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二叔叔自製炸藥 小叔叔病危

揪出‘奶’油那爛渣,剝了那衣冠禽獸的爛皮,成了二叔叔心裏打不開的鬱結。

又找了20來天,卻沒有任何收獲,二叔叔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像一隻吹脹了的氣球,輕輕一戳就會爆。他晚上吃過飯後便把房‘門’栓死,誰敲都不開。到了睡覺的點,才滿臉汗水,把‘門’打開,放三‘雞’公進屋睡覺。

沒人知道他在搞什麽古怪把戲,直到有一天,從他屋裏飄出濃濃的火‘藥’味時,被我爹直接把‘門’給踹了,地上好大一堆炸‘藥’,麵對我爹跟叔爺爺的疑問,二叔叔淡淡的說:用來炸魚,搞點錢!

許多鄰居是自製炸‘藥’炸魚的,幾個炸彈放下去,能‘弄’上幾十斤魚回來。叔爺爺跟我爹沒有任何懷疑,聰明的小叔叔卻說:二哥,我看你不是想炸魚吧,炸魚根本用不了這麽多炸‘藥’,也不用連三‘雞’公都瞞著,自己一個人在房裏搗鼓!

叔爺爺跟我爹大驚失‘色’,麵對二叔叔的沉默,叔爺爺急得差點跳起來:齊‘毛’頭,你癲了?這麽多炸‘藥’放出去,好幾棟房子都能鏟平,自己也會炸得沒塊好‘肉’!

二叔叔點點頭,滿是汗水的臉上,‘露’出從心底發出來的那種解恨的‘陰’冷笑意:我就是要炸了那王八蛋一家!

不到20歲的二叔叔在巨大的悲痛與仇恨中,鑽進了一個危險的極端。任家裏人如何勸,把一堆炸‘藥’緊緊摟在懷裏,不準任何人靠近,生怕那10來天的勞動成果被搶走。

悲苦得一夜之間就弓了背脊的叔爺爺,抹著眼淚說:兒啊,你哥去了,你以為爹爹不心疼麽?我夜夜睡在他的畫像下麵,心痛的直哆嗦。可你現在去炸了那爛渣子的屋,這是作孽啊,會賠上許多人命,你自己也會沒命,你可憐可憐爹爹,我剛失了一個兒,不想再白發人送黑發人,你這樣做,不是在為你哥哥報仇,是在給爹爹送終啊

麵對叔爺爺愁苦到極致的哭聲,二叔叔那瘦得完全脫了形的臉上,慢慢爬滿淚水,但對叔爺爺伸出去拿炸‘藥’的手,無動於衷。

弟弟,你要記得在我娘跟前的發誓,我說會照顧嫂嫂跟侄兒一輩子。你要硬走這條路,你想想嫂嫂跟侄兒往後的日子能怎麽過,好麽?大嬸嬸的肚子已經有一點點顯懷,她撫著肚子慢慢靠近二叔叔。

聽了大嬸嬸的話後,二叔叔‘迷’糊灌頂般突然抬起頭,把手中的炸‘藥’扔在地上,抱住大嬸嬸的腰,把臉貼在大嬸嬸的肚子上:嫂嫂,我恨死了那王八蛋,我恨,我心痛,我想我哥,這幾個月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那壞胚會有報應的,慢慢來!你不能再走這樣的極端,如果連你都沒了,你想想這個家還能不能過得下去?嫂嫂跟肚裏的侄兒,去指望誰?大嬸嬸輕輕拍著二叔叔的背,眼淚滴在二叔叔的背上。

萬幸在引線還沒有點燃前被大嬸嬸熄了火,如果被恨‘蒙’住了心眼的二叔叔,真的走出了那一步,那將是徹底的滅頂之災。

收了晚稻,往地裏下點大白菜,蘿卜種,田裏農活慢慢少了。二叔叔跟我爹商量,要把大叔叔生前計劃好的平頂房建起來,便帶著三‘雞’公,傻把式去大叔叔找好的田裏倒模子。

兔兔每天負責送飯,送水。

大嬸嬸腆著微‘挺’的肚子,要去幫忙搬紅磚模子,被二叔叔凶了一頓,強行送回了家。說大著肚子忙活家務,已經很辛苦,還要去地裏搬東挪西,他斷然不準。

大嬸嬸跟兔兔看著手軟得拿筷子都不利索的三個人,好幾次心疼得直掉眼淚。

叔‘奶’‘奶’還是一如既往,眼裏隻有她的大寶貝,自從叔爺爺天天晚上睡在廳屋裏,陪著大叔叔後,惱羞成怒中,她好像更加肆無忌憚,對叔爺爺不理不睬。天天縮在雜物房裏,跟厭厭呱叨。

叔爺爺不讓再煮厭厭的飯,她像故意跟叔爺爺做對似的,飯一熟,她第一時間出房,幫厭厭先盛一大碗,大嬸嬸剛把菜炒出來,她先給厭厭夾掉一小半。從來沒想過,家裏其他人還在地裏忙死忙活。

大嬸嬸說了幾次,引起了叔‘奶’‘奶’的小小不滿,嘴裏滴咕著:不孝啊,這麽狠心,還真想把姑姐活活餓死!

大嬸嬸氣得‘胸’悶不已,又怕引起事端,我見她偷偷抹了幾次眼淚,便再不多話。

屋漏偏縫連夜雨,小豬到現在都認為,那幾年,叔爺爺家肯定被魔鬼下了詛咒,災難一樁接一樁,從來沒有停歇過。

小叔叔突然病得爬不起‘床’,吃不下飯,皮膚蠟黃,在‘床’上捂著肝髒的部位,不停打滾,連聲哭嚎:痛死個娘了呃,不要活了呃

自從在池塘邊守著大叔叔那晚後,小叔叔就發起了高燒,傻把式給他打了幾天屁股針,慢慢好了過來。

後麵兩個來月,家裏人都沉浸在悲傷中,忙著田裏地裏的活,沒有太在意小叔叔。

我弟說小叔叔一直疲乏無力,也不愛吃飯,每餐扒拉兩三口,兩人就一起去放羊。

以往在山裏放羊時,小叔叔喜歡跟我弟打口仗,調戲得我弟弟直翻白眼,我弟氣極了後喜歡用拳頭說話,追得小叔叔滿山鑽,連連求饒。

我弟說自從大叔叔去了後,小叔叔在山裏一直耷拉著頭,靠在土堆旁,不再開口說話,也不再跑動。我弟人小,遠不如我人‘精’,一直以為他是為了大叔叔而傷心。所以誰都沒想到,其實那時候,小叔叔已經病了。

傻把式打針緩解不了他的痛,翻了些醫書,挖了些草‘藥’回來,喝了不管用。

傻把式把赤腳大夫喊過來看了,打了針吃了‘藥’,還是沒有好轉跡象,臉‘色’更加蠟黃,最後眼珠子都黃了。

我爹跟二叔叔,傻把式把他送到了城裏醫院,治了幾天,無法逆轉。小叔叔已經進不了水米,被我爹背回了家。

全家人圍在小叔叔‘床’前,我不由想起曾經好幾次在土裏,聽鄰居們談天時說聰明絕頂的小叔叔是天生童子命,會早早夭折,不由得放聲大哭。

小叔叔努力睜開眼睛,嘴角笑了笑,掃掃‘床’頭的人,眼神定格在叔爺爺身上:爹爹,隻怪我不爭氣,沒長副好身子,讓爹爹從小背著我到處看大夫,在我身上‘花’的錢,能打一尊金菩薩了。爹爹,對不住,我報答不了你的恩了,下一世我還當爹爹的崽,我要是死了,求爹爹把我埋在哥哥旁邊!

你胡說的什?從小這麽多關口都闖了過來,你莫胡說,爹爹再背你去看大夫!這個有可能即將再麵臨一次喪子之痛的父親,跪在小叔叔‘床’邊,抓著小叔叔的手,大放悲聲。

小叔叔像極了5歲時夭折的那個叔叔,叔爺爺叔‘奶’‘奶’實在太愛那個叔叔,他的夭折是叔‘奶’‘奶’哭瞎眼睛最重要的原因, 所以小叔叔生下來後,直接取了同樣的名字,是對那個叔叔的無限哀思與寄托。

爹爹不哭!小叔叔抬起手,輕輕幫叔爺爺抹掉眼淚,自己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在枕頭邊。

那晚,小叔叔像‘交’待遺言,跟每一個人都說了一些話。

叔‘奶’‘奶’終於從厭厭的乾坤殿裏鑽出來,趴在小叔叔‘床’前哭嚎,小叔叔閉上眼睛,掙開叔‘奶’‘奶’抓著的手:娘,你越來越偏心眼子,你眼裏隻有那個人,你跟她害死了哥哥,又害得二姐不能跟二姐夫走,我不歡喜你,對不住,娘!

最後,小叔叔喊兔兔上‘床’,讓兔兔抱抱他,聲音有點淡淡的羞澀。

兔兔把他緊緊摟在‘胸’前,兩人頭碰著頭,小叔叔雙手捧著兔兔的臉頰,努力睜著眼睛,定定的看著兔兔的臉:二姐,我最喜歡你,我最想的就是以前跟你睡一個被窩,你天天抱著我睡覺,隻可惜後麵被小豬給搶了,從那時起,我就不太喜歡小豬了,不過看在她幫我們做了一年家務的份上,我不怪她了!

怪不得有好幾年,小叔叔總是跟我弟一夥來捉‘弄’我,原來是我搶了他的‘奶’酪而不自知啊。

小豬的人‘精’潛質是與生俱來的,睡覺不像弟弟一樣,一挨‘床’板就能打呼嚕,把他抱起來扔在池塘裏還能跟周公下五子棋。我娘年輕時也算村裏一支‘花’,有模有樣,村裏有些沒討得婆娘的猥瑣叔叔,哥哥們,特別喜歡討討嘴上便宜,總喜歡逗我:小豬小豬,昨晚上你爹娘打架沒有?小豬一向是實誠的孩子,總是實話實說:打沒打架不知道,我隻知道‘床’在搖!那你爹打贏了還是你娘贏了?這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爹在我娘上麵,應該是我爹打贏了吧!然後就是那些猥瑣們一陣爆笑,一見我爹娘,就會拿這個取笑他們,把我爹娘氣得兩眼發直。

被取笑好幾次後,晚上我娘就不再隨我爹的意了。我爹為了那點極為快活的男‘女’之事,徹底把小豬踢出了局,把我扔給了兔兔帶著睡覺,卻沒想到無意中搶了小叔叔的‘奶’酪。唉,小豬就是個被全世界拋棄的苦‘逼’杯具啊。

二姐,隻可惜我身子弱,不然好多次,我都想幫你打她,本想等我長到二哥那麽大,就能保護你了,可惜,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你放心,我死了後,會保佑你的

莫說傻話,你好端端的,咋會死?

這一關我恐怕過不去了,肚子痛的時候,還真不如死了好,二姐,我不怕死,死了就能在地下找到哥哥了。你莫哭,我要死的時候,你得抱著我。好麽?

你莫說了,莫說傻話,再說姐就不抱你了!兔兔摟著小叔叔的手一直在發抖。

先把想說的話說完才好,不然到了閻王爺那裏,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又不能像睡一覺一樣,醒來後還能接著說!說完,小叔叔閉上眼睛,手也垂了下來。.