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趁垂首,目光從她泛著紅暈的臉龐移到她輕勾著自己的小指上。

女孩子的手指細而軟,白皙柔嫩,附在他手指上,小得可憐。

像是接收到了他的視線而不好意思,那隻小指輕輕動了動,慢慢縮了回去。

像隻慢吞吞的,害羞的小蝸牛。

“第一次學做餅幹,”白茶低著頭,“不太熟練,可能不那麽好吃……”

沒等江趁說話,她又急忙說:“但是你一定要吃完!這可是我專門為你學的。”

“行。”江趁點頭,大掌覆在她後腦帶著她往前走。

“知道了。”他說。

白茶的後腦被他的手壓著,江趁幾乎是強帶著她跟上自己的腳步。

白茶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吐槽,這個身高差,自己還真是正好能給他當個扶手。

兩人最終來了一家餛飩店,是白茶上高中時經常來的一家。

當時這家店還比較小,裝修也比較老舊,白茶依然記得坐在老式吊頂風扇底下一勺勺吃餛飩時的場景。

有時是自己來,有時是和玩得好的閨蜜。後來到了高三,同桌也總來這兒吃,兩人遇見就直接拚一塊。

說起來,那個同桌是校籃球隊的體育生,考的就是祁城大學。

當時同桌就和白茶說過不知多少遍,吳燁然這人虛偽,她一直沒放在心上。

哪知道他看人這麽準。

白茶和江趁進了門,裏麵裝修早就更新換代,沒了吊頂風扇,多了中央空調。

桌子也從銀色鐵皮桌換成了米白色原木桌,看起來更加幹淨整潔。

白茶點了兩碗招牌小餛飩,點餐的時候,老板娘認出了她。

她和上高中那會兒相比沒什麽變化,隻不過當時成天穿著校服,素麵朝天,現在都已經學會化妝了。

白茶和江趁得到了老板娘送的兩個煎蛋。

“我高中的時候成天來這家吃,”白茶解釋道,“沒想到老板娘還認得我呢!”

江趁笑,“現在不也長得跟個高中生似的。”

皮膚白白淨淨的,雖化了妝,但很淡,像江趁這種男的根本看不出她臉上有妝。

白茶自己也知道,她確實長得顯小,隨她媽。

正要笑嘻嘻謙虛一番時,江趁又說:

“個兒也不高。”

白茶笑意僵在唇角,將呼之欲出的“哪有”咽了回去。

個兒不高,那確實是有點。

見她咧著個嘴假笑,江趁唇角弧度更深,攪了攪餛飩,往裏頭加了滿兩勺辣椒。

餛飩湯瞬間變紅。

抬眸看白茶正一臉悶悶不樂,小餛飩把臉頰撐得鼓鼓囊囊,像條氣呼呼的小金魚。

時不時還瞪他一眼,顯然是對他剛才的話很不滿意。

“沒說不好,”江趁笑說,“不也挺可愛。”

白茶鼓著臉輕輕哼了一聲,“你最好是這麽想的。”

她擼了擼袖子,伸手到江趁那邊拿辣椒罐。

但白茶隻敢放一點點,她看著對麵飄了紅的餛飩湯,每一顆小餛飩都沾滿了辣椒。

她吞了吞口水道:“你不嫌辣的嘛?”

江趁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伸手扣住她手腕,將她袖口往上折了折。

他蹙著眉,聲音比之方才沉了些,指了指她小臂上那道傷口問:“怎麽回事?”

白茶順著他目光看過去,是她昨天晚上給媽媽做飯,不小心碰到鍋燙到的。

不是很深的一道紅痕,現在已經不怎麽疼了。

白茶支支吾吾,想將手抽出來,但他的力道強勢,白茶軟綿綿的,根本不能撼動分毫。

“沒什麽,就是昨天給你做餅幹的時候,不小心被那個烤盤給燙了一小下……”

她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趁眉心蹙得更緊。

“塗藥了沒?”他終於鬆開了她小臂,將剛才折上去的那截袖口給放了下來。

白茶說:“當然塗啦,昨天把餅幹裝好後就去塗藥了!”

嗯,把第一次學烘焙做來要送給他的餅幹,裝好後,才去塗的藥。

“以後不用弄,”江趁麵色依舊不悅,但語氣稍緩了些,“我也不怎麽喜歡吃甜。”

江趁確實很少吃甜,但如果是她送的,甜可以,買來的也能接受。

不必要非得她親手去做。

白茶氣勢很足,“反正這次做的你可一定得吃完,不喜歡也得吃!”

江趁被她逗笑,嘖了聲,“還挺霸道。”

白茶突然想起之前在遊樂園那頓飯,江趁當時說下頓她請,雖說他可能根本沒放在心上,可白茶還記著。

“我還沒請你吃飯呢,”她說,“上次遊樂園說好的下次我請,要不等你們比賽結束我帶你去吃?你可以看看想吃什麽。”

江趁當時也就隨口這麽一說,沒真想讓個女孩花錢。

但看白茶表情還挺認真,他收回了本要說出口的“不用”。

道:“你要真想請,一會兒去付錢。”

“不行,”白茶說,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太便宜了,不能算數。”

兩碗餛飩才多少錢,也就遊樂園那頓的零頭的零頭。

“那我也沒別的想吃。”江趁抬了抬眉,將吃完的碗筷推到一邊,懶散靠在椅背上。

“怎麽,”他問,“想賴賬呢。”

白茶:“才沒有呢,那你願意認栽我可沒有辦法。”

江趁笑了聲,長腿放鬆地敞著,眸色和他食指上的黑戒圈呈現出如出一轍的墨色,卻映著倏忽的光點。

“認。”他說。

不知是調笑還是認真。

不管是調笑還是認真。

那時候,白茶想,應付江趁這種情場老手須得時時刻刻保持清醒才行,稍有不慎,就會墜入他的蠱。

隻是她不知道,江趁沒墜過情網,隻給她下蠱。

最終是白茶結的賬,兩碗餛飩不過二十多塊錢,煎蛋錢老板娘說什麽也不肯收。

江趁訂的酒店就在祁城大學附近,白茶和他一塊打車過去,到了門口,停住了。

“你自己進去吧,”白茶說,“我就不跟著進去了。”

畢竟酒店這種地方,他們孤男寡女的,可不能一塊進去。

江趁也沒想讓她跟進去,可看著她別別扭扭的樣子,忍不住想逗。

“怎麽,”他說,“怕?”

白茶嘴硬,“我才不怕,是我喜歡你又不是你喜歡我,吃虧的可是你!”

“你快進去收拾收拾休息會兒吧,要是不影響你比賽的話,晚上一塊出來逛逛夜市放鬆一下也行。”

江趁點點頭,“送你?”

“你連車都沒有,怎麽送我呀,”白茶笑得頑皮,“這兒離我家近,十幾分鍾就到了,自己回去就行。”

“行,”江趁說,“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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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回到家才發現漏接了一通電話,是唐初曉打來的。

給她回了過去,鈴聲響了幾秒才有人接。

唐初曉:“剛才幹什麽去啦,給你打好幾個電話都不接。”

白茶:“出去了一趟,沒怎麽看手機,怎麽了?”

唐初曉:“今晚上出去玩玩唄,咱們四個不夜街大排檔約一波?”

上高三的時候,白茶、唐初曉、程空,許啟光四個是前後桌,畢業後每年寒暑假幾乎都會約出來聚聚。

這回國慶,四個人都回來了,恰好今晚上還有國慶煙花秀,唐初曉就張羅著說一塊出來玩。

“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嘛,”唐初曉拖著哀求的語氣,“人家真的想見許那個誰嘛,好茶茶好茶茶~”

白茶:“……”

白茶都不知道唐初曉喜歡上許啟光是什麽時候的事,明明高中那會兒她總嫌人家呆,成天要程空給她介紹校籃球隊的體育生。

好像是從高考結束,她就開始經常念叨那個名字,一開始還是罵他書呆子也不知道給自己發個信息什麽的,再往後就越來越不對勁了……

“行行行,”白茶唇角抽了抽,“去去去。”

反正今天提逛夜市的時候江趁也一副沒什麽興趣的樣子,明天他還有比賽,今天還是好好在酒店歇著吧讓他。

掛了電話,白茶給江趁發了條消息。

白茶:【明天還要比賽,我晚上還是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哦!】

江趁:【?】

白茶:【我想了想,明天直接去看你比賽給你加油,比完賽晚上再去逛夜市比較好。】

沒收到回複,白茶一時不知道他是怎麽個意思。

又發了條:【我不能耽誤你呀(兔兔無辜.jpg)】

江趁:【行。】

這時候江趁正挑了晚上出去的衣服,行李箱剛卡上。

倒也不需要重新放回去,剛才同行的同學過來敲他門,問他晚上要不要一塊出去喝酒。

本來要和那個放人鴿子的出去,拒絕了。

江趁還是第一次被人鴿。

但理由也還能接受,

為他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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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唐初曉他們幾個一塊出去,白茶沒有穿上午那條裙子,怪冷的。

隨手摸了件基礎款的黑衛衣套上就出了門,連妝都懶得畫。

程空過來接她的,這貨高中畢業剛拿到駕照的時候家裏就給買了車,現在開的是輛新的越野。

唐初曉和許啟光已經在後邊坐著了,白茶直接拉開車門上了副駕。

“喲,”程空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欠揍樣子,“跟哥哥穿情侶裝呐這是。”

白茶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頭看了看他。

還真是。

程空這貨也穿了件黑衛衣,脖子上竟然還戴著白茶九塊九抽獎抽出來的未知材質項鏈。

那條項鏈已經褪色,但戴在程空脖子上竟也不顯劣質,反而有種特意做舊的設計感。

白茶懶得理他,係上安全帶,指著他脖子說,“這破項鏈,掉色都掉成這樣了,怎麽還戴著?不趕緊扔了。”

“那哪兒能,”程空笑,“你送的東西,哥哥能扔?”

“yue!”後邊的唐初曉聽不下去了,“別騷了,開車,OK?”

“得,”程空發動了引擎,“上了大學,瞧不上你程哥了。”

唐初曉:“……”

白茶:“……”

許啟光:“……”

統共也就十幾分鍾的車程,到了不夜街,程空將車停在了外邊。

四人直奔那家大排檔。

可能是由於國慶假期,又是晚上,這會兒不夜街人特別多,大排檔也已經沒有空桌。

他們幾個是這裏的常客,尤其是程空,和老板混得很熟。

“今天人太多,”老板指了指最西邊的一桌,“你們看看,要是不想等的話和那桌拚拚?”

本來在大排檔這種地方拚桌就是常事,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拚過。

“怎麽樣,”程空給白茶的腦袋瓜猛地來了一巴掌,“拚不拚?”

白茶被他拍得一個趔趄,穩了重心後下意識揮起拳頭朝他肩膀狠狠捶了一拳。

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這才扭頭看向最西邊那桌。

然後,心髒猛地一抖,白茶對上了那雙黑如曜石般的眸子。

作者有話說:

上午的江渣:老婆為我學烘焙燙傷了胳膊,她好愛我。

下午的江渣:老婆為我著想讓我休息,她好愛我。

晚上的江渣:???

不栓身邊是不行了。

——

或許這篇文應該叫:《我那嘴上什麽都不敢實際膽大包天的老婆》or《獵愛之詭計多端》?

零點左右還有一章哦,已經寫了兩千多啦(沒用的渣手速作者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