢卻從未如願,可今日卻讓她夢見了,她在夢裏笑得開懷,哪怕她清醒得知曉是夢,卻也遲遲不願醒來,是以對那些聲音隻作未聞,還以為是猶在夢裏。

真正讓師輕青醒來是一道聲音,準確地來說是兩道,因為兩人的談話,更準確的來說是她因為這道聲音睜開了雙眼,卻因話裏的內容真正清醒過來,猶如遭了雷劈,劈得她失了魂魄,如果人是有魂魄的話,她想。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夏寒今日未曾來宴席,對我們下手成功的機會極有益處。”

“太子爺高興得太早了吧,皇宮裏今日裏三層外三層,且還有三國使者在,不乏武功能者,九門都督下不過幾千人,何以太子爺如此篤定?”

“哈哈,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是,我九門都督下確是隻有不到三千人,但是這禦花園裏的香味難道蓋先生聞不出來,有何特別嗎?”

聲音頓了一會兒,方才接上,帶了一絲急切甚至連隱藏得很好的慌亂師輕青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下了毒?”這個問題似乎是多餘,果然,蓋清便又繼續說道,帶了絲不可置信,“就算皇上擋了你榮登九五,可那裏畢竟還有你的母妃在場,還有你每日裏朝拜你的大臣,你為了皇位何以六親不認?”

“你少在這裏裝仁慈,你連你自己的學子都不放過,你身上背的人命難道比我少多少?你以為你日日著一身白衣便能掩去你皮肉的肮髒麽?你為了扳倒師相利用其女,劉若煙和師疏影怎麽死的不用我細說了吧?我們注定是同一種人,所以我們才能如此默契地走到了這一步,你看,馬上這整個天下都是我們的了,你不要告訴你後悔了?”

“你瘋了。”蓋清聲音清冷,讓師輕青本就冰涼的身子打了個寒噤,身子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師輕青怕驚擾了他們,用唇緊咬著下頜,連血流不止都不自知。

夏灥似乎覺得蓋清在誇他,仰笑不止,就如他確信此刻無人一般確信下一秒就是他坐在龍椅之上受百官朝拜一般,自信而狂妄,師輕青甚至可以想象他在笑時邪魅地眼角,容不下旁人。

“你放心,我給青籮戴著浸入解藥的手串,我答應你不動她的,現在,該你出場了蓋先生,不要讓我失望,否則,我可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麽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