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謝雲淵閉關出來時, 仍對弟子們的替換赴死之事,一無所知。

他當時隻知道,整個霄璃峰內, 靜得可怕。

但這也是正常的,他的霄璃峰之上,本就弟子不多。弟子們也經常會閉關, 或外出接一些任務,峰上的大活人本就少得可憐, 而且他本人有喜靜, 安靜才是常態。

謝雲淵前腳閉關出來, 後腳就聽說,正璃峰上出了大事。

如今的梵音真人, 曾經魏行止的關門弟子,成魔後強行破開界壁, 將正璃峰上的修者們全變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魏行止傳音而來,為的就是請謝雲淵去正璃峰上解決此事。

能和已飛升的梵音真人對抗, 放眼整個淩雲劍宗,那隻有他和謝雲淵聯手,才有可能製止梵音真人。

謝雲淵沒來得及理會霄璃峰上的不對勁,便立刻飛身前往正璃峰。

在去的路上, 淩雲劍宗裏不少留守的修者同他匯合。

即使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不會進去目前極其危險的霄璃峰內, 但在外麵待命, 聯手織起結界,還是很有必要的。

他們中的有人告訴謝雲淵。

正璃峰的這場異變, 早已肆虐了近一個月。

隻是近半個月前, 他們才覺察此事。

等他們覺察, 一切都晚了,正璃峰的修者他們已無力拯救。

也正是因為此事,加之這幾十年靈氣的迅速枯萎,各大門派的掌門和長老們,已在暗地裏協商過,他們打算繼續遵照明鏡台給出的指示執行,聽說,淩雲劍宗裏,今年也有修者上了明鏡台的名單,並且已經死了……

當時謝雲淵滿腦子隻有一峰的半人半妖的修者,有關明鏡台的這段消息,倒是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不過梵音真人成魔一事,很令謝雲淵唏噓。

魏行止是一個多麽謹慎、守舊之人,他再清楚不過。

他也心痛於年年莫名死於明鏡台的修者,終於為了弟子,推翻了該製度。

可偏偏,他為之推翻製度的人,竟真的成了魔,還下屆來圖害生靈。

魏行止在此時選擇恢複執行該製度,謝雲淵一時半會,也無法說什麽。

因為他明白,梵音真人成魔,沒人比魏行止更心痛。

他趕到正璃峰時,瘴氣衝天,熏得不少修為低下的修者靈氣飄忽根基不穩,渾身灼痛,幾欲昏厥。

在正璃峰數裏地外,謝雲淵指揮著中品境修為的修者們築起結界,分三班輪換,以免瘴氣逸散,妖魔逃竄。

而他本人,在安排好這一切後,給自身包裹起一層結界,便毅然步入正璃峰境內。

正璃峰內,瘴氣密布,這樣的環境妖族最喜。

裏麵還活著的修者,早已不人不鬼,還有意識地,都哭喊著讓謝雲淵殺了他們,沒有意識的,紛紛朝謝雲淵撲來,要生啃他的血肉。

此情此景,比煉獄都可怖。

成了妖的修者,就沒有辦法再變成人。

什麽仙術、法術都沒用,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

謝雲淵斬殺了一些半人半妖的魔物,他於心不忍,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魏行止不多時便也來到正璃峰內,兩人協同尋找梵音真人的所在地。

梵音真人已墮為魔族,瘴氣最重的位置,必定是他的所在地。

謝雲淵很快便鎖定了他的位置。

兩人正欲前往此地,梵音真人的聲音,便傳進了兩人的耳朵裏。

“謝雲淵,你的名字和我一樣,也上了明鏡台,你遲早也和我一樣,會墮落成魔,又何必在此對我痛下殺手呢?”

謝雲淵冷然道:“誰能確定我一定會走上和你一樣的道路?”

“好一個誰能確定!”梵音真人大笑道,“你可知為何你現在還活著?他們明明已經重新執行起了以前的製度。”

魏行止臉色鐵青。

這一切,本悄無聲息地結束了,為何梵音會知道?

梵音似覺察到了魏行止的內心活動一般,他笑得更為狂放肆虐。

“哈哈哈哈哈!那當然要問問我的好師父,你的大師兄,把你的徒弟們怎麽了?”梵音笑道,“你可真收了群對你死心塌地的徒弟們,他們為了替換你,甘願赴死不說,臨死前還一個個都很滿足。”

“你師兄背著你替換掉你的名字,你徒弟們背著你甘願赴死,沒誰問過你的意見。哈哈哈哈哈!你和我一樣,沒誰問過我的意見,如果我早知道我會落得這般下場,我巴不得我早死了才好呢!!!”

梵音最後幾個字,幾乎是怒吼著喊過來,狂風夾雜著滿滿的瘴氣,差點穿透了兩人的結界,震碎了兩人的骨膜。

他說得那麽大聲,謝雲淵不可能錯過,也不會聽錯。

謝雲淵側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魏行止。

哪怕周遭都是梵音狂放的笑聲,瘴氣入體灼燒得他渾身焦灼陣痛,謝雲淵仍覺得,周遭極靜,周身極冷。

謝雲淵一字一頓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魏行止深吸一口氣:“玉懸,我是為你好,我怎麽能看著你赴死?”

“你隻用告訴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魏行止直視謝雲淵的瞳孔,那裏麵是純然的黑。

瞳孔緊縮著,好似他奮力壓製下,才沒暴走的憤怒。

“是真的,隻是……”

謝雲淵抬手。

他做了一個禁止的手勢。

謝雲淵道:“當務之急,我們聯手先消滅掉梵音。他強行突破了界壁,瘴氣四溢,又轉變了這麽多修者,實力應該大為衰減才是。”

魏行止見他還很理智,心頭一喜。

他為他師弟的心,從來都沒變過,玉懸隻要有理智,應該能明白……

兩人幾乎是當代修者中,最強戰力的代表。

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合兩人之力,他們聯手擊敗了梵音,雖打得他灰飛煙滅,但不知他最後一縷心魂飄散到何處。

但這都不重要的,最難的部分已經完成了。

謝雲淵手刃了正璃峰上,所有不人不妖的修者。

正璃峰上屍橫遍野,屍體倒在溪流中,溪水盡數被染成紅色。

瘴氣侵蝕著這些修者的屍體,一時間正璃峰上惡臭難忍。

魏行止正奮力中和著正璃峰上的瘴氣。

謝雲淵因剛才消耗過多,半身已染上黑霧。

即便在瘴氣蝕骨的痛下,謝雲淵的眸子依舊很亮。

他盯著魏行止,裏麵不是恨,隻是滿滿的疏離。

他很清楚,此人,他已不再信任,今後亦不可能將後背交給他。

哪怕他曾是他非常信任的師兄。

魏行止急忙道:“玉懸,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我不可能也沒有立場再反對執行明鏡台的製度……”

“多說無益。”謝雲淵拔劍,將袍袂隔斷,“你不殺我之恩,今日正璃峰上我已還清。你殺我徒兒們之仇,來日我定報之!”

說罷,謝雲淵扔下那塊布料,乘應龍離去。

……

天璣秘境內,第十一處樓宇門口,謝雲淵與魏行止,相對而立。

多餘的話已不必再說。

若能說得通,或許百年以前他們已達成和解。

兩人法術碰撞,在白日裏竟蹦出絢爛過日光的光芒。

轟——!轟——!轟——!

震動聲不絕於耳。

兩人身形不斷變化,已在極快的速度中交手數次。

數道虛影從魏行止身後現出,紛紛如魏行止的分/身一般,掌掌致命攻擊向謝雲淵。

謝雲淵劍身抖動,四兩撥千斤地擊碎了數道虛影。

可藏在這些虛影後真正的影子,陡然膨脹至數倍大小,如排山倒海之勢,向謝雲淵壓倒過來。

謝雲淵爆喝一聲,劍如光又如影,一劍破空,斬出無數道空間裂痕,那些裂痕竟硬生生吞了魏行止的黑影。

頓時魏行止腳步虛浮,竟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謝雲淵沒有遲疑,乘勝追擊。

他又是一劍,劍影重重疊疊,很快,又好似很慢,如同上一劍一樣,空間都好似被他割裂開來。

魏行止麵色凝重,卻沒有逃。

他的劍上亦凝結出大量的天之力,長劍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轟隆!

響聲震耳欲聾,大地都在震動。

光芒一閃而過,空間都扭曲變形了!

一陣地動山搖後,魏行止胸口血色十字明顯,他以劍撐地,非常勉強。

而謝雲淵也倒退一步,嘴角緩緩流下鮮血。

一劍……

這樣的攻擊還有一劍,他定能讓魏行止身首異處。

謝雲淵低頭,看自己以破裂的虎口,鮮血橫流,染紅了劍柄。

劍身飲血,嗚嗚震動,似乎再也按耐不住。

魏行止如何不知自己身處絕境?

他比誰知道謝雲淵的厲害。

可厲害歸厲害……他卻終究,算計不過他。

魏行止輕歎一聲。

若他能明白他的苦心,今天,或許結局會截然不同……

魏行止側耳傾聽著樓宇內的動靜。

快了,就快了。

謝雲淵皺眉,道:“你在等什麽?”

魏行止輕笑:“玉懸,我向來都比不過你,天賦、實力,甚至品性,我從來隻談如何利益最大,我無法體恤弱者,我更不可能收買人心。若你是光,我隻能是暗淡的影。”

“我知道我身上,承載不了如此大義,既然反抗不了長老們定下的規矩,那我隻想拯救我能拯救的人。”魏行止淡淡道,“玉懸,我不後悔救你,更不後悔殺了你的徒弟。我不是你,我隻有這個辦法。隻是若你非要走上複仇之路,我亦不懼。”

謝雲淵眉頭皺得更死,不懂魏行止此言的意義。

“你不要拖延時間。”

“拖延?我倒不至於使出如此低級的手段。”魏行止笑道,笑中疲態盡顯,卻相當自信,“可太過筆直的劍,等待它的,隻有被斬斷彎折的命運。這道理於你,亦然。”

就在此時,鳳天天抓著一隻青燈,身後跟著驚魂未定、衣衫不整、麵色慘白的許易安和莫虛白,從樓宇裏飛也似地跑出來。

鳳天天一邊跑,一邊還笑罵道:“哈哈哈哈!你們在裏麵就和妖獸鬥到死吧!”

說著,她抬眼便看到了和魏行止對峙的謝雲淵。

他嘴角的血,未能躲過鳳天天的視線。

強悍如師父,他都能受傷,想必魏行止實力也很強!

鳳天天將青燈,也就是他們循著氣息找到的那件法器,扔給謝雲淵。

“師父!接著!用它揍死魏老賊。”

青燈既然能破壞明鏡台,代表謝雲淵有使用它的辦法,提前用它來揍服魏行止,才能把它帶出秘境。

謝雲淵的想法也同鳳天天一樣,他接下青燈。

下一秒,隻見魏行止的嘴角,揚起一抹得逞的笑。

魏行止道:“你確定,你拿到的法器的氣息,是真的嗎?”

謝雲淵茫然。

而此時,他的靈氣,已然注入青燈之內。

作者有話說:

鳳天天:……所以說,我們拿到的是錯誤道具???

謝雲淵:…………

(蹲地,畫圈圈)

鳳天天:…………可是被打擊的師父,也好可愛啊。

莫&許:請你有點危機意識啊!!!戀愛腦吧你!!!

鳳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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