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虛白狠狠皺眉。

即便鳳汐還未入師門,好歹她有拜師意向,更何況,師父踏入修真界比他們早太多,拋開師門隻談輩分,師父也是大前輩。

直呼師父名諱……

莫虛白拔劍,“大逆不道!”

雲修竹估摸著莫虛白隻是想找機會揍她而已。

雲修竹開口便是重點:“師父可曾見過鳳姑娘?”

饒是謝雲淵,在鳳天天一句“謝雲淵驢我”後,也有些無語。

可當師父的就是當師父的,沒點麵癱技能在身上,怎麽管一群潑猴似的徒弟。

玄衣男人淡淡說道:“我與此女山下曾有一麵之緣,她似有意等在那裏,方一見我,便拜我為師。”

莫虛白拿著劍,咄咄逼人:“那她還這麽大逆不道!”

雲修竹覷他:“你剛來的時候,直呼師父名諱的事,還幹少了?”

“我……!”莫虛白臉蛋微紅,他環顧四周,這深山老林裏,除了洞窟裏的,也就他們師徒三人,沒有外人在場,就談不上什麽丟臉不丟臉。莫虛白這才小聲說道:“師兄,以前的事就別再提了……”

“她拜我為師,我便讓她上山。”謝雲淵繼續說道,“難道……”

一說到這裏,他不禁捂嘴沉思,莫非她以為他口中的“上山”,隻是上山而已,沒有入門測試,這才在睡夢中怨他?

思及此,謝雲淵深深地看了一眼畫麵中的少女。

他萬萬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如此天真之人……

“師父?”雲修竹輕喚了一聲。

謝雲淵這才把思緒拉回來,他並未解釋,隻是接著道:“她身上有些蹊蹺。”

雲修竹他們早已習慣謝雲淵忽然的沉默,和無事發生般地繼續,他們也沒有問,隻是靜靜地聽。

“她天生九天仙骨,天資極強卻修為平平,金丹似自毀過,身上還殘留有追魂令的痕跡,隻是追魂令隱去了痕跡,若不是刻意檢查,恐怕很難查到。”

頓時,雲修竹和莫虛白都變了臉色。

謝雲淵口中的“追魂令”,他們都曾經曆過。

所謂追魂令,其實就是追蹤法術的一種,它更難察覺,更難蒙騙,也更不好消除。

這種追蹤法術,算不得稀奇。

不少門派為了保護下山的弟子,經常會在弟子們身上下追魂令,以此尋找他們的蹤跡。

隻是當它出現在一個被人趕出師門的修者身上,就有些奇怪了。

雲修竹和莫虛白對視了一眼。

雲修竹說道:“說不定是她的個人恩怨呢?”

謝雲淵注視著畫麵中呼呼大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年輕女子,他漆黑如夜的雙眸,透不出什麽情緒,卻也正因如此,配上他絕倫的側臉,竟有絲寬恕眾生的悲憫感。

謝雲淵喃喃:“希望如此。”

反手,衣袖翻飛,暗香浮動,麵前的畫麵同雲朵一起消失。

謝雲淵對他們說道:“修竹、虛白,你們在此繼續觀察。我下山一趟。”

說罷,他並未召喚應龍,而是低調地禦劍下山。

剛走出不到五米,雲修竹擔憂地開口:“師父。”

謝雲淵停住,卻並未回頭,玄衣男人立在劍尖,身形瘦削又挺拔。

“還有何事?”

雲修竹輕咳幾聲。

“有話直說,莫要浪費為師時間。”

雲修竹還是扭捏了片刻,莫虛白是個急性子,他說道:“師父,你方向反了。”

謝雲淵:“……”

莫虛白:“您這個方向,是上山的。要是下山,您得調個方向……誒對,往這邊。”

這下子,高冷背影的謝雲淵,終於調轉了個方向。

他臉上似起因不明的淡淡粉紅,謝雲淵收在袖中的手往下一甩。

“為師知道。”

人便順著這股風,向山下飛去。

山洞內。

鳳天天足足睡了兩天兩夜。

“醉”靈氣是一方麵,她的身體在自動休養,又是一方麵。

講真自裁金丹可不是表麵上那麽容易的事。

她當時是急於脫身,沒有辦法。

這就好比,要麽斷條胳膊要麽就地陣亡,兩相比較,當然斷條胳膊輕一些。

可放在全須全尾的人眼中,斷條胳膊已經是重傷了。

鳳天天自裁金丹,就好比自斷手臂。

她從趕路,到上山,再到群體鬥毆,都是拖著“一條斷臂”上場的,雖然等正道魁首的時候她休息了會,可不久後還是被方尚翎揍得夠嗆呀。

現在靈氣有,時間有,她不養傷,那真當她是傻子啊?

總之兩天兩夜的長覺過去,鳳天天是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別說痛了,要她去大鬧天宮下海捉龍,那都是一碟小菜,輕輕鬆鬆。

不過醒來後,她就麵臨著一個重大問題。

倒不是黑,她不怕黑。

也不是精神恍惚,她不恍惚,充沛的靈氣讓她精神倍棒。

更不是心魔,心魔出沒出現她不知道,饞鬼是住在她心房裏走不了。

黑不隆冬的山洞她待著沒毛病,但架不住無聊啊!

鳳天天已經在山洞裏做完《雛鷹起飛》《時代在召喚》《舞動青春》等一係列廣播體操,健身操、瑜伽各自也來了一套,可黑黢黢的洞裏,她既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還剩多久。

……是真的無聊。

睡吧,睡不著。玩吧,又不知道玩什麽。

鳳天天忽然想到,雖然她和青衣大兄弟許易安進了不同的洞窟,但相隔應該並不遠。

畢竟洞窟是直勾勾往下的,沒有偏左,也沒有偏右,應該就是並排著的兩個窟窿。

固體的傳聲效果,比空氣來得好。

鳳天天不禁喊道:“喂!隔壁的大兄弟——!”

沒人理。

鳳天天咳了咳。

對,這裏是修真界,大家比較含蓄,比較禮貌。

她改口,依舊中氣十足,喊道:“隔壁的……”

喊到一半,卡住了。

修者怎麽互相稱呼來著?

她聲音之大,洞外靜坐的兩人都聽到了。

呼啦呼啦,滿山飛鳥亂竄,似在抱怨山中怎麽來了這麽個粗鄙之人。

雲修竹和莫虛白豎起耳朵。

“隔壁的許……”鳳天天重振旗鼓。

許……?

“隔壁的許大兄弟!!!”鳳天天放棄掙紮了。

莫虛白:“…………”

請問這和隔壁的大兄弟有什麽區別?!

鳳天天:“你在幹嘛,要不我們玩成語接龍吧?”

對麵依舊沒有回應。

鳳天天:“你不做聲,我就當你同意了啊!誰接不上就算輸,輸的人請喝酒,十年佳釀那種,不許賴皮啊!”

對麵還是沒回應,強行許下十年佳釀的酒鬼鳳天天,自行開始了比賽。

“人定勝天!”鳳天天開始了遊戲,“一、二、三——數到十回答不出來就算我贏啊。”

洞外的莫虛白不禁吐槽:“許易安還有意識沒?她如此霸道開始遊戲,還有近半天時間,許易安不得負債累累?”

雲修竹輕笑,道:“你對鳳姑娘,倒是上心啊。”

“住口我才沒有。”莫虛白迅速反駁,“師父說她天賦高,我倒想看看誰天賦更高。”

雲修竹和莫虛白都以為許易安沒了意識,哪裏知道,在鳳天天數到六的時候,許易安回應道:“天外有天。”

雖然中氣不足,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疲憊,但好歹是回了。

鳳天天:“又是天……你故意的吧。哈哈哈但你失策了,我鳳天天怎麽會怕天字!天倫之樂!”

“樂不可支。”\那邊繼續回道,“鳳姑娘,你不是姓鳳名汐嗎,怎麽自稱天天?”

糟糕……得意忘形,差點露餡。

雖然沒人看,鳳天天信念感很強地擺出深沉臉,說道:“過去的我已經死在了千劍閣裏,現在我的,是重生的、是全新的我。全新的我改名換姓,就叫鳳天天。”

許易安:“……你隻改了名。”

“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我數到八了,你最好快點。”

“支支吾吾!可惡!你故意的吧?!”

鳳天天就這麽和許易安成語接龍接了下去。

許易安聲音不大,一直有回應,洞外的雲修竹和莫虛白也錯估了許易安的情況。

越是自尊心強的人,心魔越可能重。在鳳天天沉睡的兩天裏,許易安已經在暴走、崩潰的邊緣徘徊過多次了。

他雖不至於意識渙散心神崩潰,但體內的靈氣在暴走邊緣,靠著最後一絲意念強撐。

兩人接到“出生入死”之時,不知這個詞勾起了許易安哪些回憶,他久久不能回話,就連洞外的莫虛白都忍不住說道:“死而後已啊,這麽簡單不會麽?”

這時,“啊啊啊——!”的狂喊聲灌進三人耳內。

這是許易安的喊叫。

緊接著,咚——!

咚——!

咚——!

是他捶打石壁的聲音。

漸漸地,這咚聲中帶著細微的水漬聲,鳳天天判斷,應該是拳頭破了,見血了。修仙之人身體強健,若是用靈氣護體,石頭傷不了他們分毫。

青衣大兄弟看來是神經衰弱了啊!

鳳天天顧不上十年佳釀到手的喜悅,她大喊道:“喂!許大兄弟,你撐住啊!誰都有心靈的垃圾,最好的方式是說出來,實在不行,咱憋一口氣,等出去了把出這變態考題的人胖揍一頓也好啊!自殘要不得,自殘不是青少年的好榜樣,這不過審的啊!!!”

胖揍?

莫虛白:???

雲修竹苦笑:“還真是被人討厭了啊。”

後麵那些亂七八糟的,雲修竹和莫虛白聽不懂,但他們知道,若此情況繼續下去,他們是要進去幹預的,最起碼許易安的命,他們要保下來。

而鳳天天的勸說,療效甚微。

陷入到心魔糾纏的許易安,哪裏還聽得進其他的聲音?

鳳天天急了,青衣大兄弟傲慢了點,嘴碎了點,臭屁了點,但是個好人啊。

即便嫌棄她土鱉,但他還是告訴她情報了啊。

若真不想理,他完全可以飛走,她連尾氣都聞不著。

思及此,鳳天天往洞外衝去,要去到許易安那邊。

剛到洞口,就見莫虛白現身於分岔路口。

他持劍攔住鳳天天去路。

“時候未到,你現在出洞,便是違規。你將不能通過入門測試。”

“哈?”鳳天天瞪眼,“我還以為你來救人,沒想到你是來說這話的啊?”

什麽叫這話?

要不是他趕進來,以她的衝動性格,豈不早就違規了?

更何況,她就知道他不是來救人的嗎?

莫虛白沒好氣地說:“是又如何?我說的哪裏有錯?你又敢邁出來半步嗎?”

一句又一句,咄咄逼人,撩撥著人易怒的神經。

以鳳天天的衝動性格,不顧入門測試的結果,衝出來,也是人之常情。

鳳天天都已經想著,不就是個魔道門派,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我能稀罕?

忽然一道念頭閃過。

鳳天天抽回了腳。

“不敢。”鳳天天怒瞪莫虛白。

莫虛白:“……”

怎麽不敢她也能說得這麽橫啊?!

緊接著鳳天天深吸一口氣,她馬步紮得端正紮實,囤積了兩天就待結丹的靈氣在體內流轉,醞釀。

緊接著……

“哼——!哈——!”

鳳天天一個正拳,沒用仙法,隻靠過人的靈氣,一拳,就活生生地把半米厚的天然石壁砸了個窟窿。

緊接著,她躍過去,並做了個鬼臉。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莫虛白:“…………”

他握住劍的手,在狠狠顫抖。

說完,鳳天天把大拇指,倒栽向地。

莫虛白迅速拔劍,劍氣在石壁上刻下深深的印記,莫虛白氣得大喊:“鳳天天,等你出來我必把你削成十段!!!”

“不,是二!!!十!!!段!!!”

鳳天天才不管莫虛白叫得厲害。

老話說得好,會叫的狗不咬人。

雖然她才認識莫虛白一天,可據她觀察,這少年生得清雋身子骨也纖瘦,但性格卻是一等一的火爆。

若他真要砍,還會叫?恐怕他的劍比嘴要快得多。

當然,鳳天天也不全靠分析。

為什麽會惹怒莫虛白,是她算準了他不會動手嗎?

那當然不是。

鳳天天隻是覺得——耍賤真的超級無敵爽啊!

清雋少年臉紅脖子粗地在外麵喊著,鳳天天得意了幾秒,小跑了幾步,便尋覓到了青衣大兄弟許易安的位置。

許大兄弟果不其然,正在以血肉之軀對著石頭練拳擊。

洞內伸手不見五指,鳳天天即便以靈氣加持,也看得不甚明晰。

她掏出儲物戒指,本想找找夜明珠之類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道具,結果卻掏出了火折子和火把。

可以說很質樸,也很實用了。

但點燃實用火把的鳳天天,卻兩行清淚流下。

她看過原著,男主冷燁的儲物空間裏,夜明珠隻能當彈珠玩,而她,兜比臉還幹淨。

她臉上好歹還因為上火,長了顆閉口呢!

鳳天天大力出奇跡,火把鑿開石壁,插在石牆上。

洞內大亮。

許易安捶打的牆壁上已猩紅一片,他的手背也砸的稀巴爛,傷可見骨。

鳳天天一臉嫌棄,恨不得給他傷口打上十八層馬賽克。

但自動打碼的仙術她還沒開發出來,鳳天天隻能忍著對血腥的不適,阻止許易安。

港真這種情況怎麽辦?修仙小白鳳天天不知道。

她隻能拉開許易安,讓他先不要和石牆比硬度了。

可許易安本就喪失了理智,他眼前有幻象,他不顧傷痛也要捶打的,正是他心中不想麵對卻又數次重生的魔鬼。

鳳天天使勁搖晃許易安的肩膀,力氣之大,晃得許易安發髻都散了。

她邊搖邊喊:“醒醒!你清醒一點啊!!!”

可忽然出現的人臉,在許易安眼中,隻進化成了更邪惡的魔鬼。

“啊啊啊!!!”許易安渾身靈氣爆發,一下子彈開了鳳天天。

鳳天天撞到石壁,疼得齜牙咧嘴。

許易安瘋瘋癲癲衝上來,帶血的拳頭毫不猶豫地砸下來。

“叫你們看不起我!我要把你們全殺了!!!”

鳳天天還沒睜眼,拳風拂麵,黑暗中棲息兩日,她的感覺神經從所未有地敏銳,鳳天天條件反射地偏頭。

轟地——!

拳頭已在耳邊砸了個坑。

而她的拳頭,也比她自己的意識還要快。

一聲悶響!

在她想收力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鳳天天吐舌,卻一拳砸中毫無章法的許易安的太陽穴。

瘋癲中的許易安恍惚了片刻,又轉了幾個圈,緊接著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暈了?

鳳天天看過去,他眼睛都沒閉誒。

不會……是死了吧?

鳳天天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她長舒一口氣。

她若是救人不成反殺人,那、那她就是當之無愧的魔道魔選之子!

可許易安暈在這裏,等會莫虛白搖鈴,他也走不出去。

不自己走出去,也算不得過關。

“可惡!要有個奶就好了!”鳳天天捶地。

洞外的莫虛白:……?

他不甚明白鳳天天這句話的意思,可少年裹著紗布外不多的臉部皮膚,仍舊變得通紅。

奶,什麽奶?

那、那那那種奶嗎?

下山時因為門內某無惡不作之人逼迫他看的春宮圖,赫然浮現在少年腦海中。

少年驚得渾身打了個顫,半點不複中二又冷冽的模樣。

她她她在說什麽呢?!

姑娘家家的,什麽奶……不奶的,不知羞恥!

莫虛白實在難以接受雙修什麽的,他思索再三,扔了顆藥丸進去。

而洞內,一雙眼睛還不如一對狗窟窿的鳳天天,並不認得什麽藥丸。

她甚至連藥丸掉地上的聲都沒聽清。

鳳天天用了個笨辦法。

那就是把自己當充電寶。

吸收土地的靈氣,再傳輸給許易安。

她輸入功率雖大,輸出功率卻很小。

慢是慢了點,但一個時辰後,許易安還是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氣息有些紊亂,他的意識也有些模糊。

他隻知道,在漆黑的洞窟中,出現了光。

而逆著光的,正是閉著眼,清清冷冷的少女,她無喜無悲,分外聖潔。

恍惚間,許易安呢喃道:“仙、仙女,是您救了我……”

“嗎”字還沒說出口。

鳳天天睜眼。

她一個大比兜扇得許易安連滾帶爬。

鳳天天生氣道:“仙什麽女,神仙有空管你嗎?我才不是什麽仙女,我是救你的大恩人,鳳!天!天!”

滾了三圈渾身都痛,仙女夢破碎心裏更痛的許易安:“…………”

哦。

您可閉嘴吧您。

作者有話說:

鳳天天:封建迷信要不得,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懂不懂啊?

許易安(眼神死):不懂。

鳳天天:噢那怪不得你是配角。

許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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