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Thorn·27
高高懸掛的大屏幕上，電子時鍾如實的記載著比賽時間的流逝，現在，那個鮮紅的數字已經變成了88。
距離整場比賽的結束，還有兩分鍾。
在皮球被擋開的那一刻，看台上的藍白擁躉們，心髒似乎都隨著落地的弧線而摔碎了。
年幼的小寶寶頂著臉上鮮豔的迷彩，濕漉漉的大眼睛一片好奇，懵懂地吮吸著手指。而他所屬的懷抱，那雙纖長手臂的主人，眼眶裏已經盈滿了淚水。
千裏迢迢來到曼徹斯特的巨龍球迷，已然接近哭泣。
他們……沒有時間了！
兩分鍾，兩分鍾……他們還能夠做什麽！
“還有傷停補時的，比賽還沒有結束，你們灰心喪氣什麽！”高舉著橫幅的男人轉頭吼道，加油了整場的聲音早已嘶啞不堪，汗水與淚水混雜在一塊，暈染了臉上的迷彩。轉頭之後，他看見了自己夥伴眼底的無助與難過。
老特拉福德球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
數米之外的主看台上，紅魔鬼的粉絲舞動著手中燦爛的旗幟，《》的旋律飄蕩在偌大球場上空，仿佛要喚醒數年來每一場勝利的喜悅，對著來訪者高高在上而又殘酷無情的冷笑。
——一切都要結束了。
曼聯球迷們這樣想，他們將在主場1:0擊敗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波爾圖人，昂首挺胸走向四分之一決賽。
——或許這就是結局。
弗格森這樣想，他擰開礦泉水瓶蓋抿了一小口，勉強平緩自己顯得過於快速的心跳。曼聯主帥轉頭看向了自己站在球場邊的那個對手，那個狡猾的而又不失睿智的葡萄牙後輩，終究棋差一招。
然而……
——還有時間！！！
穆裏尼奧霍然側頭，看著第四官員舉起的電子牌，傷停補時兩分鍾！他們……需要一個進球！
老特拉福德球場，無論身著紅色球衣，還是身著藍白條紋，全場的球迷幾乎都站了起來。
時間回到50分鍾之前，客隊更衣室。
並不大的空間內，回響著男人鏗鏘有力的聲音，激蕩在室內所有人心底。
“而我們的機會將會在下半場進行到20分鍾之後開始出現，到時候我會換上塞巴斯蒂安用以吸引對方的兩名中後衛，攪亂他們的防線，讓他們的後防疲憊。安德烈，你需要後撤一點，我們要盡力創造更多的機會……科斯蒂尼亞，到時候後防的任務會更加艱難，你們要小心那幾個前鋒……”
“而你，塞巴斯蒂安……到時候隻需要撒開腳丫子進攻。弗格森那個老頭兒一定會叮囑他的球員注意你，但是比賽快70分鍾那群曼聯人的頭腦還能不能夠記住這個還是問題。到時候安德烈會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給你足夠的空間來進攻！”
“但是萬一他們都發瘋了一樣的來堵我呢？”年少的球員有些擔憂地問道。
而他的教練，眼裏的意味仿佛已經洞察一切。
“不會的。”年長的主帥平靜的說，“你明白的，你在板凳上坐了足夠的時間，足以消泯掉大部分關注者的注意力。雖然最近偶爾會放你上去溜達，但是……經過一段時日冷卻後，他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瘋狂的追逐你。”
“這是你的機會，也是我們的希望。”
他一錘定音。
草皮上的少年一腳踩滑摔在地上，來不及做別的他雙手撐地，又踉蹌著站起來。
在他的前方，幾乎整個波爾圖球員豆聚集著，半個球場裏，兩邊球員爭搶成一片。
他的腦子一片混亂。
牽扯對方的中後衛，撕開他們的防線，創造更多的機會……
這些他都撒開自己的雙腳做到了，但是任意球、任意球、任意球——
為什麽他會罰丟那一個任意球！
為什麽做到了前麵交代的任務，但是最最重要的、最最需要完成的，卻被他給搞砸了。
塞巴斯蒂安幾近於奔潰的奔跑，火辣辣疼痛的肺部讓他說不出任何話，在膝蓋軟下之前他趁著奧謝停球過大的機會劫走了皮球，想要轉身尋覓機會，但是身後卻傳來阻礙的力道——有一雙手拽住了他的球衣！
滾開！他想，這是他的機會，是波爾圖的希望。
綠眼睛少年在那一瞬間不知從何處迸發出無限力氣，支撐他反手打掉了那個拽他球衣的人。左腳靈活一扣勾著皮球轉向，卻被另一側直衝衝撞來的人推倒在了球場上。
鏟飛的泥土、草皮一起飛揚。
震驚的咆哮聲響徹全場：“加裏·內維爾！！！”
“波爾圖獲得了一個任意球！！！”
“比賽進行到第92分鍾，全場比賽即將結束，但是加裏·內維爾在禁區前沿放倒了塞巴斯蒂安……上帝，波爾圖獲得了一個任意球！”
來自於俄羅斯的主裁判在這一次吹罰後，眼睛已經看向了手表。
波爾圖11人那一刻起全部衝到了曼聯禁區去，就連守門員維托爾·拜亞，也跨越大半個球場衝了過來，準備為人牆貢獻一份力。
“我們的球門，維托爾！”
“滾吧球門，誰管他！”拜亞吼道，推開一個曼聯球員擠進了禁區，高個兒在一片球員裏宛如鶴立雞群。
藍白擁躉們緊緊地抓住了身前的座椅靠背。
這將是波爾圖最後的機會。
“無謂的犯規！完全沒有必要，加裏·內維爾，我們剛剛擋出一個任意球的功臣，他沒有任何必要這麽做，平白送波爾圖一個任意球！如果說曼聯之前晉級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那麽現在就隻有百分之九十九了！”
看台上咒罵聲不出意料響起。
“主罰者將會是誰……塞巴斯蒂安，不不不，什麽？？？”解說員拉高了一個聲調，“波爾圖似乎在商量，塞巴斯蒂安轉向了德科？！”
“他們難道要更改主罰球員？！”
伴隨著解說員的驚呼，藍白擁躉們全數望向了禁區前沿，那顆皮球已經穩穩當當擺放在了草皮上，但是將會由誰來踢出它卻遲遲沒有決出。
“波爾圖在幹什麽？他們現在在想什麽？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在這個任意球之後全場比賽將會結束，主裁判隨時可能吹響宣布比賽結束的哨子！”
“難道是故布疑陣？讓曼聯猜不到究竟會是誰來主罰這一個任意球？恕我直言……就算配合再多，技術不到位，也沒有任何作用！”
場邊。
穆裏尼奧一把推向試圖攔住他的第四官員，大步向著曼聯禁區一側走去。
“不不不，穆裏尼奧先生，你不能夠這樣做。”第四官員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在葡萄牙男人將將走出教練區域的時候攔住他，“你不能夠離開這裏。”
穿著黑色大衣的波爾圖少帥推開神色惶急的第四官員，在對方再次攔上來之前停住了腳步，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禁區前沿，無人知曉，□□口袋裏的雙手，早已經捏的青筋暴露。
“他害怕了。”穆裏尼奧喃喃道。
“先生，你說什麽？”
然而他搖搖頭，再沒有給第四官員任何回複，波爾圖少帥的所有心神，都已經牽掛到球場上那一方天地。
他看到自己的弟子蹲在地上，雙手痛苦地抱著頭，似乎要蜷縮成一團。
在罰丟了之前的那一個任意球之後，畏懼已然在他的心裏產生，仿佛魔鬼一樣鯨吞著他的驕傲與自信，帶著殘忍的笑容將他拖入暗無天日的深淵——畢竟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能夠發展到現在的地步早就超乎最初的預料，或許不能夠期待更多。
但是他依舊記得兩年前在安塔斯球場裏，那個驟然抬頭的、滿是自信的影子。
那個時候的一場青年隊比賽，讓他的注意力……轉向了仍是年幼的小家夥。
大概他並不應該將他放上賽場，或許並不應之前冷遇那麽長的時間……板凳與重望的交織，足以讓一個心理還不夠成熟的孩子失衡。
但是……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唯一的希望，是的他們還擁有另外一名任意球大師、卓越的中場安德烈·德科——
賽場之上。
年長的中場在萬眾矚目裏彎下了腰，粗糙的手掌撫過少年汗津津的頭頂，繼而拍過了他還顯稚嫩的肩膀。他迫著少年抬起頭來，直視自己的眼睛，那是來自於隊友無聲的支持，代表著無所保留的鼓勵與信任。
在少年略略茫然的目光裏，年長者腳掌抬起，後退、後退，將一方天地留給他。
最終隻剩下那個蹲在地上的少年。
他急促的喘著氣，汗濕成一綹綹的頭發搭在額前，遮住了翠綠色的眼睛。
胸膛不斷起伏，也被掩蓋在了濕透的藍白球衣裏。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隻看得到他雙手撐地，略顯吃力的站起身。
波爾圖……最後的機會。
瓦倫亭伊萬諾夫站在不遠處，警告著相互糾纏的兩隊球員，他的目光不時轉向腕表，哨子被他含在了口中。
第一聲哨響已然飄遠，再一次響起的時候……一切，都將結束。
那些痛苦與歡樂、那些淚水與微笑、那些絕望與希望——都在他的腳下。
少年小步小步退後，最終退到了三米開外。
場邊。
穆裏尼奧感覺時間都要靜止，喧囂徹底沉寂——仿佛被推向斷頭台，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那一瞬間無所預料的，少年突兀側頭，猝不及防之下穆裏尼奧看到他的麵容，翠綠的眼瞳裏依稀帶著點點無措。
“別怕。”
他感覺自己蠕動了嘴唇，又似乎什麽都沒有說。然而少年奇跡般收到了這段模糊不清的訊息，數米之遠的賽場上，牽動著無數人心神的身影驀地抬腳。
金色球靴再次擊中了皮球底部，就像訓練中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那樣、就像隊友期待中的那樣、就像教練鼓勵中的那樣——
紅魔鬼的夢劇場裏，連風聲……都恍然欲息。
直到嘶吼聲劃破天際，整座球場都被掀翻——
“o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