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為你哥瞎嗎, 第一眼認不出你?

周念愣愣盯著他。

時間齒輪緩緩調轉,回到五月份微涼的傍晚。

夕陽黃昏,球廳門外, 男人叼著支煙上來搭訕,橙黃色的光將他的五官棱線勾勒得利落出挑,眸光隱在墨鏡下, 渾身散發著成熟又危險的痞氣。

他說:

美女,喜歡打桌球嗎?加個微信?

“這輩子就跟人要過一次微信,還被拒絕了, 挺傷自尊的。”

薑陸潮用自嘲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半真半假地調侃道, “回去鬱悶得多抽了半包煙。”

周念睜大眼睛,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冬日的夜悄無聲息降臨,薑陸潮的側臉倒映在車窗上, 昏暗的夜色交織著霓虹閃爍, 這一側沒戴耳釘, 他的側臉線條冷硬清雋,碎發零零散散遮了眉宇。

周念不確信這段對話的意思, 確認道,“可是……哥哥都已經認出是我了, 還上來搭訕嗎?”

“認出來怎麽了,不是說你哥看起來像壞人嗎?壞人有什麽道德底線。”

薑陸潮懶懶散散地答, 含著幾分自我嘲諷的嗓音沒在無邊霓虹閃爍中。

說這話時,語氣保持一貫的沒正形,可周念望他的雙眼, 卻覺得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惹人心動。

在她不知道的時空, 他也曾在盛夏做過一場無人知曉的夢。

高速前方可能出了車禍, 向右的車道堵死,薑陸潮不得不掛檔停下,目光越過前方望不到盡頭的車燈海洋,咋了咋舌。

“這路況,估計要堵上個半小時——”

一吻封唇。

周念的吻很輕,帶著真誠幹淨的愛意。如蜻蜓點水,輕輕軟軟地吻薑陸潮的唇。

片刻退開。

“幸好。”她沒來由說了這麽一句。

太清純的一個吻,薑陸潮舔了舔幹巴巴的唇角,斂下睫,周念眼睫上不知何時結了水汽。

“嘖,這麽多愁傷感啊妹妹?”

他抬起手,像是要幫她擦拭眼角濕潤,手指卻是一拐,徑直插入她的發縫,將人勾了過來,凶戾的吻再次覆上。

舔舐吮咬,野獸的吻大抵就是這樣。

許久,親了親她的眼淚,嗓音滿是壞意。

“接個吻都哭啊妹妹,你怎麽這麽能哭?水做的?”

說時指尖薄繭輕輕刮蹭而過,周念的身子顫了下,推他一把,不太自然地說,“別在這裏……”

“那晚上?”

周念別開臉,“……嗯。”

獲得肯定答案,薑陸潮眼角得逞挑了起來,眸底蘊著暗色危險,又是一撚,慢聲道,“不想在這裏就別哭了,留點眼淚給晚上,嗯?”

“……”

成功把周念的情緒掐滅,“閉嘴。”

-

這年,樂隊三人都到了大四下學期,畢業成為他們放在首位的問題。

上半年,紅姐給他們安排的工作量很少,除了幾場曝光量較大的商演以外,多數時候,三人的狀態都是在電腦前苦肝論文、查閱文獻。

一晃,天氣也暖了起來。

五月上旬的一個傍晚,蒙西去了打印室打論文初稿,周念和貝貝在打印室外的操場口等著蹭車。

貝貝:“論文搞得怎麽樣了?聽我導師說可能月底就要答辯了。”

“剛剛把初稿交給老師了,指了幾個地方改進,說是差不多了。”周念答,“你呢?”

“哎,別提了。”

貝貝一籌莫展,掀開筆記本給她看了幾份數據,“我們老大叫我用模擬軟件試操作一遍,再把截圖貼上去,還要用什麽origin處理數據……那玩意兒我大二之後就沒碰過了,愁死我了。”

周念掃了幾眼那堆數據,輕描淡寫道,“你把這些數據套進公式裏輸入軟件就行了,這實驗我們大三做過。”

旁邊安靜了下來。

周念抬起頭,對上兩眼放光的貝貝。

“周念,你是我親爹。”

“……”

於是,周念便直接去了五樓教貝貝製圖。

到時已經是六點多了,蒙西正在點外賣,問到周念吃不吃。

周念看了眼手機,薑陸潮下午說是要開會,這會估計是還在公司。她便和蒙西他們一起點了晚飯。

貝貝數據處理類型和周念從前做過的那個相似度很高,吃過飯,周念翻了翻自己以前的文件包拿給貝貝參考,再和他說些步驟。

“你第二個表的數據,代入y,這份同理,運行試試看……”

成功生成所需圖表,貝貝咋舌:“周念,你去變個性吧,我嫁給你。”

周念不解:“你嫁給我為什麽需要我變性?”

“……”

貝貝收回目光,“也對,當我沒說。”

至於那個模擬軟件,周念和蒙西都沒用過,三人正對著電腦屏幕一通瞎琢磨,門鈴響起,是薑陸潮來了。

貝貝從沙發上抬起頭,很是熱情,“哥你來接周念啦!”

“嗯,還在寫論文?”

薑陸潮並不生分地走了進來,拎了串車鑰匙,身上還穿黑色西服,或許是開會時的冷峻神色還未消散,導致周念在他掃過來的和善視線中品到了幾分危險。

還沒主動起身,薑陸潮先注意到了貝貝電腦上的模擬軟件。

“不會操作?”

“是啊……哥你會?”

貝貝試探性地把電腦和自己的論文數據推給他看,眼見方才死寂了半天的模擬軟件在薑陸潮幾串代碼下如預期運轉起來,麵上神色簡直可以稱作狂喜。

當下就口無遮攔道:

“我不嫁周念了,我嫁你,哥。”

“……”

沒等薑陸潮應聲,蒙西一把抱枕先呼到了他臉上,“嫁你爹,別在這丟人。”

“他以前可是槐南大學計算機係年年第一,項目國獎都拿了好多,肯定厲害的。”

周念脫口而出這句。

聞言,薑陸潮頭顱微側,看向周念的目光略含深意。

有薑陸潮幫忙,貝貝畢設裏的主要問題很快解決。

九點多,兩人正要走,貝貝擱裏屋沒什麽眼力見地又叫了一聲周念。

“怎麽了?”

周念回過頭,就見那一頭卷毛搖頭晃腦著,雙手模仿打鼓姿勢,癲著腳跟擱桌上拍了一串節奏,看著胡亂,周念卻“哧”地笑了出來。

“有病。”

那是他們新專裏的一段節奏,她之所以記得這樣清楚是因為彩排時貝貝總將這段敲錯,怒而大斥:老子八輩子都不錄這段了,除非我爹來。

而這會對著周念打出這段節奏,大意即為:

周念,你是我親爹!

而周念也是在笑吟吟地解釋完這段,隻換來薑陸潮冷色的一聲“嗯”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好像生氣了。

兩人走進16層房子。

周念斟酌著解釋道:“貝貝的畢設要交了,不會用軟件,我才留下幫他的……”

“不用解釋。”

薑陸潮隨手將周念的書包和筆記本電腦放在沙發上,背對著周念脫下西裝外套。客廳沒有開燈,遠處別家燈火透進窗子,將男人的側顏下顎線照得冷峻。

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周念杵在原地思忖了會,慢吞吞地走上前,輕輕拉了拉薑陸潮的襯衣衣角,試探性地叫了聲“哥哥。”

“嘖……”

薑陸潮捏起她的下巴,粗糲指腹摩挲過她抹了口紅的唇角,月光皎白,將女孩眼底霧氣照得亮晶晶的,他的眸色很深,垂眼凝視她許久,意味深長地說:

“哭?確定要用這招?”

周念被扳起下巴,臉頰高揚,眼睫簌簌顫動著,水潤瞳孔生澀看著薑陸潮,努力傳達眼底含義,輕聲說:“哥哥……不喜歡?”

薑陸潮深邃的眼窩隱入夜色,漆黑一片,難以捉摸,隻覺那帶著冷冽氣息的襯衣逐漸熱了起來。

他在夜色中低啞說,“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就是怕你受不住。”

受不住也得受著了。

她早知道的,她的眼淚就是招惹這野獸的最佳誘物。

他太喜歡弄哭她了。

喜歡她泫然欲泣、含著淚花的嬌氣模樣;

喜歡看她無助無力,哭到哽咽失神;

喜歡她咬著他的肩膀抽噎,從痛罵到央求……

醋意加著周念有意示好,這回薑陸潮沒有留情,格外發了狠地放縱,一邊使壞一邊吻她眼角紅痣,“留點眼淚給別的地方流吧,小哭包。”

周念看他就生氣,在事後紅著眼瞪他。

“哥哥不覺得這種癖好需要治療嗎?”

薑陸潮撂她鬢角濕發,裝傻道,“什麽癖好?”

“你說呢?”

“我說?”

薑陸潮垂眼,女孩額角濕發貼著皮膚,眼圈哭紅一片,好不可憐。

眼睫簌簌顫動,眼見又蒙上了一層水霧。

薑陸潮慢聲歎了口氣,憐惜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挺不是人的來了句:“又哭啊寶貝,你這樣怪不得我再來一次的。”

……

撇開這個問題,周念很認真地與他說另一件事,“貝貝和蒙西是我的隊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因為哥哥的緣故而疏離他們的。”

做好了再次被他“指教”的準備,但薑陸潮卻表現得比她想象得豁達許多。

“我知道。”

薑陸潮吻她的額角,眸色褪去了方才暗霧,嗓音無比繾綣,“沒有人比我更愛看你在舞台上發光的樣子。我愛你,周念。毋庸置疑,你擁有選擇朋友的權力和自由。”

周念眼睫顫了顫,抬眸看向黑瞳裏倒映的自己。

“我也愛你,哥哥。”

……

周念還是不懂,“但你為什麽總是吃他們倆的醋?”

“道理都懂,做不到。你哥氣量小。”薑陸潮突兀地擠入手指,然後在周念出聲前封住她的唇,“就跟你這一樣。”

-

六月初,夏日返場的季節。

發生了許多事情。

周念順利畢業、周冠飛和程阿姨領證了、陳思瑤脫單、唐逸舟離職去了北方……

明明隻是半個月的功夫,好像大家都在紛紛和從前說告別、走向嶄新的發展。

值得一提的還有周念在六月收到的那份包裹。

來自英國倫敦——任一晗。

包裹裏是一本書,周念在高中時借給任一晗看過的《嫌疑人x的現身》。

夾在書裏的是一張小紙條。

很遺憾,我不是你心中的工藤先生。

祝你幸福。”

在恰好的時間喜歡上恰好喜歡自己的人太難。

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屬於她的薑陸潮,不是所有暗戀都能聽到回聲。

多數人的青春隻能寥寥幾筆帶過,在眨眼間,就匆匆告別了那段才窺得天光便走向終結的暗戀。

周念在感慨這段時,薑陸潮恰好從旁邊路過。

知道這人醋精轉世,她忙不迭補了一句。

“還好,我們的暗戀等到回聲了。”

薑陸潮沒什麽情緒地掃過一眼她手上的愛心小紙條,故作豁達地走開幾步,沒忍住,折了回來一把將人拽到懷中,扳著下巴深吻一通,趁她無力時抽過她手裏紙條丟進了垃圾桶。

不解氣,捏著她的耳垂:

“這時候不該擠點眼淚出來嗎,小哭包?”

“……”

“這是白天。”周念提醒。

“有什麽問題嗎?”薑陸潮扯了下唇角,痞得要死的表情,“你哥又不是正經人,白天怎麽不能做?”

……

哭得多了,周念也學會了新的方式發泄不滿,譬如在實在忍耐不住時抓他的頭發。

於是這日,薑陸潮捏著她的手指說:“我再去剃個寸頭吧。”

周念:“或許還有另一種,你不用剃寸頭也不會被抓頭發的方式呢?”

薑陸潮笑著吻她。

“別傻了寶貝,你知道那不存在的。”

-

六月中旬,高考結束。

兆海四中的畢業典禮邀請了周念的樂隊前來做宣講。

他們在大禮堂裏和高三畢業的學弟學妹聊報誌願、聊職業理想,最後,借了學校音樂教室的樂器在舞台上演奏了一曲。

[夏日返場]樂隊同名歌——《夏日返場》。

還是從前的那個禮堂舞台,紅景舞台,午後陽光從天花板圓窗玻璃灑下,為空氣中紛紛揚揚的灰塵灑上一層金光。

一瞬間,好像穿透了多年光景。

她還是那個在舞台上拘謹彈琴的小女孩,眼睫簌簌顫動著翻唱著周傑倫的歌,滿心滿眼地望著禮堂大門那道陽光勾勒的線條。

白駒過隙,她站在麥克風後,手裏的琴鍵變作了張揚的電吉他。

往架子鼓後的卷毛示意一眼,貝貝點頭,拎著鼓槌高高揚起,修長手指繞著鼓槌張揚打了圈轉,蓄力猛然落下,振奮青春的曲調驟然在禮堂沉悶的空氣中破開一道道漣漪。

這是一首節奏布魯斯,她唱得不急不緩,嗓音傳過天藍色麥克風,平和悠揚,像山脈清風徐徐而來。

吹至天光泄露處,禮堂大門打開,男人從門後走了進來。

黑色T恤,寸頭耳釘。

高挑的身形混不戾地往觀眾席後排一靠,張揚又惹眼。

一如六年前,黑瞳沉靜,倒映著舞台上熠熠生輝的女孩,不知是何處吹來的風將掛在他胸前的家屬證吹得晃動,簌簌擺動,像根羽毛,輕輕巧巧地在他心底撓了撓。

薑陸潮看向周念,隔了整個觀眾席的距離,她也望向此處,笑著唱:

“盛夏它說,今日返場。”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思來想去,還是在這個part正文結束比較適合。

其實後麵還有一些情節的:

(比如文案最後一段)

(見家長)

但是這倆放在番外寫貌似更合適?

言言言歸正傳!

這就是一篇短短的、甜甜的戀愛故事啦,希望能給你帶來共鳴/喜歡/短暫的開心~

最近寶們應該都陸陸續續開學了吧?希望大家新學期都能有所收獲、開心度過!

故事還沒寫完,後麵還有很多肥章番外,我先不寫太長小作文了。

說重點:

【想看什麽番外可以在評論區告訴我or私我!】

【會在(@浪裏擺爛既)發小揪獎~】

對了,本章也抓20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