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荒涼黯淡的土地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一顆三丈直徑的金屬球體嘭的一聲打開了門,激**起濃烈的煙塵氣浪,壓得草木扭曲爬伏,黑暗中似有無數道野獸被驚動,紛紛抬起了野性冰冷的眸子。

啪嗒,啪嗒!

艙門打開,一道身影在煙塵中顯形。

他穿著乳白色的厚重宇航服,步履蹣跚的從飛船中走出,手腳帶著銀白色的金屬鐐銬,使得他的行動極為不便,走出艙門都用了數分鍾才完成。

“這就是流放者的地獄,核廢星?”

趙鳴望著荒涼的大地,神情壓抑。

倒塌的樓房和破敗的建築群中草木肆無忌憚的野蠻生長,遮蔽了天穹,讓他有種掉入原始森林的即視感。

但是這裏的情況遠比原始森林還要可怕。

耳邊傳來人工智能急促的報警聲。

“核輻射超標,請盡快離開,請盡快離開!”

離開?

趙鳴神情黯淡,一個被流放的罪人如何離開自己的囚籠?

這顆因為人類戰爭毀滅的星球,充斥著超越正常值千百倍的輻射,哪怕過去百年千年,依舊激**著聞之色變的電離輻射,扭曲著生命體的基因密碼。

銀河係烏光恒星係原始星961201,於公元49221年因核級別內戰被遺棄,人類拍拍屁股乘坐宇宙母艦離開,絲毫沒有羞愧之意,隻留下了受盡痛苦折磨的動植物族群。

趙鳴檢測過星球的空氣質量和重力環境後,打開了頭盔,毫無忌憚的暴露在輻射中。

當莊嚴的審判在耳邊響起的那一天起,他已經無謂生死。

“銀河人類法庭審判:

超量子研究所趙恒夫婦因背叛人類聯盟罪,判處死刑,其子趙鳴流放核廢星!”

轟隆隆~

天空激**著雷鳴,雲層間乍閃著光明,趙鳴仰頭注視著,那是負責押送他的宇宙星艦離開引起的異象,宛如雷公電母在天空發威,使得地上百獸驚恐,蟄伏在地嗚咽。

哢嚓一聲脆響,禁錮在趙鳴手腕和腳腕的鎖鏈也瞬間打開,跌落在地。

趙鳴沉默著。

金屬鐐銬落地,意味著他獲得了自由,可是在這顆荒無人煙,輻射盈滿的星球,又有什麽用?

孤獨,病痛,野獸會將他折磨至死。

他直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研究所科研人員而已,兢兢業業的為人類文明攻克難關,又怎麽會犯下背叛人類的大罪,被處於死刑。

目光有些恍惚,在出事的那個雨夜,父親匆匆的趕回,麵色沉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又一言不發的匆匆離去。

他望著暴雨中消失的背影,不明所以。

似乎趕回就是為了見自己一麵。

第二天,便出事了。

父母被抓,自己也被限製在房子中,不能出門,直到銀河人類法庭莊嚴宣判的那一刻,他也依舊恍恍惚惚,無法接受現實。

人類,征服半闕銀河的龐然大物,號稱宇宙最偉大造物之一,被無數生命行星尊稱為神族,聖族的超級文明,犯了傻才會背叛!

他不相信自己的父母會背叛人類,但無盡的悲哀卻在心頭充盈著,無法散去。

他有心去追查真相,可是作為罪惡基因的攜帶者,已經被流放。

尋覓真相更是無從談起。

沒有什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沒有什麽九龍拉棺將他帶上星空。

陪伴他的隻有這顆人類絕跡的星球。

趙鳴環顧四周,野蠻生長的雜草盤根錯節,足有七八米高,根本無法看清附近的情況。

爆表的輻射和沒有人類幹預的世界,成為了部分動植物的天堂,它們挨過了核輻射的寒冬,迎來了自己的時代,霸占了這顆行星。

“調出核廢星的地圖,確定位置坐標!”

他戴著骨傳導耳機,對著宇航服的人工智能發問,很快,瞳孔中浮現出一道虛擬屏幕,地圖訊息直接投射到視網膜。

“混餘基地市老山農場,占地五百畝。”

這是九百多年前的地圖訊息,僅僅具備參考價值而已,滄海桑田,這裏早已經發生巨變,農場已成為野生動植物的天堂,和原始森林沒有本質區別。

他穿著宇航服,如一尊降臨古老時代的真神,靜靜的俯瞰著野蠻的世界。

野蠻生長的農場已經化作了一片原始森林,倒伏的巨大野生原木,潮濕的鋪滿藤蔓的地麵,即便是花草也有六七米高。

斑駁的草場叢林裏,一雙雙貪婪的眸子注視著他。

趙鳴作為靈長類生命體的集大成者之一,自然懂得趨利避害,趕緊逃躥回了自己的降落艙裏。

厚實的金屬外殼給了他安全感。

實在不是他膽小,而是地麵的腳印和閃過的陰影讓他感覺到了恐懼。

一個腳印就和池塘一樣大,你敢信?

天上飛過一隻長著六隻翅膀的巨大猩猩,你敢信?

一隻腦袋大的雞砰砰砰的在地上亂竄,石砌的敦厚牆壁就和紙糊的一樣,出現一個個雞形狀的大窟窿。

你敢信?

拜托,當年人類到底在這裏做了什麽,又或者一千年的核輻射讓動植物們都發生了怎樣恐怖的變化!

這也太嚇人了吧!

他雖心有死誌,但並不想死無全屍,被不知名的怪物一下吞進肚子裏,變成一團粑粑。

降落艙直徑十米,儲存著必要的生活物資,足夠他生存一月以上。

但這樣封閉的生活趙鳴隻呆了三天就要抑鬱了,瘋狂了。

作為一名囚犯,流放者,降落艙裏並沒有儲存各種娛樂項目,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資,連一張乒乓球桌都沒有,偷偷私藏的幾本十兆的小說早已看得厭煩。

趙鳴無所謂的**身體,在封閉的降落艙裏來回奔跑,汗液順著肌肉的夾縫流淌,彰顯著力量感。

放下被當做啞鈴用的單人床,趙鳴痛快的洗了涼水澡。

望著清晰細膩的鏡麵,他的麵龐陰鬱的有些嚇人。

他數次拿起刀想要自殺,嚐試了各種死亡的姿勢和方法,最終下不去手,但孤獨和絕望依舊籠罩著他。

這就是流放者的末日,孤獨就是刑罰!

而這,遠比死亡更加可怕!

嘭!

不鏽鋼的鏡麵被一拳捶凹陷,指尖鮮血汩汩流淌而下。

他暴怒卻又絕望不甘的嘶吼。

亂拳瘋狂的錘擊,宣泄著心頭的憋屈。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要受這種苦,為什麽要經曆這種刑罰!

“爸,你在天有靈的話,給我指引方向吧!”

他怒吼一拳,不鏽鋼的鏡麵被砸成一團爛鐵,而他也無力的癱坐在地,渾身染血,宛如一條孤獨的鬼。

瞳孔無神的放大……

黑暗漸漸籠罩了視線,也覆蓋了意識,一切變得枯寂而且黯淡。

我終於要死了……

似乎有兩道身影浮現在黑暗深處,他們依偎在一起,笑著走來,並伸出了手。

“爸……媽……”

猛地,腦門鑽心劇痛,讓他驟然轉醒。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骨骼間,血液中猛地激**而起。

【基因工程係統啟動】

【綁定基因成功】

基因工程係統?

趙鳴一愣,他想起曾在父親桌案上看到的計劃書的一角。

“原甲基因工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