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安麵色發白。

他的貿然闖入, 給他們帶來麻煩了?

身後的魏行止篤定無比,同時又帶著滿滿殺氣。

雖然他還沒動手,可他對待鳳天天的態度, 已然是在看一位死人了。

這更令許易安自責難受。

鳳天天卻大喝一聲:“別太看得起自己了!”

誰也不知道她這話,是說給魏行止聽的,還是說給許易安聽的。

又或許, 她是說給兩人聽的。

但這一句,如當頭一棒, 令許易安回神。

鳳天天繼續道:“你還真是個卑鄙無恥的老陰貨, 明明是用追神令找到我的, 你這種境界的人,想隱藏氣息, 還用得著用我師弟當擋箭牌?別成天想著暗戳戳打擊年輕修者好嗎,再怎麽打擊我們, 你也注定是那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

她此話一出,魏行止微微眯眼, 表情不甚愉快。

而許易安則在片刻茫然後,目光堅定了起來。

是了,不要被魏行止三言兩語撩動。

他來的目的,就是來幫忙的, 不能忙沒幫上,自己在這裏動搖個不行, 反倒是給他們添麻煩。

見許易安振作, 鳳天天心裏小小舒了一口氣。

情況還是很緊急。

若隻是她一個人,還稍微好辦點, 她可以躲進樓宇裏, 樓宇隻允許氣機相近的修者進入, 總不能她運氣這麽差,魏行止也能進吧?

帶著莫虛白和許易安,這兩人注定有一個,或者都進不去樓宇。

她要是獨自進去了,魏行止一定會拿著兩人的性命威脅她。

不過同樣的,這裏有三個人。

他們已今非昔比,稍微拖魏行止半盞茶的時間……可行嗎?

半盞茶,說來不多,交手起來,也不短。

鳳天天咬牙,不行也得行!

魏行止卻輕笑一聲,道:“你是不是在想,你們三人裏兩人至了分神期,打不贏,拖半盞茶的時間,也不是不可能,對嗎?”

鳳天天隻專注盯著他,不做聲。

魏行止笑得更大聲了。

他衣袖一揮,三具屍體從台階下層一躍而上,落在鳳天天眼前。

鳳天天定睛一看。

這不是淩雲劍宗方才接受她交易的那三人,又是誰?

她頓時恍然。

她剛才隻緊張她告知師父法器下落的訊息,被魏行止聽了去。

卻一時半會沒有意識到,追神令下的早,所以更早之前的對話,魏行止也都聽了去。

包括她賄賂淩雲劍宗三位修者那段。

以魏行止的性格,容不下別人背叛,再正常不過,哪怕這背叛其實不痛不癢。

而這三人,無一例外,都是分神期的修者。

魏行止殺他們,既是因為懲罰,也是為了告訴她,不要妄想能逃得過。

這一刻,鳳天天是真的感到絕望。

她見過魏行止和她師父打架,打得黑夜恨不得都要變成白天。

就這實力,魏行止還不忘給她下一道追神令。

追神令,而並非追魂令。

足以可見,此人多麽謹慎,也並不會因為自己實力強悍,而自大輕敵。

作為對手而言,魏行止幾乎沒有缺點。

不止鳳天天品出其中的不對勁來。

莫虛白的手,緊緊握在劍上,隨時準備出劍。

可他時不時就鬆一下,再握緊,足以見得他有多緊張。

卻在這樣的危機時刻,鳳天天仍不願意露怯。

隻要一動手,她必死無疑。

魏行止不會給她逃跑的機會,鳳天天在魏行止傲慢的眼中,讀出了這樣的訊息。

即便讓莫虛白和許易安跑掉,魏行止也要率先殺了她。

鳳天天深吸一口氣,大聲喝道:“確定了法器所在的樓宇,並通知了師父,我已完成了我的使命。赴死而已,有何懼之?”

鳳天天目光堅定,直勾勾地盯著魏行止,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印刻在腦中,轉世定要來報仇一樣。

“好!很好!”魏行止獰笑,他抬手便向鳳天天打去,怎料那道天之力卻在半空中炸開!

白光閃過刺得雙方都不得不眯眼。

短暫的失明後,鳳天天竟看到一身玄衣的謝雲淵翩然而至。

他周身閃著微光,那是空間間隙在他身體上切割後留下的痕跡。

不止鳳天天,魏行止也大為震驚。

即使謝雲淵可以視空間間隙為無物,可這一點,魏行止也算在內了,謝雲淵來得也太快了點吧?

謝雲淵麵無表情道:“自從我在天天身上,察覺到追神令後,我便知道你對她是真下了殺意。”

魏行止:“可我明明隱藏了……”

“魏行止,你真當以為我會如此愚蠢,給你留下一次、兩次機會不夠,還會留下第三次機會,任你殘殺我的徒兒們?”

當初清蕪他們全都死於魏行止之手,當時謝雲淵便立下血誓,不會再讓一切重蹈覆轍。

他要讓明鏡台,再也無法傳遞名單。

若這道,不掌握在自己手裏,這道又何須繼續走,這仙又何須繼續修?

謝雲淵難得沉聲對鳳天天喊道:“往裏麵跑,帶著虛白和易安找到法器!”

鳳天天還有點糊。

帶著莫虛白和許易安進樓宇?

怎麽進……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能進嗎?

“是,師父!”

可身體比意識更誠實,鳳天天雖不知道怎麽做,依舊和許易安、莫虛白一起,跑向第十一處樓宇的大門。

她的靈氣剛要隔空注入銅環,身後忽然刮起一陣妖風,隻聽砰地巨響,樓宇大門竟然被強製打開了。

“跑,不要回頭!”謝雲淵仍高聲喝道。

鳳天天三人震驚之餘,哪裏還有時間回頭?

大門雖被強製打開了,可幾乎在打開的瞬間,便緩慢地關上。

好在,三人先跑了一步,足以在門合上前跑進去。

魏行止麵色鐵青,無數藤蔓從他背後蜂擁而出,要抓住三人。

然而數道劍光閃過,藤蔓全被謝雲淵一一斬斷。

謝雲淵目光如炬,周身氣勢逼人。

“你敢!”

縱使是魏行止,也渾身一震,一時間被他的氣勢壓製住。

鳳天天他們趁機,趕緊跑進第十一處樓宇裏。

他們前腳剛進去,後腳,之前跟著鳳天天他們趕進來的五人小隊裏,剩下的兩人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

他們一來先是被兩位大佬的威壓震懾住,緊接著注意到了地上躺著的三位師兄弟們。

還沒來得及悲憫痛哭,魏行止立刻命令道:“進入樓宇,見到鳳天天三人,立刻搶走他們手中的法器!”

說著,魏行止也大手一揮,大量靈氣注入,強行打開了樓宇大門。

兩人擦幹眼淚,憤恨道:“師弟,我們一定為你們報仇!”

說完便憤恨地往裏飛去。

謝雲淵並未過多做阻攔。

三對二,其實他這邊還算占優。

更何況,魏行止並非吃素的。

還有一場惡戰,再等著他。

謝雲淵輕歎一聲,閉眼。

清蕪,為師今天,定為你報仇雪恨。

……

謝雲淵一直知道,他的人生,充滿了死亡和血腥。

他雖對入淩雲劍宗之前的記憶,記得不甚明晰,但依稀記得,全族上下幾百號人,上至長輩親人,下至仆役奴婢,全都落了個身首異處,隻有他活了下來。

師父帶他上了山。

淩雲劍宗那時已具規模,蒸蒸日上。

宗門裏修者們彼此競爭大,什麽都要爭,謝雲淵其實並不喜歡和師兄們比來比去。

魏行止不止一次說過,他性子太溫和,不適合修仙。

可魏行止不知道的是,他不是性子溫和,他是太珍惜。

太珍惜這師門,師兄弟,還有他的徒弟們。

雖然魏行止也不止一次說過,他的徒弟們天資差,不適合修仙。

謝雲淵卻認為,天資並非一切。

唯天資論,唯血統論,唯潛力論,都太片麵,太籠統,太局限。

一個修者到底能走出一條怎麽樣的大道,除了他自己,還有誰能知道?

靈根、仙骨,隻能決定修者進境的速度,可飛升,絕不是單純修煉就可達到的境界。那豈不是人人都可飛升,人人都可成仙?

而魏行止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論。

他認為,修真界的資源已經夠緊湊了,給天資聰穎的人來使用,都不夠,又怎麽能浪費在這種平凡之人身上?

誠然,謝雲淵承認,清蕪並非他弟子中,最聰穎、天分最好之人。

可他確實是個非常稱職的大師兄。

溫和有禮,善良謙遜,十分照顧師弟師妹們,說他是師弟師妹們的半師,也不為過。

清蕪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師門便是他的家。

真心總能換來真心,這不是以天資、實力能衡量的。

師弟師妹們也十分信賴清蕪。

一切都很圓滿。

很久很久以前,謝雲淵曾擁有一個和睦的大家族,可惜命運把他們從他身邊帶走了。

他何其有幸,又擁有了如此圓滿的師門。

……可它再一次地化為了泡影。

隻因謝雲淵的名字,出現在了明鏡台上。

當時他在閉關。

他的徒弟們,先他一步知曉此事。

明鏡台的名單,修真界已不理會了近數十年。

為何忽然又開始執行,誰也不知道。

徒弟們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殺了自己的師父嗎?

他們辦不到,也不想辦到。

就在這時,魏行止出現,給出了看似“圓滿”的解決辦法。

魏行止一身白衣,站在清蕪麵前,微笑。

逆光讓他周身裹滿了光暈,魏行止宛如神佛。

他道:“清蕪,我有辦法將玉懸的名字替換出來。”

“師伯你真的可以辦到嗎?那太好了!師父怎麽會成魔呢,肯定哪裏有問題對吧?”清蕪喜出望外。

魏行止:“替換,這意味著有人需要代替玉懸去死。清蕪,以你的天資來說……你的分量不夠,你和你的師弟師妹們,能辦到嗎?”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的生日祝福!麽麽噠!

其實魏行止和謝雲淵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才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明明以前是師兄弟,感情也很好,關鍵時刻就頂不住了……其實魏倒是三番四次對謝大佬留手,但謝大佬已經和他決裂了!

魏:我隻是想要我師弟好好的。

可你師弟要你死(。

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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