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的生日聚會還在繼續。

周念他們因為第二天還需要出差工作, 九點多的時候先告辭離開。

略過一眾揶揄好奇視線從薑陸潮身側走過時,指尖被他輕輕勾了下,短暫的滾燙觸感一閃而過。

周念側過頭, 男人頭顱後仰靠在沙發上,酒吧暖調燈光晃過立體五官,照亮深邃眼窩。他身形懶懶, 黑瞳卻無比清明看著她。

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

“我認真的。”

周念沒有給出回應,垂眸離開。

……

紅姐開車送他們回小區,半個小時的車程, 汽車駛上柏油路,密閉的車廂內一派安靜。

紅姐和貝貝的視線在後視鏡裏無聲傳遞了幾個回合。

大抵意思是:

紅姐:什麽情況?不是兄妹嗎??

貝貝:我不知道啊, 我還想問你。

紅姐:那你問問看?

貝貝:我不敢啊!

他們並不是作為明星藝人包裝出道,樂隊成員個人的私生活隻要不涉及道德問題公司便不會過問,因此紅姐也不會多麽強硬地要求周念如何, 隻是作為相識的姐姐對她難免關心。

往副駕駛掃了一眼, 女孩正盯著窗外放空, 路燈光影落在她的側臉,唇角微抿、眉頭也微微擰著, 一副愁思不解的模樣。

紅姐又默默收回了嘴邊問話。

算了,讓她自己先冷靜冷靜吧。

……

“別忘了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紅姐降下車窗提醒。

貝貝:“okok, 放心!”

三人沉默著走入單元樓,停在電梯門前, 蒙西按下上行鍵。電梯門很快打開,三人進入。

門緩緩合攏。

燈光刺亮,將幾人神態各異的麵孔照得明亮。

一直沉默到電梯上行到三樓。

貝貝終於沒忍住:“那個……”

周念:“嗯。”

“今天晚上911說的……是開玩笑吧?你們進展這麽快,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什麽時候牽手接——”

電梯抵達五樓, 貝貝話沒說完,被蒙西掐著後頸拉了出去。

“晚安。”

“……”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周念草草衝了個澡就上床了。

天花板燈絲老舊,偶爾閃過不太穩定的“滋滋”電流聲。

周念盯著天花板,瞳孔適應了夜間的灰暗後,天花板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昨晚的她,也是這樣定定盯著天花板出了一夜神。

那時的她想的是,薑陸潮怎麽會喜歡她呢?

而不過24小時時間,令她苦惱的事情則變成了——

和薑陸潮結婚。

周念拉開床頭燈坐了起來。

拉開床頭櫃第二層抽屜,拿出了那本她學生時代的歌詞本。

——說是歌詞本,其實更算是青春時期的碎碎念記錄冊,那時很少能完整寫完整首詞,多數都是靈感湧現時翻出記錄。

翻到本子的中後部分,折痕最重的那一頁。

15歲的周念,一筆一劃,虔誠地寫著[薑陸潮]。

扉頁裏夾著很多張相紙。

是她後來去相機店衝洗出來的照片,那時的舊手機像素不太好,照片算不上高清,可青春加持,陽光都顯得格外明媚。

有在路上看到他騎著機車飛馳而過的殘影;

有他坐在機車上摘下頭盔時濕漉漉的眉宇,黑瞳如點漆,濃鬱桀驁;

……

最後一張是陳思瑤用單反拍下的,歌手比賽結束那一天。兆海四中的牌匾上跳躍著金黃色的霞光,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兩人一前一後站著,影子交疊於一塊。

15歲的周念在想。

什麽時候可以像影子,光明正大地擁抱薑陸潮。

相紙背麵,寫著16歲周念的字跡:

[我的初戀]

……

人們常說,記憶總會自帶美化功能,它會將曾經苦澀的、不堪的回憶通通抹去,隻留給自己一份美好的曾經。

但或許是她關於15歲的回憶太少,舍不得刪去一分一毫。

關於暗戀的晦澀、自卑過往從未消散在她的記憶中,與此同在的,還有那份怦然心動的心情。

深秋夜涼,周念的房間連著陽台,老舊的玻璃推拉門總是合不攏,風從門與框之間縫隙吹湧進來,她打了個噴嚏,將照片塞回抽屜,關燈躺下,拉緊了被子。

她承認。

她依舊為薑陸潮心動。

可問題是……正常人的告白和結婚之間,會僅相距24小時嗎?

應該不會吧。

這夜,周念依舊失眠。

在**一直清醒到了清晨,左思右想都覺得薑陸潮腦子有病。

實在氣不過,打了個電話罵他。

電話隻“嘟”了兩聲,那頭便接了起來。

沒等對方開口,周念先罵了一聲。

“薑陸潮,你有病。”

電話兩端都十分寂靜。

默了短暫片刻,薑陸潮笑聲啞然,低聲“嗯”了下,沒有反駁。

清晨空氣涼颼颼的,周念側躺著,用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帶著淡淡的鼻音繼續罵他,“哪有人像你這樣……第一天告白,第二天就說結婚……你自己不覺得,很離譜嗎?”

“也還好。”

薑陸潮的聲音含著慵懶笑意,仿佛帶著晨起時的沙啞感,“反正咱倆早晚都要結婚,不如早點領證,心裏也安心些。”

“………”

周念抿了抿唇角,“你怎麽知道……我們早晚都要結婚的?”

薑陸潮嗤了一聲,說起話來依舊沒什麽正形。

“上回你那隊友劉貝不是說了嗎?我身體好,身強體壯,耐性也不錯……等到其他人都大肚腩啤酒肚了,我還能擱你麵前一分鍾單手五十個俯臥撐,這你能忍住不跟我結?”

“………”

周念小聲評價,“你真的有病。”

“不是跟你說過?”

薑陸潮也跟著笑了,坦坦****道,“哥沒文化,說不出什麽好話,反正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

周念的笑聲很輕,順著電流悉悉索索笑了一陣。

兩端都安靜了下來。

薑陸潮又開口,聲音沉靜啞然,“那結不結?”

周念一夜未眠,在腦海中做了無數種利弊分析。

可當黎明靜謐、他低啞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時,她的心跳瘋狂加速,豁然便覺得昨夜的考量沒了必要。

此時此刻,她隻知道,她喜歡薑陸潮,想賭一把,跟他共度餘生。

於是她說,“結。”

電話那頭靜默了兩三秒,薑陸潮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那你出來吧。”

周念立馬從**坐了起來,“什麽?”

“去領證,我在你家門口。”

-

和薑陸潮結婚的決定太倉促,周念決定先不告訴家裏人。

駕駛座上,男人眉心稍稍皺了下,“為什麽?”

“沒為什麽。”周念看著窗外,淡淡說,“麻煩。”

隻這麽一句,薑陸潮卻倏然笑了起來。

晨起六點多,還是陰天,天邊才露魚肚白,男人長臂鬆散搭著方向盤,目光平直望向道路前方。他的眉眼蒙上了顆粒噪點,濃鬱周正,唇角卻扯著沒什麽正形的笑意。

周念問:“你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

薑陸潮掃了眼副駕上的女孩,眉目清冷堅毅,唇角微微下撇,任性又執拗。

懶散笑意蔓延得更開了,慢悠悠說:

“就是覺得,我們周念的叛逆期還挺長的。”

“………”

“你15歲的時候,也叫我別告訴你爸爸,帶你離家出走……六年了,我還在幫你瞞你爸。”

“很好笑嗎?”周念的聲音不含溫度。

薑陸潮往副駕掃了眼,女孩耳根微微發紅,唇角下抿,一看便知脾氣上來了。男人咬了咬舌尖,驟然收斂笑意,輕咳一聲。

“沒。”

……

周念的戶口本放在她家二樓的書房裏。

七點多的工作日,周冠飛早早就去了學校準備上早讀。周念大大方方進門,和爺爺奶奶打了招呼便上樓拿走了戶口本。

他們到民政局時接近九點,大廳裏已經排了三四隊情侶。

兩人在辦好相關手續後坐在等候區準備拍照。

同樣坐在等候區的情侶們正是感情最濃時,有的正緊張兮兮地捧著鏡子打扮,有的正湊在一塊說著悄悄話,親昵又自然的模樣。

周念略顯拘謹地端坐在紅色塑料凳上,雙手無處安放,學著別人整了整頭發。

每對情侶的拍照程序大概要花五分鍾,他們前還排著三對,接近十五分鍾時間,每一分鍾都讓她坐立不安。

就在周念第三次掏出手機胡亂查看新聞時,一隻手掌伸了過來。

“要不手放我這?”

薑陸潮坐在她身側,一肘搭著膝蓋,襯衣鬆鬆解開一顆,同樣一夜沒睡,臉色算不上精神,下巴上淺淺冒出了些青色胡茬。

“不、不用……謝謝。”周念紅著臉搖搖頭。

都來領證了手還不敢牽。

21世紀再難找到這樣的新婚夫妻了。

……

過了一會,通知屏上顯示[薑陸潮、周念]

周念立馬站了起來,下意識還是叫他:“走吧,哥哥。”

一開口便注意到了不對,旁邊很快有幾道驚詫視線投射了過來。

周念耳根發燙,解釋:“不是……不是親的。”

越解釋越黑。

旁邊看來的目光很快由詫異轉為揶揄。

嗤,這小情侶,還挺有情趣。

“走吧。”

薑陸潮倒不介意旁人怎麽理解,勾著唇角帶過周念的手腕朝裏走,“拍照去了。”

都是一夜未眠的憔悴狀態,照片上兩人都算不上好看。

九點過半,從民政局走出。

直到這時,周念還在糾結剛才的稱謂問題,“我現在叫你哥哥的話,在別人看來,會不會有點奇怪?”

薑陸潮收起兩本結婚證,幫她拉開副駕車門,“別人的看法會讓你在意?”

一句話醍醐灌頂。

“不在意。”周念搖了搖頭,坐進副駕。

“那不就行了?”

“所以……我還叫你哥哥?”

薑陸潮正坐上車,就聽到副駕這麽脆生生一句,動作頓了下,眼睫低斂,唇角忽然勾起不明笑意,慢聲說,“你要叫別的,也行。”

周念沒反應過來,“別的?叫你名字嗎?”

汽車緩緩駛上馬路。

晨光落了進來,男人頭顱靠著座墊,側臉被光勾勒得清晰分明。聞言,鋒利的喉結上下滾了滾,舌尖抵著右頰,扯起唇角。

“我是說別的……比如,老公什麽的。”

“………”

一陣熱氣攀爬上耳根,周念飛快收回視線,結巴了下,“不、不用,就叫哥哥吧……挺順口的。”

周念十點多的飛機,行李早就放薑陸潮車上了。

從民政局出來,汽車便直奔機場而去,薑陸潮走的是高速,半個小時就到了。

汽車停在機場停車區,薑陸潮問:“這次要去多久?”

“……一個月左右。”

“這麽久?”

周念垂眼摳著包包拉鏈,“嗯……不止去一個地方,都離兆海比較遠。”

“巡演很多場?”

“嗯,七八場。”

“那麽多?”

薑陸潮早知道她的巡演安排,此時的語氣也並不似驚歎,更像是一種抬高式的誇讚,配上下一刻的動作,更加證實了他的意圖。

他揉了揉周念的頭發,順著前麵的話誇道。

“我們周念可真辛苦,一下跑七八場。”

確實是薑陸潮很習慣的肢體動作,但卻讓周念心中不大舒服。

她縮了縮腦袋,“中間有休息的,不會很辛苦。”

薑陸潮顯然沒察覺到她別扭的心事,笑意溫醇,“好,有事給哥說,別像以前似的,偷偷哭成小花貓。”

“……”

周念心下一陣煩躁。

從前便是這樣,他對她說話總像對著小輩,對她的寵溺、誇讚,以及習慣性地摸頭,都像哄小孩似的。

他是無限溫柔,但這樣的行為卻愈發讓周念覺得兩人之間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而自己也永遠是他口中的“我妹”、喜歡他的女孩心中的“無威脅”小孩。

“你不要這樣。”周念突然說。

她聲音不大,卻十分堅定。

薑陸潮略感意外地看向她,女孩眸光閃爍著認真的神色,“不要把我當小孩哄,我不喜歡被這樣輕率地對待。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的喜歡很幼稚似的。”

這是周念一直以來想說但沒說的話。

她向來不是這樣敢於直述心事的人,短暫地衝動脫口而出後,耳根就局促地紅了起來。

說得是不是有點突兀了,他也沒做錯什麽。

周念摸摸眼角,小聲為自己補充了一句,“因為我們現在……不是夫妻嘛?”

薑陸潮沒有應聲,她就愈發不好意思抬頭。

好在一陣鈴聲打破了尷尬。

接起電話,貝貝大大咧咧的聲音順著電流擴進車廂。

“你不是說自己過來嗎?人呢人呢?就剩二十分鍾了!”

“來了來了……我到了。”

周念匆匆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手腕一熱,又被拽了回去。

深秋初陽終於爬上梢頭,清清冷冷的白光中,薑陸潮的唇帶著極重的欲覆了上來。

他的吻很深,全然沒有常人初吻的純潔與淺嚐輒止。

他惡劣地吮咬她的唇和舌,搶奪她唇齒間的氧氣。終於在她呼吸不過時,鬆開扣住她後腦勺的手。

然後覆在她微微顫動的耳邊,啞聲說:

“一路順風,老婆。我等你回來……做夫妻。”

作者有話說:

後麵都甜的了!一些婚後談戀愛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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